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赫梯血祭 NO.4-039 婚礼

《赫梯血祭》NO.4-039 婚礼

作者:北京野猫 字数:5135 书籍:赫梯血祭

  远在埃及王城底比斯,时隔多日之后,塞提终于察觉异常。

  因着父亲即将迎娶图雅,这一天,他又被母亲找去软磨硬泡哭求不止,等到好不容易能脱身时已是深夜。行走在夜色下的王宫,塞提忽然遇到一队人匆匆向着马苑而去,叫过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有一匹马在闹绝食,已经许多天没吃过东西,众人想尽办法总不见起色,才只得找来城中据说最有经验的耄耋老兽医来帮忙救急。

  塞提初闻只是好奇,什么马居然会有这样重要,竟能半夜开宫禁放人进来?

  仆人回答:“是陛下严令,若照顾不好这匹马,我们所有人都难逃罪责,所以只好如此,半夜带人也是知会过陛下得到获准的。”

  于是,塞提立刻决定一同去见识这匹特别的马。

  来到马苑,一眼望见瘫卧在马厩中的虚弱大家伙,塞提才吃了一惊,一步冲过去抱起马头开始寻找。这是一匹枣红色的战马,拨开鬃毛,清晰可见在脖子一侧有一块翎毛形状的黑斑。据说那是胎记,一块的皮肤是黑色,所以长出来的毛也是黑的,虽是杂色,但其翎毛形状实在漂亮,因此竟成了一个分外特别的标记。

  看到翎毛黑斑,塞提终于敢相信自己没认错,这是舍普特的坐骑呀,而且还是他最钟爱的宝贝,从来形影不离。怎会在这里?

  塞提满目惊疑,追问两旁:“这匹马放在这里多久了?闹绝食?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仆人说来,这匹大红马被牵进王宫马苑已有十多天,正是因为闹绝食不肯吃东西,日日悲嘶,才只能放进这里,由最顶尖的御用马夫照料,可惜偏偏就是不见起色。有经验的马夫和兽医几乎全部认定,这恐怕是在思念主人,并且很可能是察觉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自己也不想活了……

  塞提听得心惊,仔细回忆舍普特离开那天,他说是被父王派去孟菲斯办差。舍普特正是出身孟菲斯,他所有的家人都在那里,赫梯一场入侵,虽及时避难,人逃得一死,但房屋、土地、财产全都毁于一旦。父王体恤,要他借由公务顺便回家看看也在情理之中,因此塞提当时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他最心爱的大红马居然留在了这里?还闹绝食?日日悲嘶?!

  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蓦然涌上心头,塞提跳起来头也不回匆匆跑走。

  ******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天色将明而未明时,塞提直闯法老寝宫。不管闹出多大动静,他必须立刻见到父亲!

  闯入寝宫,他劈头便问:“舍普特怎么了?父王究竟是让他去办什么差?”

  拉美西斯一见他的表情便心头咯噔一下,屏退左右仆从,嘴上只淡淡反问:“深更半夜不睡觉,你这是怎么了?”

  塞提充耳不闻,固执的要一个回答:“舍普特在哪?父王究竟是让他去办什么差?他怎会连最心爱的大红马都没有带走?”

  拉美西斯避重就轻:“去孟菲斯当然是水路行船最快最方便,何必非要骑马?留在这里很奇怪么?”

  “即便留下,会留到王宫里来?”

  “就是因为这匹马从来没有和主人分开过,闹脾气不肯吃东西,所以才要牵进王宫好好照料啊,这有什么不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真给饿死吧?”

  塞提再也受不了,霍然抽出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他的手中抓着一柄剑,却是被亚麻布条层层缠裹,此刻只有被挑开的一头露出剑柄。重重拍到父王面前,他急迫质问:“我刚刚去了舍普特在城中的住处,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这个又该怎么解释?父王究竟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这也是舍普特最心爱的佩剑啊,却用亚麻布缠裹放在床头,这是什么意思父王不懂吗?他在哪?他到底怎么了?!”

  用亚麻布缠裹,那是入葬的表达!在埃及,许多尸首无法被带回家乡的阵亡将士,就是以这种方式,用他们最心爱的东西代替入葬。

  看到缠成入葬式的佩剑,拉美西斯也不由得一阵心头发苦,知道再瞒不住,只得对他据实相告。塞提听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忽然间全都明白了,舍普特为什么会把最心爱的一切都留在家乡,因为……这是诀别啊!

  一时间,塞提快要窒息,所有的震惊、惶恐与焦急都在瞬间化成震动厅堂的悲吼:“父王你疯了?!怎么可以让舍普特去送这种信,这根本就是送死啊!他……他走多久了?回来!立刻派人把他追回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拉美西斯叹息相告:“已经太晚了,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进入了赫梯,再有十天半月,应该就能抵达哈图萨斯……”

  塞提听不下去:“那不是还没走到吗?至少还有转寰的余地,立刻把他追回来,对赫梯方面可以好好解释,就说……就说纯粹是场误会,只要澄清,舍普特总还有救……”

  这下轮到拉美西斯听不下去了:“你想澄清什么?是你不喜欢美莎还是不想娶她?虽然让舍普特担当这种信使,我也很心疼,可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就至少应该等一个结果,看清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不需要这种机会!”

  塞提双目赤红,情绪激动:“父王是要我用兄弟的鲜血去妆点婚礼吗?那对不起,这种婚礼我不要!我要不起!父王要等什么结果?是赫梯王的恼怒拒绝,还是舍普特的死讯?不行,我不答应!立刻让他回来!我不能因此赔进一个兄弟!”

  拉美西斯懊恼苦劝:“你怎么知道一定不可能?美莎同样喜欢你不是吗?这就是一份希望,你至少也该有点信心,如果连试都没试过就轻易放弃,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塞提努力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热泪:“我没有余地后悔!更没有余地去想望!其实父王比谁都清楚,上一辈的宿怨死结,这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赫梯王,他哪怕将女儿随便嫁给任何一个人,或者哪怕是让她终身不嫁,都绝对不可能嫁给拉美西斯的儿子!这份血裔早已清晰注定,是从一开始就断绝了所有可能,那又何谈坚持或放弃?我现在唯一不能放弃的只有舍普特,那同样是父王看着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呀,难道父王就不心疼吗?”

  拉美西斯无奈点头:“我心疼,疼得厉害!”

  他焦急催促:“那就赶快做点什么,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父亲却说:“总要先等一个结果。”

  塞提的心沉了下去,他不能接受这种决定,赤红的眼眶终于滚下热泪:“父王,虽名为家臣,但那是和我一同长大生死过命的兄弟啊,战场上,舍普特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难道父王全都忘了吗?所谓亲信,能让人生死追随都是用情分换来的,这不是父王一直要我牢记的信条吗?难道现在竟是父王自己要食言?这些年驻守异地、忙于征战,舍普特也同样没有娶妻、尚没有子嗣啊,如果就这样死了算什么?我们又该怎么去向他的家人交待!”

  拉美西斯努力制止他的激动:“你不要急着质问,先听我说,让舍普特走这一趟虽然很凶险,但我并不是没有为他衡量考虑过。不要忘了哈图萨斯还有个美莎!特意走这一趟,不就是寄望美莎能听到消息,能参与进来自行决断吗?只要美莎听说了,只要她及时出面,要保下平安不是没有可能的。虽然这的确需要一点运气,但是你也不能把事情一味想得那么糟糕呀,总要等到一个结果才好……”

  塞提根本听不进去:“运气?这就是父王的底牌吗?如果换成是我去走这一遭,父王是否还敢把一切都押在运气?为什么换了别人就可以?这公平吗?父王,我求你,赶快派人把舍普特追回来,我只要他平安回来!”

  可惜父亲却只是重申:“已经走出这一步,那就不能半途而废,总要等一个结果!”

  这一刻,塞提感觉心凉了,几乎咬碎满口钢牙,痛声点头:“那好,我去!我去把他追回来,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没有理由让兄弟替死!”

  说完他头也不回便走,拉美西斯勃然变色:“你要去哪?给我站住!”

  可是没用,在法老如神明一般至高无上的埃及,任何人都不能背对法老王的埃及,塞提却愤然而去,不肯回头。这下,做父亲的才有些慌了,他相信儿子真能干得出来。情急之下,拉美西斯只得赶紧传叫奥拜多:“快去告诉比非图,务必把好了城门,这段时间绝对不允许塞提出城半步,就算是他闹着说要去军营也不行,快去!”

  奥拜多匆匆去传令,而这无疑是要将塞提的愤懑惶急推向顶峰。

  ********

  忽然之间成困兽,王宫马苑里,塞提抱着虚弱的大红马,就宛如看着行将逝去的挚友。

  “听着,你不能死!如果就这样死去,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也不知大红马是否听懂他的话,只是格外虚弱的发出低嘶,塞提轻轻抚摸马头,声音宛如飘悬在别处:“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会!”

  再等抬眼时,他的眼神已经变了,有锋利的光芒在其中闪烁,塞提在这一刻分明下定了决心,绝尘一去不回头。

  ********

  同一时间,在王宫议事大厅里,臣僚相聚,议事正酣。现在拉美西斯所面临的政务上的头等大事,正是各地阵亡的战将、地方官和神庙祭司的补缺人选问题。这可从来不是法老列出一串名单,然后昭告出去那么简单。每一个填补职位,都意味着是一块利益蛋糕,各派势力都很清楚,要在战后重新洗牌中尽可能抢占到最大利益,眼前就是绝佳时机,因此无一不是拿出了看家本事较力斗法,寸步不让。而拉美西斯要维护王权利益,以求尽快站稳脚跟,也必然是要拿出全部的智慧、手段与其斗法,同样是不该让的分毫不容让步。

  就譬如曾经的法老军团统帅欧斯努特吧,他同样是在此战中阵亡的将领,算是有功殉难,因此战后封功抚恤必不可少,但是啊,欧斯努特从来就和拉美西斯不是一派阵营里的人,往日倾向便是更向着王室亲贵靠拢。因此现在,如果就是要把他空出来的职位,直接封给他的子嗣亲族,这显然是拉美西斯不能接受的。他必须借由这种补缺填位的机会,把一块又一块的势力地盘尽可能收拢到自己手中,才能真正掌握法老应有的对于整个埃及的控制权。所以,这便成了一种博弈,既要抚恤得令人满意,不能因此引发非议怨怼,同时又要秉持底线,在关乎兵权这样的核心问题上,不能轻易放权让步,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仅是欧斯努特,还有死在帕特里奥手中的卡辛、杜赫摩斯、卡纳科索包括王妃阿肯娜媚,都要一一给予抚恤,以作史册定论。——既然由海伦布一口宣告,有罪的是帕特里奥,那么作为这场战争的殉难者,需要缅怀的自然就是这些人了。即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现在的法老打死都不可能真心缅怀这些人,却又偏偏都要做出缅怀的姿态,包括拉美西斯自己。这实在很恶心,但这就是政治,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必须根据需要,戴起各自的面具。

  而再等抬眼看一看,认真细数,经此一战众多的殉难者中,有多少个‘欧斯努特’,又有多少个卡辛、杜赫摩斯和卡纳科索之流?还有他们彼此之间错综复杂的连蒂关系,又会牵涉到多少家族、多少门徒?一个没搞清楚,或许就要成失策。所谓用人,说得容易,真等拣选起来才知道,身为在上王,是需要怎样的火眼金睛,才能保证自己不受欺瞒和愚弄。

  要说现在的埃及朝堂,各种各样吵闹斗法的声音,是比菜市场的商贩讨价还价更热闹,丝毫不夸张。而这种争吵,如果仅仅是停留在嘴皮功夫口水战倒还简单了,最关键的,还是关乎各自背后最实际的利益。

  就拿阿斯旺诺姆来说吧(在古埃及,诺姆的概念就相当于一个州或省),阿斯旺是埃及南部最著名的花岗石出产地,用以建造神像庙宇和方尖碑的花岗石材料,大多出自阿斯旺的采石场,而这些采石场大多控制在大贵族或其属下的地方官手中。经此一战,下埃及三角洲众多诺姆城镇都急需重建被损毁的神像庙宇方尖碑,也正是对阿斯旺的花岗石料需求最大最集中也最迫切的时候,这便牵扯出一个最要命的问题:利益相关。想要获得花岗石的优先提供,简单呐,用实利交换。譬如就像塔尼斯、孟菲斯这种下埃及大城重镇,地方官、祭司或当地驻军将领的补缺人选,是否就应该考虑用我们的人?如果不行,那对不起,也别怪我不合作。说起搪塞推托的理由更是简单:人手不够!对石料的需求量太大,各地都急,而我们这里进行开采的工匠或奴隶,却实在人手有限呐。如果等不了,那就自行解决开采人手和运输问题吧。这些都是什么?无一不是牵扯到巨额投入,也就是钱呐。开采工具、开采人手,还有运输所需的牛马驴子和大批船只,哪一样不要钱?拿不出钱又该怎么办?身为法老,该怎么去安抚急需石料重建的下埃及诺姆的怨怼?再推之及广,造船、开矿、收粮,武器锻造……在多少势力把持的领域,任何一件事情,都可以拿出来成为与法老博弈以换取现实利益的要挟筹码。

  就这样,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朝堂,各方势力都是互不相让,那种纷繁复杂到足够搅成一锅粥的感觉,当真是不在其位就领略不到的滋味。到现在,拉美西斯终于有些理解了,为什么海伦布会说统治的奥秘就在于让步与妥协。高处不胜寒,为王者一人高高在上的孤独与无助,在今天算是轮到了他。作为一切势力的核心所向,人人都可以犯错,唯有他不能;人人都可以只顾自己一身之利,也唯有他不能!王的利益就在整个国家,要去平衡、领航,去做那只带路的头狼,谈何容易。累啊,多少时候他真心累得想骂粗话。而每当这时,便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劲敌,纵有再多不忿却也不能不服,每当累极时他总不免暗问:这么多年的王,你是怎么当过来的呀?怎么就能坐得牢靠,到今天还没有被累死?

  ******

  又是一天的吵闹暂告终结,到众臣散去时天色已晚,拉美西斯疲惫的揉着眉心,脑子里的运转却依旧没有停息。后天就是金牛祭祀的节期了,拖了这么些日子,与费克提家族联姻的婚礼,就干脆定在了祭祀节期。这当然都是有着明确的政治指向:在隆重节期举行婚礼,无疑会大举提升费克提家族在祭司阶层中的影响力,先把他推上这个高度,才能更方便费克提按照他的意图去办事。

  就这样,于乱局中登位,拉美西斯在把自己当作一张牌,拍出去以谋求联姻结盟的同时,也为其亲信手下主持了一系列联姻。平民出身的战将与大贵族之间,中层官吏与大祭司家族之间,借由当日伊赛亚的提点,他分明也在效仿劲敌,用这种方式让能够寄予希望的得力臣属,都能借力而高飞。

  头脑纷乱,正思索间,忽见奥拜多满面慌张的跑进来,他显然已经等了不少时候,正因群臣议事没有结束,才急得跳脚偏偏没辙。冲到法老耳边,奥拜多一番说辞让拉美西斯勃然变色:“什么?!人在哪?”

  “应该还在王宫里,可事情闹得太大了,街上多少人都看见了,费克提是在这里议事,所以恐怕还未知晓,但此番回去定然瞒不住,大概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要回来找陛下理论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拉美西斯恐怕再没有任何时候会比此刻更恼火,心中大骂这个混帐小子,他疯了吗?!

  再不容耽搁,他立刻起身直奔王宫东苑的王子居所。

  然而此时,作为当事核心的塞提,已经在必经路的塔门下等着,他的神情是如此冷漠,语声是如此平淡,见到满面怒容的父亲,就像在述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别人的事情一样,没有询问,纯粹是通告:“金牛祭祀节期的婚礼是我的,不管父王愿不愿意接受,既成事实,无可更改,是我要迎娶王子妃!”

  拉美西斯气得脸色都变了,却心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强自压下满腔怒火:“你给我过来!”

  转向法老居所,屏退左右,当关起门来只剩父子二人,拉美西斯爆棚的恼怒就再也压不住:“你干的什么好事?莫非吃错药发疯了?!”

  塞提依旧平静以对,只说重点:“我的妻子,人选已定,还请父王赶快派人把舍普特追回来,到如今,那才已经成了没有意义的事情,不是么?”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粤语 陕西 台语 辽宁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