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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茹闻言愣住，突然想起杜眉君的话，不自觉后退半步。
魏长义见她回退，便又逼近几分。
赵长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心里一阵尴尬与慌乱。
“赵掌柜若是有约，也不必瞒着。”魏长义的态度很是奇怪，好似并不想她应约。
“啊？”赵长茹疑惑地看着他。
此时天色更暗了几分，又是在小巷里，天光本就难照进来，她更是看不清魏长义的脸，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魏长义点了点头，替她回答道：“赵掌柜已有约了。”
赵长茹微张着嘴，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我……”
魏长义继续道：“既如此，我便只能告诉长青，赵掌柜不能答应邀约，同他共度上元之夜了。”
魏长义口中的“长青”，便是那患有腿寒之症的少年，是他的胞弟。
赵长茹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魏长青想要约她。
魏长青是个心性极为单纯的少年，根本不晓男女之事，邀请她共度上元之夜，许是感激她用艾灸，缓解了他的腿寒之症。
这一年，外人见雷风与龙门第一镖局来往密切，以为是她与魏长义私交深厚，其实好几次都是魏长青出面恳求，魏长义才愿意与雷风合作。
在魏长义眼里，谁也不比他的胞弟重要。
那时魏长义让她寻来艾草，却不让她第一个用在魏长青身上，而是让她先在他身上用过后，确保那艾灸的法子没问题，才许她对魏长青使用。
后来，赵长茹才知道，魏长义会那般在意魏长青，是因为魏长青曾受过许多苦。
腿寒之症也是在那时犯下的。
那时的龙门第一镖局还不如今日这般威名远扬，一次运镖途中，山匪抢劫车队，怀有身孕的魏夫人失踪，好在魏夫人出身江湖，会些功夫，才得以保命，只是她身子不方便，一路历经千难万险才回到了镖局。
魏长青便是魏夫人在归家的途中生下，生在了冰天雪地之间，冻坏了一双腿。
魏夫人经此一劫，难离病痛，回到镖局没几年，便也撒手人寰了。
魏长义对有孕的女子格外心软，便是因魏夫人曾孤身跋涉却无人支援，他见着有孕的女子吃苦受罪，如同目睹了魏夫人昔日饱尝艰辛的模样。
魏长义今日会亲自前来邀约赵长茹，也是不愿让胞弟认为他敷衍，但他并不想魏长青与赵长茹过于亲近，但对于魏长青他又不忍数落，便走了这一遭只当应付了事。
魏长义潇洒而去。
赵长茹立在原地，仿佛被噎住了，半晌没有动静。
忽然，她打了个饱嗝，吓得怀中的小黑狗一个哆嗦。
巷子旁是一家客栈，那客房的窗户就在她头顶。
在她打嗝时，那窗户细微一动，但在越发浓郁的夜色中，并不易让人察觉。
赵长茹被怀中的小黑狗吸引了注意力，并未想过往头顶去看，便也错过了在那虚掩着的窗户缝隙里透出的那半张脸。
就在这时，巷子另一头，有人声传来。
赵长茹怀里的小黑狗闻声，不安分地扭动起来，挣脱了她的怀抱，一蹬它的狗腿，跃到地上，头也不回地寻着声音奔去。
赵长茹拍了拍手，知它是有主人的，便回身出了巷子。
马二解决了老汉，往巷子里去寻了赵长茹，却听得魏长义那样说，一时心慌便不敢露脸，但他还有消息要说给赵长茹听，所以也不敢轻易离去，怕更让赵长茹怀疑，只好等在许家门前，缩着脖子，搓着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赵长茹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吧。”
马二不敢耽搁，忙将打听到的尽数相告。
“那大人物还未到呢，不过，看这架势定然不会是普通的大官，应当是个王公贵族……”
赵长茹点了点头，看天色已晚，便摆手让他自去。
没能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又想到魏长义的“挑拨离间”，马二心里慌得厉害，怕赵长茹怪他办事不力，忙又道：“姑奶奶，我还有个好消息！”
赵长茹挑起眉梢看向他。
马二呵呵一笑，“听闻五皇子有意清匪，而皇上又新宠五皇子，便下旨荡平国朝之内一切匪患，如此，往后雷风物流便能更好发展，姑奶奶您先前的设想的也能成为现实。”
赵长茹曾与魏长义谈过对雷风物流的规划，只是那时魏长义一个“匪患”便破了她建起物流网络的美梦，若朝廷真能荡平匪患，往后雷风物流便能一路无忧，“匪患”便不再是发展雷风物流的绊脚石了。
还真是个好消息！
赵长茹憋闷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舒出胸臆，只不过心还是沉沉的，少几分快意。
如此一夜之后，赵长茹醒了个大早。
想着魏长义的话，她一夜未睡安稳。
马二曾背着她，买通贩药之人，借何小兰之手害死老县令，会否不只这一桩，他还曾做过别的……
六福杀死何小兰，却无半分恐惧，那一双冷漠眼睛，将人命视作草芥，会否也曾做过更多……
赵长茹越是想便越是心乱如麻。
她不愿怀疑马二，更不愿怀疑六福。
可若是不能及时地拨乱反正，又怕他二人果真误入歧途，迷途不返，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不觉，已是日上三竿，赵长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小院去探查个究竟，好让自个儿安心。
正巧这时，齐渊前来。
“过两日便是上元佳节，不知赵掌柜可已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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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茹闻言，心头咯噔一声。
这熟悉的问话，与昨日魏长义问她的一样。
只是不知齐渊前来，是出于他的本意，还是他人请托，若是后者，她便不用为难……
齐渊见她迟疑，眼中划过一抹失望，笑了笑又道：“嫣儿与石旦的媒，是赵掌柜保的，他二人如今新婚燕尔，浓情蜜意，便想请你去到齐府共聚，许公子与仲书又是旧友，请赵掌柜去齐家过节，也是仲书的一片心意。”
他说来说去，唯独没有说自己，而他那一双眼，又把什么都给说了。
赵长茹心下了然，他是怕她碍于流言，不敢与他亲近。
但她明白，她对他不曾有过半分男女之情。
“齐公子，真是不巧，今岁上元节，我已答应了八顺，带他去游街赏花灯，便不能应邀了，烦请齐公子转告齐小姐与石旦，他二人大婚之日，我因身染病疾，未能前去贺喜，实在是难以为情，让他二人莫怪，也请齐二公子宽心，不必再为元景伤怀，元景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二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便是。”
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齐渊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没再多说，落寞而去。
上元节前夜，月亮还没能圆满，一如赵长茹此刻的心境。
她能感受到，许元景就在她身边，她就要能够与他重逢，可他又藏得无影无踪，任凭她如何打听，如何寻找，也没有他半分消息。
如同在十四等十五的月亮，咫尺天涯，那样难挨。
真到了上元之日，八顺已念叨了一下午，晚上要去的地方，要吃的零嘴，天色还未暗下来，他便催着赵长茹梳洗打扮。
游街是一定要穿新衣的。
八顺早穿上了许母给他做的新衣。
许母有了赵长茹给做的水玉眼镜，更是不愿生疏了手上功夫，时不时便为八顺、六福做衣裳，或是鞋子，那鞋面皆精心绣着纹样，连马二也得了些好处，蹭过一双新鞋去穿。
“长茹！长茹——”
赵长茹被八顺拉着，往屋子里塞时，听有人在门外叫道。
她看过去，便见杜眉君领着玉娘，在门口往里望着。
今日上元节，杜眉君为给玉娘物色好郎君，便硬拉着玉娘出门。
她顾着玉娘，也不忘赵长茹，打算一手挽一个，在城中走上一圈，叫人好生相看，为她二人各求一段良缘。
赵长茹哭笑不得。
许母听着动静从里屋出来，见着杜眉君便愣住了。
杜眉君松了玉娘，缓缓走上前，扶住许母，半晌说不出话来，她那一双眼却已满是泪水。
许母同她一般，激动万分。
赵长茹疑惑的目光，在她二人身上来回。
算起来，她带着许母来这县城已住了快一年，但许母身体不好，腿脚不便，甚少出门，而以往也都是她上玉衣坊去，杜眉君未曾来过许家，她前几次病着，杜眉君本是想来探望的，又怕打搅了她养病，便让马二来探口风，她只让杜眉君经营好玉衣坊，没让杜眉君上许家来跑一趟。
“师傅！”
杜眉君跪在许母面前，抓着许母的裤脚，将头磕在地上。
许母忙扶她起来，“今日过节，快别哭了，有话改日再说，你我师徒二人，久别重逢，又是在这样的喜气日子，只管欢庆，不管别的。”
杜眉君抹了眼泪，一边笑着，一边点头。
她看向赵长茹，见她穿着件半新的素色裙衫，忙催她换上新衣，“就穿那件！喜气！”
她说着，拉住许母道：“师傅瞧一瞧，我的手艺可有长进没有？”
许母点点头，也催赵长茹去换新衣来。
赵长茹只好回到屋内，拿出那一袭红衣，不禁纠结起来。
她如今在旁人眼里，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寡妇，穿得这般招摇真的好么？
若是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该如何？
为了摆脱荡妇的骂名，她劳心劳力，好不容易换回的好名声，若因着一袭红衣毁了……
赵长茹捧着红衣，走到铜盆边上，看那水中的倒影。
她的脸在那红衣的衬托下，更显得面颊白嫩，唇瓣红艳。
看着这样一张脸，赵长茹瞬间便想通了。
美貌从来不是一种罪过，她又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若是因人言可畏，便畏首畏尾，她即便攒下金山银山，也过得不自由，不快活。
她换上了红衣，坐到铜镜前，惊喜涂着唇脂。
这些东西，她从前是不用的，自那日遇到许元景之后，她便买了来，想着若有一日再见他，一定要是光鲜亮丽的模样。
她与他曾在空间中互诉衷肠，他说过即便他有不测，也要她好好地活着，她也曾答应过他……
赵长茹走出屋子时。
一院子的人都呆住了。
杜眉君虽已见赵长茹穿过，但在上元节这一日，各处张灯结彩时，见着一袭红衣赵长茹，便觉她像灯花化作的仙子，灵动十分，诱人心魂。
八顺最先反应过来，蹦蹦跳跳到赵长茹身边，蹲着身子，玩那裙摆上的铃铛。
杜眉君见状，怕他贪玩扯下一颗，忙上前将他搂进怀里。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上街去。
九阳县虽然是个小县城，但上元节的气氛十分浓烈，且有雷风赞助，今年的上元节比之以往还要热闹。
赵长茹所到之处，便引得一片赞叹。
赏灯的，祈福的，看杂戏的，但凡见了她，都停下了动作。
“赵掌柜！那是赵掌柜！”
“那分明是仙子……”
“……”
赵长茹垂下头，眼底闪过一丝羞意，想着或许许元景就在人群中，她便又挺直腰板，昂起头来，笑容合宜地打量起四周。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人群——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她要见的人，并没有出现。
赵长茹失望地垂下眼，缓缓在人群中走着。
八顺格外兴奋，坐在马二肩上，指使着马二东奔西走。
六福推着轮椅，带许母跟在他二人身后。
杜眉君则一双眼，一刻不停地转悠着，誓要将县城里出挑些的男子，全给看个遍。
玉娘在她身侧，只垂着头走路，羞得不愿抬头。
赵长茹一晃神，便已与他们隔出些距离。
待她要快步追上去时，不期然撞上一个人。
赵长茹目光所及，只有一方宽阔的胸膛，衣襟整齐。
那人伸手扶住她，并未多言，便绕过她而去。
赵长茹猛地转头去看。
那远去的背影，是那样的熟悉。
人头攒动，她踮着脚张望，不顾人流所向，奋力想要追上去。
忽然，那人定住脚步，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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