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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帝都（三）
“昂热，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大洋的彼岸，地球另一端的卡塞尔学院，提拔的老人就像是一尊雕像一般站在夜风中，手中方口杯中晶莹的冰块在淡褐色的酒液里浮浮沉沉，细碎的气泡在液面上积累出一层薄薄的泡沫。
他抬手，仰脖，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顺着喉管一路下滑化为辛辣的火热，他转过头，铁灰色的瞳仁里反映着昏暗的灯。
“就这么来我的办公室，也不像是你的作风。”他看着整个窝在对面，仿佛打算用柔软的皮革将自己完全淹没进沙发的老友，微笑着说了一句。
“我记得以你的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惯，在这个时间。。。”昂热抬头看了一眼暗蓝色的星空：“你应该在喝着啤酒看西部片，同时在策划让学生们开一场泳装派对才对，我记得你上次这么干已经是一个学期之前的事情了。”
“昂热！你这是诋毁身为副校长的我！”自称副校长的男人气愤的用带着马刺的靴子跺着地板。
“呵呵。。。”昂热很没有风度的敷衍着笑了两声，抛开酒杯，从桌面抓起酒瓶，扯开领口的扣子和领带，喉结上下起伏，对着酒瓶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几股细细的酒水从他嘴巴的两侧流淌出来，染在衬衣上，泅开浓浓的酒气。
“你相信吗？”昂热一口气喝下去半瓶酒之后，他就像是一个少年一样对着呼啸的风张开了手臂，银色的头发在夜风中狂舞，昂热张大了嘴巴，声音对着天空，被风倒卷回来。
“相信什么？”老牛仔一愣。
“我的愿望！我的理想！我的愤怒！我的一切！都快要。。。。实现了！”他的背影瘦削而坚硬，单薄的衬衫在风中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体上，莫名让人想起了屹立不倒的雪峰！
“喂喂！你都一百多岁了！老的要死掉了！再谈理想什么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哈哈哈。。。”昂热没有在乎老友语气里的嘲讽，百年的时光，已经让他们彼此间熟悉的知根知底：“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向今天这样，我觉得，我距离路的尽头已经很近了。”
“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就是剑！”
“。。。。”
“。。。。”
气氛迷之沉默，好半天，昂热劈手将酒瓶子对着老牛仔砸了过去！
“唔~”老牛仔轻松接住，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对着昂热挤眉弄眼，宛若一个智力残疾的孩子。
“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噢噢，好的，愿意为你效劳~”老牛仔恍然大悟状，接着用手指顶起帽子的一脚挠了挠头皮，弯腰行了标准的绅士礼：“那么昂热，路的尽头是什么呢？”
“路的尽头是龙的。。。”昂热抬起手，刚说了一般，但那种怪异的情绪不连贯最终还是没法让他慷慨陈词，于是，他再次沉默了。
“龙的什么？”老牛仔继续扮演着配合的角色。
“。。。。”昂热沉默了好久之后，一把拍在窗户上，重重的合上了窗扇，咬牙切齿的看着老牛仔：“龙的末日！”
“。。。。”老牛仔沉默了，良久：“昂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无比的确定！非但确定！我还知道，这一幕，即将上演，每个人都在一条大道上独行，但是，有共同的目标的时候，独行者们会相互靠拢，如抱团取暖，如众人拱火，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看到，我的这条路，即将走到尽头。”昂热面上表情认真，在被这个脱线的老家伙打断了一下情绪后，他再次恢复到了一贯的冷静。
“我看到了龙王的宫殿在倒塌，铜的、土的、水里的和天空的殿堂都已经到了末路，我闻到了那股处刑的铜柱的金属味道，我听到了这群大蜥蜴的在绝境的哀嚎。。。。”
“你这个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疯了吗？”品味着昂热话语中那股刻骨铭心的仇恨，虽然很久前就已经知道这个终日沉浸在复仇的烈焰中的男人的目的，但是，当他将这些清晰的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不寒而栗。
“不！我没有疯！你说我快老死了！我也不会死！秘党在这一个千年的时光中，积攒下了无数致命的武器，我不信任他们，但是，毫无疑问，决战即将到来，当那四座最宏伟的殿堂尽数倒塌，那最后的战场就会铺展开来！末日的流火已经出现，一切，都将结束！”昂热看着他，银灰色的眸子透露着罕见的歇斯底里和癫狂快意，炽烈的金光甚至直接喷涌出来。
“唰！”老牛仔瞬间对着居高临下的昂热高举酒瓶，就像是海岸线上那尊女神像举着的火炬一样，麻利的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昂热再次僵住：“你搞什么？”
“嘿嘿！昂热，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眼睛就像是最新款的LED灯！简直太酷了！”
第二波激昂的情绪被打断简直让昂热觉得自己腰子疼的，眼中的金光就像是电压不稳一样忽明忽暗，连着闪了好几次后，终于像是拉了闸一样熄灭了，不过身上的气势倒是更暴躁了。。。
良久，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扭过头，他早就该想到的，今晚和这个老家伙分享激动的心情本来就是给自己找刺激。
“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是混血种对付龙族最锋利的武器，你为‘屠龙’付出了太多，你披着黑衣，从一个世纪前就是这一声装扮，提着刀，佩戴着玫瑰，整整一百年，都用仇恨燃烧着你的灵魂。。。。”
“很快就结束了。。。”昂热没有回应老牛仔的话，他缓缓的闭上眼，那个以极为突兀的方式忽然出现在华夏帝都的那个男孩，那双被血和尸骨埋葬的双眼，赤红而暴戾，那是上个世纪，掌控着世界上疯狂的战车的那个最可怕的混血种都不具备的冷酷，生命如沙，他就是疏漏砂砾的罗网，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昂热不想追问，但是他知道，那可怕的生物，一定能对付龙王，无论是苏醒还是沉睡的龙王，在那个生物打算彻底撕下面具的时候，都会带给他最好的消息，这也是他为什么执意要凯撒和楚子航随之而去的原因之一，只有见识了那种可怕的存在，他们，才会真正的成长。。。
想起那对赤红的眼，还有他一直死死的扣在手里蔫头巴脑的那张底牌，他第一次感到，这条路，终于能看到了最后的曙光，被老混蛋糟蹋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拾起酒瓶，再次喝了一口，这一口，直接抽干了瓶子剩下的酒液，于是。。
“喂喂喂！昂热！”前一刻还在拿着酒瓶当遮挡的男人按着脑袋上的牛仔帽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但是，等到他冲到昂热面前，将酒瓶夺下来后，这才发现已经是空空如也，这身手敏捷矫健的牛仔顿时呆立当场，傻愣愣的晃了晃瓶子，确定里面连个底都没有了之后，他气急败坏的怒视昂热。
“你竟然没有给我剩下一点！！！”
“哈哈哈。。。”昂热大笑起来，喷出一口浓郁的酒气，再次推开窗户，银色的头发顶着夜风狂舞。
“老伙计！我看到了路的尽头，那么你呢！你的路在哪里？在阁楼上喝了几十年的酒，看了几十年的美女杂志，甚至连你年轻时天天沉浸在酒吧和西部女郎的爱好都消失了，你的路式什么呢？在这个晚上，我有充足的时间听你的故事，来吧，我们谈谈梦想，谈谈生活，谈谈生命的意义！”昂热笑着转过头，脸上浓郁的笑容是这片土地尚未被改造成学院的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后就再也没有露出的欢愉。
“好吧好吧，你是真的没有救了。。。”老牛仔似乎很是遗憾的叹息一声，将已经空了的酒瓶放下，立刻就又从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一模，一瓶一模一样的酒再次出现在他的手里。
“你怎么还有？？？”昂热笑容僵住。
“哈哈哈。。。”他模仿着昂热刚刚的笑声大笑三声后，猛地灌了一口，拉长了声调：“你猜~”
两人在夜风里对视，良久，忽然同时放声大笑，苍老的牛仔一手举着酒瓶一手拍打着昂热坚硬的肩膀，两人肆无忌惮的的笑声被风卷着，向着高天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