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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三线》第59章 《收租院》

作者:孤雁穆龙 字数:3311 书籍:远去的三线

  高中班上了一段时间课,学校组织高中班学生去参观《收租院》。

  老师要求这次同学们要怀着深厚的阶级感情去参观,了解,体会劳动人民遭受地主阶级压迫命运的苦难和悲惨,要明白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这是老师说的,但不一定是同学想的,同学们想的是又要出远门玩一趟了。

  《收租院》所在地,来回有两百来公里,厂里的汽车载人一早就要出发,赶着天黑回来。

  三机厂的同学自我组合,安排在铜分厂的同学家里住。

  二机厂的同学离铜分厂要近一些,回家住,一早赶到铜分厂俱乐部门口上车。

  铜分厂的同学很多家里都有炕。

  炕对于三机厂来的同学是个稀罕东西,有此机会体验一下睡炕是什么滋味,以解好奇心。

  陶建国和顾大海以前听说东北人睡觉,都是光屁股睡觉,感觉这有点可怕。

  问了涂晓丰、大野,他们说那是东北解放前穷人家的事,怕穿着衣服睡觉费衣服,才光腚睡觉的,现在根本就没那回事了。

  北方农村现在还有光屁股睡炕的老习惯。

  不过谁要是光屁股睡也不会有人反对,也不是什么原则和路线问题。

  听这一说,三机厂的同学在才放下心来。

  涂晓丰邀顾大海和陶建国在他家住,叫他们体验一下睡炕的滋味。

  别人睡炕都没事,顾大海第二天起来就流鼻血。

  涂晓丰他妈说小孩子身体好火力旺,降降火就好了,抓把凉水就往顾大海后颈窝拍,拿毛巾蘸凉水洗脸,敷后颈项,敷脑门,折腾一阵子就好了。没耽误赶车去参观《收租院》。

  侯爱泽兴奋得一晚上没睡好觉。夜里不时看闹钟,放耳朵上听动静,担心钟停了,闹钟刚松了一点点的弦又上紧,熬到天麻麻亮,早早地到大食堂等着买馒头稀饭吃。

  等上了车,侯爱泽打哈欠,有了睡意,晕沉沉硬挺着,车一开动,冷风吹一会,清醒了些。

  几辆解放牌大卡车,上面装上俱乐部的长条靠背椅子,脸朝后一个个坐着。车一开,冷风就吹,开得越快风越大。年轻火力旺,硬挺着。

  同学们一路上异常兴奋,不像去忆苦思甜,倒像集体出玩是的。

  侯爱泽一帮同学坐的是同学张成辉他爸开的车。

  张成辉他爸开车慢悠悠,提心吊胆总怕开快了会出事,开一段路要下来围车转一圈,用脚蹬蹬车轮,弯腰低头瞅瞅车底,害怕汽车有什么暗藏的毛病。

  张成辉他爸由于历来开车慢,得了“老三挡”的外号。一说老三挡,就知道是谁,他的名字却没几个人知道。

  背地里都叫张成辉是“小三挡”。

  老三挡开得慢,车就落在末尾,前面的车都跑得无影无踪,车上同学都着急。

  有同学叫张成辉到前面驾驶楼去叫他爸爸开快一点,张成辉说他不敢。有同学就哐哐敲驾驶楼的顶子叫开快点。

  老三挡停下车,扒车厢扳上骂:“快?赶着去死还是赶着去投胎啊!”

  老三挡叫嚣,谁再敲就把谁拽下来,自己走着去!

  驾驶室的老师探出头呵斥敲驾驶室顶子的同学,说外面敲听着动静不大,驾驶室里却像打闷雷,影响驾驶员操作,把驾驶员震晕了,开沟里大家都倒霉!咋呼完了叫尤丽霞起歌大家唱。

  同学们都不语,老师劝老三挡别生气。坐回驾驶室,老三挡把车门使劲关上,车子启动前行,速度比刚才快多了。

  汽车行驶不久,经过一个乡镇集市,又慢了下来。赶集的人几乎把公路占完了,从车上看不见路面。

  那些赶集的大多是农民,没有打算让路的意思,汽车要从这人群里穿过去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张成辉他爸一个劲按喇叭,车前保险杠几乎要触及到人的身上了,这样一步步地逼近,逼进那些人就让开一点点,汽车不屈不饶缓慢行进,比老头老太婆走路还慢,车上的人干着急。

  这段路走了许久,穿过人群,前面的路面豁然开阔,汽车又加快了速度。

  《收租院》的主子大地主刘文彩,据说他一顿饭要吃一百只鸭子,几百条鱼。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胃口,后来才搞明白,刘文彩吃鸭子只吃鸭蹼,吃鱼只吃鲶鱼的胡子。

  据说刘文彩小老婆就有四十几个,还弄了个“小姐楼”。

  谁家女儿、媳妇漂亮就弄到小姐楼上去,没事他就和一群小美人打着光**蒙着眼睛捉迷藏。

  刘文彩庄园太大了!好些过道、天井、花园,还有数不尽的房间。

  看了落满灰尘的轿车,看了刘文彩贴金龙抱柱大花床、象牙塔、象牙球。

  参观了小姐楼、水牢、金库。极尽奢华,真可谓恶贯满盈,不折不扣的恶霸地主,原来只听耳闻,今日所见叫同学们非常震惊。

  侯爱泽冒出一个念头——自己如果是刘文彩就舒服了,能过上这日子,即便早点死也划得来。

  这念头一出来,侯爱泽就意识到这想法非常荒唐而且非常危险,万一嘴不严,说出去肯定要惹大麻烦。

  侯爱泽使劲假咳几声,傻笑,竭力把那些念头摒弃。

  到了《收租院》,涂晓丰对着一个泥塑的“狗腿子”吐口痰,没吐准,同学都笑话他。

  大野接着吐,边上的同学闪开躲唾沫星子。大野吐的效果不理想,侯爱泽上去支开大野,咳了几下,凑足一口酽痰正好吐到那狗腿子塑像的下巴上,那痰扯筋吊线地往下滴坠。

  一旁的男同学大笑。

  二机厂和三机厂的女同学见状低声说:哈尼心,哈尼心!

  老师不好制止他们的行为也,只叫他们注意卫生。

  有位老师很有阶级觉悟,指着一个泥塑的穷人家的孩子说:

  “你们看,你们看看,怎么会有穷人家的孩子长这么胖的!”

  同学聚拢看,觉得这穷人的孩子也太胖了一点,吵着要找这《收租院》的“院长”理论。

  讲解员过来看了,说这孩子不是胖,是水肿,穷人家的孩子,得了肿病没钱医治如何如何。

  大家看着这孩子精神头十足,不像病蔫蔫的样。这孩子又不是活人,没法送的医院去检查,也只有解说员说了算。

  参观完《收租院》又去参观水牢。

  到水牢门口时,跟着一起来的赵老师刚上一年级的儿子,显摆自己能认识几个字了,指着门框上部“水牢”两个字兴奋地叫道:“水牛!水牛!”。

  边上他妈的学生向他解释说那两个字念水牢,不念水牛。

  赵老师的儿子不服气,执意说那两个字就是水牛,不是水牢。

  一帮学生听了一阵哄笑。

  赵老师在边上目睹了这个过程,这么多年各种运动搞怕了,怕这话被人上纲上线,提到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的高度来分析。

  赵老师上去给了他儿子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叫她儿子闭嘴,不得胡说。

  她儿子从来没挨过他妈这么狠的大嘴巴子,大声哭了起来。他妈叫他闭嘴,他不闭嘴,更使劲哭了。边上哄笑的学生倒收了笑,闭了嘴。

  一行人参观完毕,到街上饭馆吃饭。好多同学从来在在馆子吃过饭,这么多人在一块吃饭,好开心好高兴。

  虽意犹未尽,流连忘返,可为了赶路,吃完饭就得上车往回去了。

  车上有同学说学校过几天还要接冷妈妈,到学校来给讲忆苦思甜。据说她因为没交上刘文彩家的租,被关到水牢好长时间,那水牢里满是尸骨汤,她身上沾的皴都有一寸多厚,要用刀子往下削。

  都遗憾没看见刘文彩那神奇的蚊帐。据说那蚊帐展开可以罩住双人床,收起来可以装进火柴盒里。那么大一张蚊帐,可以从顶针里穿过去。

  回程的车上,侯爱泽说:“刘文彩喝人奶,不知道人奶是什么味道?”

  涂晓丰说:“你小时候没喝过人奶啊?”

  边上坐的同学都笑。

  侯爱泽反应过来了,说:“小时候的事,什么味道都忘了,再说那奶里也没加白糖啊。”

  有同学调侃侯爱泽说:“那是你妈妈忘加白糖还是你没让你妈妈加白糖?”

  听见这些话的同学都笑,没听清楚的同学都好奇地看着他们几个。

  “被刘文弄到小姐楼的女人到底要多漂亮呢?”侯爱泽有意把话岔开,起身看看,见边上没有二机厂和三机厂的同学,坐下来说,“起码也得有刘丽颖和魏妮娜那么漂亮才行吧?”

  铁成刚对杜妮娅和魏妮娜有好感,听了心里不爽,有意刺侯爱泽说:“起码也得有尤丽霞那么漂亮吧!”

  侯爱泽早就讨厌尤丽霞,这一点铁成刚还不清楚,侯爱泽扑哧一笑,说:“她那熊样,在脑门上用墨点个痣,再用墨把嘴唇涂了,打上红脸蛋,就像地主婆一模一样。你喜欢?”

  铁成刚说:“正好刘文彩也是地主,把她拉去当地主婆如何?你愿意不?”

  “那不行,刘文彩是大地主!”侯爱泽说,“她就一个小地主婆。嘿嘿。”

  铁成刚见没有刺痛侯爱泽,加码说:“你家侯爱青是小美人,八成可以。”

  大野说:“人家侯爱青是军婚,别乱说人家!”

  侯爱泽意识到,话多就要招来围攻,一提到家里人,侯爱泽有些不高兴,脸垮下来一掌给铁成刚搡过去,俩人撕扯起来。

  同学们把他俩拉开,隔了几个位子分开让他们坐下。

  又要回到铜分厂那老山沟里去了,来时的新鲜劲没有了,加之有些疲倦,大家的话少多了。

  汽车有些颠簸,坐的时间长了,侯爱泽感觉木头椅子有点硌屁股,这时想起刘文彩嫌车的弹簧坐垫不够软,找一个胖女人做她的肉垫子。

  侯爱泽闭着眼睛想象他屁股底下坐一个胖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那感觉一定很美妙吧?

  谁讨厌就把谁想象成屁股下面被坐的那个人。

  铁成刚近来有点讨厌,先把铁成刚想象成一个胖女人坐到自己的屁股下。转念一想,铁成刚是个男生,比作胖女人不合适。就想着把铁成刚妹妹当坐垫坐了,可他妹妹个子瘦小,汽车太颠簸,又担心把他妹妹坐死了。

  想到这,侯爱泽笑出了声。

  这次参观《收租院》回去,又要写感想,又要开讨论会,会上又要装苦瓜脸。

  侯爱泽想起自己的新发现,清凉油是个好东西,蚊虫叮咬,搽了就好。在太阳穴上抹清凉油可以防止上课打瞌睡,不小心揉到眼睛里还一个劲地流眼泪。

  想笑而又不该笑的时候,就往眼睛边上抹清凉油。

  参观《收租院》回来不久,厂里请某月英到厂里作忆苦思甜报告。

  报告会上侯爱泽和几个同学就拿清凉油抹眼睛,弄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师都以忆苦思甜触动了他们的灵魂,触动了他们深厚的阶级感情,在班会上表扬他们。

  这毕竟是小把戏,时间长了,逃脱不了老师的法眼。

  多少年以后,侯爱泽和其他几个同学,才知道为这些事档案里被写了评语:“……阳奉阴违,阶级立场不稳,结党营私,此人不可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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