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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也很纠结, 这货怎么突然跑到自己这儿了。他之前不是还躲着他的么。现在竟然还有人敢往他跟前冒，也是厉害了。
最近四爷领了个苦差事，导致整个北京城的人都在躲他。
老九是第一个主动送上门来的。
“九弟，你来的刚好，我正准备去你府上呢。”说着, 四爷从桌子上抽出一张单子递了过去。
“这是你的欠款数目, 你看对不对, 如果无误，咱们就交接一下吧。”
胤禟颤颤巍巍的接了过来，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 他怎么就忘了这一遭了, 这……
主动送上门可以少还一点吗？
他这算不算叛~逃？
看着板着一张冷峻棺材脸的四哥, 他心里止不住的发虚, 长马褂下的腿都跟着斗了两下子，咽了咽口水, 还是没敢说话。
根本就不用看单子，他能不知道自己欠了多少钱吗。只不过是耍赖不想还罢了。
而且现在大家都不还，凭什么他得还！
“咳……那么，不是应该先从太子和大哥那边要起吗？弟弟还是缓一缓吧……”胤禟想了半晌才想出这个理由，眼一闭牙一咬，说了出来。
四爷也沉默了, 皇阿玛下旨限令十日内还款, 上自王公贵胄, 下至文武百官, 倘有抵赖不还者，由步兵统领衙门捉拿，绝不姑怠，
可这十日之期都快到了，欠款才收回了三成，而黄河暴涨，十几道河堤决口，上百万灾民流离失所，国库却拿不出一钱银两，户部无粮可调，无款可拨。
这欠款久久收不上来，上百万灾民却等不了了。四爷一直干熬着，已经好几日不曾入睡。
这几日搞出了多少事儿，羞辱老状元，逼死魏东亭，百官大闹畅春园，就是老十被逼急了都亲自上手怒打了一起追款的田文静。
皇阿玛都被逼得躲了起来，抱恙不出，任何人不见。
皇阿玛能躲，可他不能躲啊。那上百多万灾民不能躲。
“你……”四爷气极，我要是要的到还能让你逃了？
四爷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揉了揉眉心，他满是疲惫的问这个不请自来的弟弟。
“那你来我这儿干什么？找骂么？总不能是你要帮着我一起追讨欠款。”
“我……”胤禟咽了下口水，他觉得他说出来可能会被打死。
“咳咳！那什么，我听闻老十三他们现在做的不错，水师现在也脱胎换骨……就想问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小机灵胤禟灵光一闪，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是看着四哥质疑的眼神，他还是脸皮薄编不下去了。
只能自暴自弃的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四哥，我就是想这水师换下来的船只闲着也是浪费，不如便宜点让给弟弟如何？”
四爷冷笑，看着胤禟不说话，想下脚踹。
呵呵……没钱还债却有钱下手买军舰。知道一艘船多少钱吗？真是个……真是……
此刻的四爷是真的想揍眼前这个小子一顿。可是看他那副丧眉耷眼的模样，却又下不了手。只能暗暗生闷气，把自己气出内伤。
“滚！”
四爷咬牙低吼，连日未眠的他情绪暴躁到了极点，却还要铭记一个忍字。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戒急用忍”。可还是好生气怎么办，这个时候他好羡慕老十那个憨货，想干嘛就干嘛，从不考虑后果。
胤禟在盛怒的四爷面前也不敢飘了，麻溜的起身往外走，跑到了门口想想有些不甘心，怯生生的回头巴巴的望着四爷。眼睛里装满了渴望，像极了四爷宠爱的那只小京巴。
唉……
四爷觉得他跟这么一个憨货生气，简直太愚蠢了。
“等着。”
怎么办？自家孩子，又不能打死，只能忍了。
四爷丢给他一句等着，就不再理会这个家伙，埋头和案上的折子斗争。
抬头看了眼欢脱跳着跑了的老九，四爷突然觉得这个憨货也许是个突破点，毕竟他是最近对他脸色最好，气势最弱的人了。
不过他怎么会突然打起军~舰的主意。
垂下眼帘，他低声叮嘱道“去查查，老九之前都干了什么。”
望着窗外发了会呆，不知道想些什么。许久之后，他才拿起湖笔，提笔给戴铎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另一边，明珠骄傲的和戴铎报备了她的成就，得到了戴大boss的高度肯定与赞扬，挂了视频，戴铎心里就有了计策，这次不仅要狠狠的捞上一笔，说不得还能把九爷也拉上四爷的船。
他就不信这世上没有策不反的人，如果有，那一定是利益不够吸引人罢了。
戴铎生生等到四爷的信件后，这才给他细细的回了一封十足厚的回信。快马加鞭一个来回，递到四爷手里时，九爷已经忍不住往雍王府跑了好几趟了，四爷虽然没能给他具体的答复，却四爷还是借着这个机会指使老九干了不少杂活，给了他不少好脸色。就是这家伙油滑得很，和讨债沾边的一概不摸。
戴铎的回信很厚，却没有一句废话。
开篇解释了现在退下的船只情况和数量，很是赞同卖了换成银子去造新船。不过最好的方式确实合作，九爷出钱买船，而四爷用船只上的红衣大炮入股，一起跑海运这条路。
既得了钱，又把九爷拉到了这边。
即便九爷不支持四爷，却也让八爷有了隔阂，逐个击破八爷党。九阿哥和十阿哥关系好，九爷远了八爷，十阿哥自然也跟着疏远了。
而新的军~舰属于高度机密，非军队不可使用，但是但是造价却没比老式船只贵了多少，退下的舰船却也比那些海贸商人们的船队好上不少，卖出的价格自然也就不会太低。到时候船上在送几门淘汰下来的红衣大炮，想来多的是人挥舞着银票来买的。
一艘旧船换一艘新船，左右一过手，水师里新式军~舰数量增加了，却没花费自家的军资。
这件事情解决了，后面就是戴铎回复四爷询问追缴欠款的内容了。
欠款之事愈演愈烈，现在康熙爷都快压不住了，再没有法子，四爷就只能被推出去背锅。
背锅侠不是那么好当的，到时候四爷里外不是人。
戴铎在信中细数了这些欠款之人的大致的分类。
第一类，就是那些不得不借，依靠欠款度日的小人物。
一个四品的京官，一年也才一百多两银子的俸禄，勉强能养家糊口，可是走通关系和一年两季的冰敬炭敬，四大节气的孝敬就没了办法。
这类人借款不会太多，但是却是想还都还不起的人。且数量比较多。蚁多咬死象，即便全部要回来也没多少。
第二类则是仗着过往的功劳，讲究排场的皇亲和功臣们，攀比之风不止，欠款数目甚大，可这大都是皇上的心腹之人，皇上历来仁慈，重情义，就连治他们的罪都做不到。
剩下的就是最可恶的人了，贪得无厌，唯利是图，只要能捞，就连金銮殿上正大光明的牌匾都敢拆。本不需借款，可是看别人借款，他们觉得自己不借就是亏了，便纷纷争着挪借数目越多越好，哪管那是不是需要还的。
还有一类比较简单的，就是大家都借了，他不借就是不合群，只好跟风，他们也不会主动还，因为得罪不起人，但是一催必还，且一旦有人还了，他们欠的银钱自然就会流淌进国库。追缴工作都不需要去做。
分清楚了欠债人的类别后，才好下手找人杀鸡儆猴。
此番追款，皇上其实并不指望能讨回全部的银两，只要数目够把眼前的困难对付过去，让他有个台阶下就行了。
所以有烂帐不怕，把能要回来的都拿到手，这次的差事就算漂亮。
然后戴铎还在后面重点规划了哪些人是比较好下手的。第三类是死有余辜，完全可以下狠手，但是在这之前，四爷需要说服一些人。
太子爷欠款八十万两白银，虽然不知道都花去了哪里，少不得要落个结党营私的罪名，需要私底下好好商谈。在欠款期间他入手了两个园子，总价值也有五十多万两。更别说他手里其他的资产了。康熙爷也不时贴补他，所以他是最不缺钱的。
此时四爷只要愿意把好名声让给他，多少钱他都拿的出来。太子还落得个孝顺，仁义的名号。
直郡王欠款三十万两，但是纳兰明珠私下里给了他不少。太子还了，直郡王一定不会落后，而主动送上门的九贝勒和十贝勒欠款二十余万两，九贝勒有钱是众所周知的，十贝勒的钱拿来盖了戏园子，还不起钱可以拿来顶。
九爷想扩大他的船队，就必会妥协。十爷历来是为九爷马首是瞻。
从上到下，朝里朝外数了一圈，拉出来的人和四爷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那几个成了年的兄弟全都被提溜了出来。
其中少的不四爷还得自己搭上一些，都是哥哥弟弟，叔叔伯伯的，真没钱他也不能不管。
四爷越发的头疼了，这是把他往孤臣路上逼啊，他都已经开始吃在念佛了。皇阿玛还不放过他。
呵呵，也不知这次皇阿玛是让他背锅，还是真的看中他。那么多兄弟里，偏偏让他办这差事。
戴铎已经在信里事无巨细的说了个通透，但是全是分析，一个决定都没帮着下，四爷看完了心，再心有不甘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就是最后还得四爷自己痛下决心。
四爷很难受，身心都难受。难受的想哭。
本来他都已经写好请罪折子了，打算明日进宫去向皇阿玛请罪，大不了被骂一顿，闭门思过个把月。也好过现在不上不下的吊着。
四爷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好办的，皇阿玛甚至拿出了亲王的爵位来悬赏。
哪位皇子能出面追讨，哪怕追讨回大部分，就当场封他一个亲王爵位，万岁爷觉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事实却是，这个亲王的爵位诱惑还是不够大，难以抵消得罪满朝文武大臣和皇亲国戚的潜在危机。
而且即便得罪了所有的人，这钱都不一定要的回来。
左右都不是人，傻子才会接手。
四爷不傻，他根本不贪这个亲王爵位，只要不作死，这个亲王爵位早晚都会落到他的头上，又何必给自己惹来这般的麻烦。
可偏偏他有一些坑哥（弟）的好兄弟，趁着他在外筹款赈灾，尚未回京的空档，竟然合伙把他推出来扛雷。
以前怎么没见这些兄弟这么齐心合力过。
偌大的金銮殿站满了人，十多个都是皇上的儿子，却无一人站出来替他解围，康熙爷无法，也只能等老四回来，再看看他的态度。
可是皇阿玛虽未明说，却已表态。给他的选择只有一条路走到黑。
追回欠款涉及的人数众多，情况错综复杂，没有雷霆手段根本无法完成，这事非坚刚不可夺其志之人不能办好。而他是皇阿玛唯一的人选。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经过这事，皇阿玛对包括太子之内的各个皇子失望是很明显的。
尽管他也不希望太子亲自出马。可是他心疼太子这个儿子，为何太子却不心疼一下他这位老父亲呢。
人的情感和理智往往是对立的。谁都知道这是个火坑，跳进去就是一个死，他心疼太子舍不得他掉进去，太子就不心疼他这个被架在火上烤的老父亲吗？
这时候，有这些麻木自私的人做对比，这个惯常冷着脸，连句软和话都不会说的老四就显得可爱多了。
里面这些弯弯绕绕，大家不是不懂，只是不敢罢了。
大不了做个孤臣。可这孤臣不是谁都能当的。
四爷一咬牙，撕掉早已写好的折子，重新写了一封，墨迹未干便连夜进了宫。
这一夜是个未眠之夜。四爷注定又得连夜熬一晚上了，好多人都睡不着觉，也有些人想睡觉，却被人从被窝里揪了出来。例如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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