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梦里阑珊意未明(清穿) 下部 87 征途

  这一年注定不平静, 边藏牵一发而动全身, 战报雪花般朝这片中华大地的中枢飞来, 早朝便是战事的蔓延, 即使是再睿智的先知也无法掐出个仙诀来一笔带过。这一关几乎消耗掉大清大半的精神, 昔日熙攘繁华并安逸祥和的土地上正经历着又一场动荡的洗礼,但这仅仅限于朝堂。荣华富贵依然是这里的主题, 出了巍峨的紫禁城,天下依然是凡夫俗子、芸芸众生的喜怒哀愁, 王公贵胄自有自得其乐的法子,毕竟谁家的院子还有自己的小日子。大约只有这个八王府是个例外了……

  “所以……你什么时候出发?”

  胤禩抿着唇,勉强回答。

  “老爷子是希望我尽快启程。”

  “这个时候还能有法子把你调出京城,老四的本事还真是不能小看。”

  他哼笑。

  “他的本事是能掐会算, 懂得顺势而为。”

  我知道他这是心凉了一半,虽说他和康熙没什么亲情可言, 可他第一次经历战事,又是皇族自居, 多少是把江山当作了自己的责任,摆脱不了少年意气的情怀。雍正被他一直打压,早已没了当年太子党的风光, 这个时候还能说动康熙将老八支走去福建彻查私盐, 自然不能完全算是老四的能量,而是康熙有意而为之。皇帝是知道十四和老八交好, 如今战事正烈, 用意显而易见了。康熙并不完全信任老八。换言之, 康熙把老八当作干将为他鞠躬尽瘁,又不得不防他,这怎能不让他灰心。

  “你有什么要交待的,打仗我不懂,但是有什么消息……”

  “不,你什么都不要做,什么也不能做。他防我,自然也不会相信你。不要给老四可乘之机。你和老爷子的关系拿捏不好,恐怕就要出大乱子。”他长叹,“所幸老十四出关以前我和他早就对战情排演过数次,如今战事扩大化,已不是我和他可以预料和控制的了,满蒙藏三股势力纠结,输赢只能看他的造化了。”他侧脸望着我,慎而重之。

  “你只替我盯紧了雍王府,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让拜堂快马加鞭给我送信。”

  我沉吟,若真有什么紧急,千里之外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恐怕也为之已晚。

  “你向来有主意,又知道深浅,遇上事儿不要慌,放开手脚。我不在也给他们交代下去了,自然都听你的一句话。不用顾及,随意指派就是了,送个信儿让我有个准备就成,你不方便出面的留在最后,自然由我这个正儿八经的王爷回来给你收拾局面。”说到这儿,他反而双肩一松,“别忘了,你是我最亲的嫡福晋,这府里除了我属你最大,打杀随意,出了府,你是京城里出名的刁妇,扬起鞭子没几个不怕的。隔着个十王府,都能把那些屑小一勺烩了,你的威名还有谁不怕。”

  开头我听着心里还挺受用,可越到后面我的脸越苦。

  “真是长能耐了啊!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他哈哈大笑,再没有初时的青涩,自有一番自得的风范。

  “夸你呢!你可千万别怀疑,偌大一个中国,我除了你再没谁可以谈当上信任二字。”他收住笑容,余音沉沉。

  “在这里,你就是另一个自己。”

  对望中,我久久咂摸着他的这另一个自己,遂狠狠点了点头。

  “这个时局虽谈不上慌乱,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对大清是个考验,何尝不是康熙给你们布下的一个考验。你复出时对你予取予求,是为了能保住一个死心塌地的臂膀,如今你滔天的权势在手,又将你牵制在外,排除在权力中心,帝王的权衡之术他用得淋漓尽致,为的也不过是让你远离战事。”

  他哼笑。

  “没错,他只想让我当个能臣,却不是功臣!”

  多么讽刺!

  “天家自古就是如此……”我艰难地开口。

  他摇头打断。

  “不必安慰我,我还没这么天真,明白这个道理。抛开血亲不谈,我们谁不是他的奴才,不过是保他江山稳固的工具罢了。这对他的亲生儿子或许可以说是打击,但对我来说可谈不上,这个我还拎得清。”

  我欣然。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是最好了。而且老四经此一事,估计也是个警醒,这样的局面万岁爷都可以不顾情面,他大概也会有兔死狐悲之感,行事往后只会更捉摸不定。”

  “所以要你盯紧他,他和十四是亲兄弟。”

  我心中大动,对他不得不有些意外,原来他早有预料。果然旁观者清,如果不是局外的他可还能有此时的清醒。

  六月中的战场已渐胶着,一马平川的平原和山丘没个遮挡,烈日才愈发肆无忌惮,折磨人的七月马上就要来了,双方反而冷静了下来,暂入休战。

  京城的贵妇们是何等娇贵,冰盆玉床上的安逸仿佛是另一个世道,功与过是消散的暑气,是久远的血与泪,眼不见为净罢了。

  “格格,昨儿个万岁爷听了咱们阿哥爷的功课,赞他大有进益。”

  我心理高兴,脸上也乐得开怀。

  “他以前是让我给耽误了,开蒙晚,但是毕竟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基因里的聪慧是胎里来的,再加上他素来懂事勤勉,功课早晚要通通补回来的!”

  “瞧您那得意劲儿!”安茜嗤笑,“不过,拜堂说这也有赖于张家公子,听说那孩子帮了咱们阿哥不少,课后都是两个孩子一起研读。”

  我欣然点头。

  “确实!若霭这个孩子我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这气性儿倒是顶随了他的祖父,颇有大儒之风,中正容宥,不做私心。两个字——干净!”

  安茜深以为然。

  “可不是,也难怪万岁爷怎么看怎么待见,赏赐分毫不落正统的黄带子。难得的是那幺小的孩子也从来不藏私不张扬,这份从容不就是咱们太祖爷口里的古大臣之风么……”

  “他自小就被接进了宫,没有至亲在旁指点,竟也长得根正苗红。难得!”

  “福晋!福晋!”

  安茜望着小王总管煞白着一张脸行色匆忙。

  “小总管,这大清早的叫早,谁踩你尾巴了?!”

  “福晋,出大事儿了!”

  小王也不理安茜的挤兑。我望着跟在小王身后大步闪进远门的葛特,心理咯噔一声。

  安茜见了也变了脸色,转身把院子里的人都支出去了。

  “你怎么回来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在问还是在叹,示意葛特进屋来说话。

  “战事有变?不是让你跟着十四左右不能离身的么?你怎么擅自回来了?!”

  葛特也不多说,喘着粗气,显然也是刚入京。总管看着着急,倒了杯水递给他。放在杯子,葛特抿了抿皲裂的嘴唇,才哑着嗓子说明来由。

  “十四爷病倒了。”

  算来正是盛夏,我惊疑。

  “中暑了?”

  葛特摇头,眼里的风霜有种无法言喻的悲怆。

  “你快说话呀!要急死我们格格是不?!”安茜急得直跺脚。

  我拍拍安茜的手,见葛特这幅神情,恐怕休战大有隐情,十四的病情恐怕也不容乐观。葛特一个木讷少言的武官,但凡不是有重大战情,怎能临阵回京。

  “别急,我问你答。”

  葛特点头。

  “休战在十四病前?”

  葛特点头。

  “十四病情还未报朝廷?”

  葛特阖眼,终点了点头。

  “军医……应付不来?”

  葛特睁眼,倏忽跪地。

  “福晋,救救十四爷……两军对阵……这要大挫锐气呀……”

  我原地踱步,暂且将葛特满怀风霜的只言片语拼拼凑凑。

  看来十四的病情堪忧,恐有性命之忧,事关战事不报朝廷是何道理?

  是在提防?提防谁?

  我站定。

  “是什么病?军医可有定断?”

  “打摆子……”

  “什么?!”

  安茜不由紧抓了我的手。

  我徒睁了双眼,望着幽幽深院。

  不报朝廷是为了提防奸细,也是为了提防朝廷里有人利用十四病危挑起党争了?十四果有大将之风,谋略之深得勘大任!

  “查清症候因由了?”

  葛特摇头。

  “看来十四也不确认是否与敌军有关了。”

  “十四爷让我回京……报信儿……王爷福晋定能有万全之策!”

  我深呼吸,紧了紧衣袖,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但大脑还是稳定运行。

  “葛特你且在府里好生休息一天,王总管速去备车随我出府一趟,安茜麻利儿给我收拾了几件出门的衣物,吩咐人去粘杆处找个脚程快的去九门提督府找他们管事给行个方便,明日我和葛特一早出京!”

  第二天,当我和葛特前后乔装从宣武门出京,早有驻京的拜堂在不远处牵了骏马等候。临行前,我不忘嘱咐。

  “我只有几句话,你们切记。此行极为机密,你们均是王爷的心腹,自是信得过的。我和王爷一北一南,恐难相呼应。眼睛睁大了,心稳住了,万事心中要有计较,没有周全之策,万不能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就要干净利落。”

  我深深地望了一眼身后的城门,催马西行。

  “福晋,十四爷在奴才临行前已经昏迷了大半日……您已有打算?”

  葛特一夜修整,终于有了点人模样儿。

  在颠簸的马背上,我呵笑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

  十四坚持住!

  “但愿一切尽如人意……也该是年家的运道终究还是来了!”

  葛特一愣。

  “那连夜赶往川地的拜堂是去……”

  “没错!所以这一行,你只当我是个草根郎中,莫叫人识破了我的身份!”

  他连连称是。

  大清贤亲王爷的嫡福晋女扮男装远赴前线,说出去有谁相信!更何况,这一次凶多吉少,身后会成全多少人的积怨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经过七八个驿站,匆匆赶路约莫十来日才终于到了军营,和葛特来程时间几乎差不多,他自己也觉得惊奇于我的耐力。我想这大概就是一颗焦急的心提着的一口气,呼不出按不下,风餐露宿也不那么难熬。反观这半个月的脚程,倒像是大梦一场。

  “快去通传,汉医到了!”

  一阵窸窣,我勾身进了将军大帐。十四仰面躺在简陋的矮榻上,脸色青灰,额上还有方才发热未散去的汗迹。

  “可曾醒过?”

  “葛特离开后,前后总共醒过两次。最近一次还在昨日一早,一直到今晚一直冷热交替,吃了军医的汤药,一直拖了十来天。”

  我上下打量这位副将,国字脸,眉眼稀疏,下颌新添一到新疤,还隐约透着血痕,是这次战役的新伤。料想是十四的心腹才能自由出入大帐,守着主帅。

  “能拖十几日已是不易。”中医果然神奇,可这急病还是需要西药来治标。

  我回头吩咐葛特,“去准备一壶酒,越烈越好!”

  葛特为难,“福……大夫,这军营里没有酒,将军下过令,战时饮酒,格杀勿论!”

  我一愣。

  “做饭可有黄酒?”

  副将点点头,“这个应该有,末将这就去寻来。”

  待他出账,我狠狠剜了葛特一眼。

  “可仔细了,要是让人发现我的身份,咱们王爷可就遭殃了!”

  葛特惭愧,懊悔不迭。

  就着榻前的油灯,我按照教会里的西医汤姆森的嘱咐将十四上下认真检查了一遍,又试了试体温。

  “这一仗从四月打到七月,战线拖得委实有些长了。这个时令,又是这个环境,十四定是劳心耗神,免疫力下降,吃食营养又跟不上,甚至可能还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感染了疟症。”

  我转念一想,十四病的时机有些蹊跷,也不能排除有人在中间动了手脚,遂立即补了一句。

  “十四爷的病情万不可泄露半个字,另外,把所有进账的人都盯紧了,私底下仔细的查清楚了。”

  葛特抱拳,“是!不瞒福晋,十四爷才病倒的时候,奴才和梁副将就已经暗中盘查了,封锁了所有军营大门。”

  “没有结果?”

  葛特点点头,再不做声。

  “这事儿不急,慢慢来,如果有问题总会露出马脚。十四爷已然病倒,真有人作祟的话,他现在应该正着急把消息送出去。”

  葛特称是,“奴才也是这么猜想的,敌军如今按兵不动,要不就是咱们多心了,要不就是还没得到消息。”

  葛特说得有道理,我暂时放下了心。

  “一会儿我用药的时候,你把账里的人都支走,我的包袱别让任何人靠近。”

  “附近放心,奴才都醒得。”

  “军中可还有咱们的拜堂。”

  “有,来时有五人,一人战死,四人我安排在各编里未曾声张。”

  “做得好,日后或可还有大用处。”

  待我给十四打了一针,又用黄酒擦拭了唇鼻处的疱疹,消毒完毕子时已过。

  躺下的时候,我又前前后后思量了一番整件事情,困意才慢慢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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