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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维吉尼亚魔法学院。
苟梁告别了特意陪同前来替他办理复学手续的克里斯, 转身走了两步，就看到杰顿教学楼楼梯前正和他的朋友正围在一起大笑着说着什么。
见他进来，杰顿招手笑道：“哥，你的朋友来找你了。”
少年们一阵哄笑开，克里斯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杰顿体贴地让开露出被他们围住的人——维吉尼亚的异类, 布莱克。
克里斯微微皱了皱眉头, 已经知道杰顿的用意何在, 不过他没有干涉, 只略一停顿就回头离开。
作为诺斯大陆的第一魔法学院，维吉尼亚汇聚着诺斯最有天赋、身份最尊贵的年轻人, 但也有例外。
像是杰顿这一类没有魔法天赋或魔法元素亲和力低微, 但因高贵的出身和雄厚的家庭背景被维吉尼亚接纳的人，是其中之一。
另一类则他们身份低微，平民甚至是奴隶出身，只因非凡的魔法天赋被大家族挑选培养，得以进入维吉尼亚。
布莱克就属于第二类。
选中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亚历克斯。
布莱克被视作异类，当然不是因为他平凡的出身, 而是因为他天生的黑发黑眸。
自从神魔大战结束, 诸神陨落，唯有光明神从堕魔的黑暗神手中拯救生灵, 赐予人类魔法天赋, 人们便只剩下一个信仰。
他们对光明神有多虔诚, 对黑暗神就有多厌恶，连带着黑暗神所代表的黑色也成为人们最不喜的颜色。
初生儿若生为黑发黑眸则被认定是魔鬼的侍从，他们的灵魂被黑暗浸透，所以才会在转世后仍然带着黑色的印记。他们生来就是为了赎罪，不配得到任何的呵护。
布莱克原本出生在一个殷实的家庭，却因为发色和眸色被父母厌弃，过的比奴隶还不如，总是遭受打骂成为他的父母，甚至任何一个陌生人泄愤的对象。
原主莱伊偶然遇见，毫不犹豫地对他伸出援手。
亚历克斯看着他对莱伊的怜悯，恍然间想起很多年前的事。
那是远在神魔大战之前的某一天，光明神光临他的府邸，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只能藏身于黑暗之中的他，而后，自作聪明地用自己的魔法点亮了他的世界。
他因此受伤，光明神歉然而不敢置信的神情简直蠢透了。
没想到，转世之后他还是这样自以为是。
亚历克斯微笑地看着这一幕，主动提出资助莱伊口中可怜的孩子。
布莱克进入了维吉尼亚，于他而言，真正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那是比肉体承受的折磨更痛苦的灾难，因为这些伤害来自于人心，也因为布莱克的心不再是一片死水，莱伊的出现让他生出了多余的期盼。
偶尔遇见他被嘲笑欺负，莱伊还是会出面阻拦，给他安慰。却不知道每当他一转身，布莱克就会受到更恶劣的对待。
这就是光明神的救赎。
亚历克斯期待莱伊看到真相，摧毁他的一厢情愿，只不过布莱克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满足。
不论受到怎样不公平的对待，他的眼睛所注视的永远是这个世界的美好。
他向往着莱伊，仰慕对方耀眼的金色头发，他感激着亚历克斯和莱伊父子，期盼有一天能为他们效力。
无知的人类又怎么能想象到，他们眼中诞生自黑暗的人，拥有着他们难以企及的纯粹灵魂。
魂体莱伊在看到布莱克的时候又激动起来：他们又在欺负布莱克，可恶！
他的愤怒出自真心实意，经历过布莱克正在经历的事情后，他当然不像以前那样天真地看不明白这些恃强凌弱的人给布莱克带去的、漫不经心的欺负背后，潜藏着怎样的残忍。
而在他被亚历克斯和杰顿出卖为奴隶之后，也只有布莱克试图救他，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想起这些，莱伊充满恨意的灵魂终于有了一丝温暖，他不断催促苟梁：快去帮帮他，不许他们欺负布莱克。
苟梁：闭嘴。
布莱克蹲在地上护着头，对于杰顿他们的踢打和嘲讽无动于衷，循声才仰头看了过来。
见到苟梁，他的眼睛里露出一点神采，站了起来却局促地不敢和他说话。
苟梁松开微微皱着的眉头，展颜一笑：“布莱克，好久不见。”
布莱克眼里迸发出一丝惊喜，小心地看着苟梁，确认他真的恢复如初，才放下心来。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失礼地没有回应苟梁的问候，讷讷地张口：“……好久不见。”
他平静的语气，干涩的嗓音完全听不出他对于重逢的喜悦。
苟梁看出他眼中的紧张，笑着上前：“谢谢你特意来看我，最近过的好吗？”
他拉起布莱克的手想带他离开，杰顿出声道：“哥哥，你还没有给我介绍你的朋友呢。”
杰顿很感兴趣的样子，不等苟梁回答，站在他身边的里奇就嗤笑出声：“杰顿，和这种人灵魂都黑透的人交朋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看你哥哥，他不就变成傻子了吗？”
“啊，是这样吗？”
杰顿好奇地打量着布莱克，那眼神里的轻慢一览无遗。
里奇还在说：“当然是了。以前我还惊讶，怎么尊贵的莱伊少爷和低贱的连姓氏都不配拥有的人都能相处愉快，原来……这才是天性啊。”
杰顿的脸色猛地一扭曲，里奇显然忘了，在场没有姓氏的人，除了布莱克，还有他。
一直对他们的戏弄和嘲笑没有反应的布莱克猛地抬起头，凶狠地看向里奇。
他都听出来对方是在嘲笑他父不详的出身，讽刺他下等人的天性使然才会和下等人相处融洽，苟梁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拦住了想要发作的布莱克，微笑道：“里奇，两年不见你还是没有学会和学长说话的礼貌。不过没关系，快到上课时间了，现在，你应该回你该待的地方了。”
里奇的脸猛地胀红起来，“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
“莱伊！”
有人在远处高声喊了一声，打断了里奇的怒火。
加尔大步走上来，兴冲冲地说：“真的是你！听说你不傻了我还不愿意相信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今年我还是得和你一起毕业，真是太遗憾了。”
他刻薄地说着，但眼睛里全是欣喜。
随即，加文看向里奇，夸张地哟了一声：“我当时谁呢，这不是见习魔法师里奇吗？怎么，你今年终于要毕业了，不打算赖在学校不走了？啊，我怎么忘了，要是你明年再不能从幼儿班升级，你就要被学校强制毕业了。到时候我也见不到学弟了，想想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里奇气得话都说出来了。
他的元素亲和力不弱，却不知道是悟性太差还是什么原因，总是学不会魔法技能，以至于入学七年现在还是一个见习魔法师。
维吉尼亚校规森严，学习魔法的学生可以在五年后申请转系，变成和杰顿一样的理论性质的学生，以文化课成绩毕业，否则，没有实力就没有升级和毕业的资格。
所以，不甘心放弃的里奇至今还是初等学员，只能看着每一位新生变成他的学长。
加文的话却还没有说完，他看向杰顿，挑剔道：“他是你的朋友？”
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嫌弃，杰顿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好在这时候钟声响了起来，给里奇解了围，冷哼了一声气呼呼地走了。大获全胜的加文才搭着苟梁和布莱克的肩膀走回座位上，大咧咧地笑着说：“对付这种人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和他讲礼貌，他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呢。”
也打算离开的杰顿听到这一句，朝加文看了一眼。
加文大方地回视，眼里的挑衅和鄙视都不加掩饰。
在维吉尼亚，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怠慢杰顿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了。
远古时期的神魔大战使得魔法大陆一分为五，除却教廷所在的赫利厄斯大陆之外，当属东面的伊斯大陆魔法实力最高。
不过，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历史了。
当亚历克斯公爵以三十岁之龄晋升大魔导师，实力一直屈居于伊斯大陆之下的诺斯大陆，成为唯一一座拥有两位大魔导师的游离大陆，一跃成为四大陆之首。
由此，足可以看出亚历克斯在诺斯大陆的特殊地位。
作为他的亲子，就算杰顿没有魔法天赋，也没有人愿意得罪他。
但不巧的是，加文的祖父恰好就是唯二的大魔导师中的另外一人，论实力和辈分都在亚历克斯之上，所以加文对于杰顿向来是没有好脸色的。杰顿在他面前失去了优势，于是很快收回了视线带着其他人快步离开，和以前一样选择了忍耐。
加文得意地朝苟梁眨了眨眼睛，问他：“听说你准备在五天后参加所有科目的考核，修满学分，是真的吗？”
苟梁没有否认：“你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
他才在校长室谈妥的事，加文现在就知道了，可见真的非常关注他。
加文摆摆手说：“现在大家都忙着准备毕业试炼，学校也没有多余的课程，我今天是特意回来看你的。下次见面，就是在试炼场了。莱伊，既然你敢这么不谦虚，我就相信你能拿到这些学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他视苟梁为朋友，更是对手，以前还为他的遭遇惋惜了很久，总算金发幸运儿莱伊还是受光明神的眷顾的。
苟梁笑起来，点头说：“放心，我不会把今年的维吉尼亚之星拱手让给你的。”
加文朗声笑起来，抬起手说：“总之，欢迎你回来。”
苟梁和他握手，两人相视一笑。
加文一如既往地风风火火，拍拍苟梁的肩膀就走了。
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和布莱克有过交流，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布莱克的冰系魔法已经达到中级，在维吉尼亚也是非常优秀的存在，不过比起已经是高级魔法师的加文就差的远了。加文虽不反感他，但既不是对手，也无意亲近他而冒犯自己心中最伟大的光明神。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一直装壁画的布莱克这才出声：“恭喜你。”
苟梁道谢：“也恭喜你，中级魔法师阁下。”
他戏谑的笑脸上真心为他高兴，布莱克面露腼腆，挠挠头，犹豫了一下才鼓足勇气看着苟梁说：“毕业试炼是可以组队的，布莱克想追随少主左右。”
他不知道苟梁现在堪比魔导师的实力，在原主出事后，没有资格去探望的布莱克就把所有的时间用在了魔法技能的提升上，默默地下定决心要追随他，保护他，拼命地修习魔法。
现在，这个愿望也没有改变。
“你想和我组队当然可以，只是……”苟梁的笑容淡了单，说：“少主这个称呼，我已经承受不起了。”
布莱克急声说：“不论发生什么事，您和公爵阁下就是我的主人，不论你们的身份如何改变，这一点也永远不会改变。”
苟梁摇了摇头，但也没有辩驳，只是说：“我需要去图书馆找一些资料，你也回去准备试炼吧。”
“少主……”
布莱克担心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苟梁笑着摆摆手，“去吧，只有你的实力更高，到了试炼场才能更好地保护我不是吗？”
布莱克这才走了。
魂体莱伊愤怒地叫嚣：布莱克你回来，他是假的，你为什么认不出来。
他又指责苟梁：你为什么要假扮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苟梁懒得理会他，径直去往维吉尼亚的图书馆。
维吉尼亚馆藏丰富，拥有许多古籍，对学员全面开放，只不过一些珍贵的古籍放置的地方都设置有魔法禁制，只有到达相应的魔法等级才能打开。
他打算用这五天的时间在这里寻找治疗亚历克斯的办法。
早知道亚历克斯正通过魔法水晶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苟梁也没有藏拙。
光元素在手心汇聚，不一会儿，一只挥舞着晶莹剔透的金色翅膀的元素精灵出现在他的手心，接着又出现了一只。
亚历克斯蓦地坐直了身体。
——苟梁已经拥有了与他相当的大魔导师的实力！不，也许，禁锢在这具腐坏的身体里的他已经不是苟梁的对手了。
果然是成年在即，就要恢复神格了，实力也提升了上来么。
这不是亚历克斯愿意看到的，但转念想到了什么，他又露出了满是兴味的笑容。
魂体莱伊：你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强的光系魔法？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苟梁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我是谁，你真的不知道吗？
莱伊：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苟梁：我是神，你信仰的神，孩子。
莱伊惊住，随即大叫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是光明神！你、不可能……你如果是神，也只可能是黑暗神，和亚历克斯一样的魔鬼！
苟梁：……
【小肆，让他闭嘴吧。】
【是主人！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元素精灵将苟梁想要的书籍送到他的面前，苟梁以非常快的速度浏览，不一会儿他身边的书就叠成了一个小山。
时间倏然而过，意识海里系统已经打起了呵欠。
“主人，主神大人昨晚藏东西的地方在七楼呢，您是打算一层一层看上去，把这一图书馆的书都看完吗？”
【当然不是，原主很勤奋，他看过的书也有半个图书馆了。】
系统正要松一口气，就从他嘴里听到了另一个噩耗。
【不过么，这座图书馆还有很多藏在魔法阵里的古籍，我们不扫荡一番，怎么对得起主神大人的雅兴？】
系统：我又不会了……难道也是一种情趣？
用了四天的时间，不眠不休的苟梁成功上了图书馆的七楼。他不知疲倦地翻开古老的卷轴，挥霍着光系魔法保持着良好的身体状态，阅读的速度比一开始只快不慢。
与此同时，图书馆里打盹的管理员蓦地睁开了眼睛。
有人打开了七楼的魔导师禁制！
魔导师在魔法大陆也是奇货可居，遍数整个维吉尼亚，也只有校长和窝在图书馆养老的前校长两位魔导师。
现在不知道哪一位魔导师招呼都不打一声地进入维吉尼亚的图书馆，闻讯而来的校长心里有一些不满，但也不敢贸然打扰，只能请教自己的老师：“我们要不要请他出来见一面？万一……是其他大陆来的人该怎么办？”
维吉尼亚可以容忍诺斯大陆的魔导师分享他们的馆藏，但可不是说来者不拒的。
老校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他在想苟梁，如果他记得没错，那个小娃娃从四天前进来之后就没有出去过。难道这位神秘的魔导师竟然是他？
但可能吗？
哪怕是亚历克斯公爵的养子，哪怕天赋再高，一个十七岁的魔导师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他隐瞒了心里的猜测，复又坐回摇椅里，闭着眼睛悠闲地摇晃起来。
“算了，他既然没有现身，说不定有什么理由，贸然打扰难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老管理员摆手让他离开，“我会看着，不会让他带东西走出这座图书馆，哪怕是一张纸。”
校长见状，只好先离开了。
午夜，苟梁终于把书架上的书籍看过，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
“都说，维吉尼亚的七楼禁制除非大魔导师不能打破，不知道这里又藏着什么东西呢。”
他喃喃自语，凝聚着光元素的手指轻触着七楼的墙壁，顺着墙根走了一圈，果然什么禁制都没有触发。
“哪怕是缓解的办法也好啊，父亲已经等不及了……”
就算他在神陨战场里幸运地找到光明神的戒指，亚历克斯的身体也等不到那时候了。
苟梁不甘心就这样无功折返，他来回踱步，凝固在眉宇里的焦虑，看在魔法水晶前的亚历克斯眼里犹如这世间最美的风景，赏心悦目。他修长的手指抚摸隔着魔法水晶抚摸着苟梁，轻笑着说：“好孩子，不要着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