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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就有人低低咒骂了一句。店家又道:“由这里沿着路向前，天黑时能到木佗寨。在那里歇上一夜，第二天快黑时就到孟其纳了。”
小云留心记了，起来付了茶钱，先行朝前走了。
又过半晌，那六个人从后面急急赶上，莽莽群山之中，荒僻野路一向也没什么行人，这六人见小云不过是个游方术士，又是适才在茶棚里见过的，也不甚在意，越过小云向前赶路。
小云走得不紧不慢，一丝神念却无形中附在那为首老者身上，远远跟在他们后面三五里处，倒是不疾不徐。
翻过一个山头，眼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偏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这六人一路上也没什么话说，这时才有人急道:“偏生这时又下雨，看那边像是起了瘴气，那木佗寨倒是在哪里，怎走了这么久也看不见，那茶棚店家不会诓骗我等吧。”
“他诓骗我们又有何好处?南人一向淳朴，不会骗人，快走吧，兴许就在前面了。”
南疆深山雾气深重，日头落得快，转眼之间天就黑下来，几人冒雨又赶一阵路，终于望到前面高高低低几座高脚楼，木佗寨到了。
寨子边上几间高脚木屋，斜斜挂了个木牌子，写着“远来客栈”四个字。六人见了自然高兴，忙上前去投店。
小云暗中使了避水诀，这雨水雾气半分也沾不到身上。待她进了客栈，那六人早已围住了火塘向火。
暖暖火光映衬下，更显得那六人冷得瑟瑟发抖，他们把火塘围得严实，客栈女掌柜有些看不过眼，“你们几个，多少也让出些地方来。这位客官也是冒雨赶路来的，也是要向火取取暖的。”
小云摇手道:“无甚大碍，给我间客房既可。”
“好咧好咧，客官随我到楼上去。”
女掌柜一手举了灯烛，一手提了裙角，踩着咿咿呀呀的木楼梯，带着小云上了楼。
小云并未刻意去看那六人，心里却鄙夷道:“好歹也是有些法力的，下这么点雨就淋得落汤鸡一般。”倒是那六人之中为首的老者，在小云上楼之时打量了她好几眼。
女掌柜带小云进了客房，为她点亮桌上烛火，又问道:“客官可要用些饭食?”
小云答道:“我于路上用过干粮，倒不饥饿。只是这一路走来甚是劳累，想早些歇着。”
那女掌柜便道:“那客官便早些歇息吧，如要什么东西，可于楼下唤我。”
小云谢了女掌柜，女掌柜出门时又叮嘱道:“这屋内不常住人，客官若是嫌闷气湿潮，可开窗透透气。不过切记歇息时要关好门窗，这里毒蚊毒虫甚多，若是夜里飞了进来，叮咬一口也是麻烦。”
说罢这些，女掌柜又踩了吱呀作响的木梯下得楼去。
小云走过去开了窗子，一道昏黄微弱的光便透出窗子照到外面，外面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景物，山风清凉，拂进屋内，夹杂着些许水气，使人顿时精神一爽。
离得不远，能听到哗啦啦流水的声音，这外面应该是有条小溪，顺着溪流远去的声音，能看到木佗寨里的几点灯火，在夜幕的映衬下，依稀看得到树丛中掩映着的木屋轮廓。
那些木屋里头，又会是些什么人?此刻他们又在做些什么?如果不来南疆，小云也不会与这些木佗寨的山民们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可以感觉到他们的气息，体会到他们的愁苦。而明日一早，却又注定要与这木佗寨匆匆而别，远在天涯，又有谁知道，这南疆群山之中，还生活这样一群山民呢？
小云抬头仰望夜空，像是要透过云层直视到天庭去。王冲此时又在做什么呢?他大概也不会想到，此刻我孤身一人在这荒山野店之中，残灯如豆，清风如愁。
小云抱臂坐于窗前，忽然好笑起来，我这是怎么，竟好端端地伤感起来，难道也要学那些离人迁客，见山悲山见水愁水不成?
忽然又听得楼下有人叫嚷:“掌柜的，你这开客店的，怎么要酒没酒，要肉没肉的，只这一桶白米饭，要我们怎咽得下去?”
又是那穿白衣的六个人，嫌弃客店里饭食不好，正与女掌柜纠缠。
又听女掌柜说道:“各位客官，实是因为这穷乡僻壤的，人烟一向稀少。我这客店里平日也不大有人，只是这三乡五里的，来寻亲访友偶尔住上一晚。这山里人贫苦，备了洒肉他们也不舍得吃用，时间一长还不是坏掉了?就连这些白米，在这深山里头也金贵着呢，除了财主头人，谁又能吃得起。”
楼下又吵闹了一阵，那六人再不甘心，也只得胡乱吃了两口白米饭，勉强塞个半饱，便各自回房歇了。
小云盘坐床上，运功默等天明。可未及天明，又听得女掌柜的在楼下混骂:“是哪个千刀万剐的，偷吃了我报晓的雄鸡，快些早早承认了，不然必不与你干休。”
小云收拾了走出房去，“店家，发生了何事?怎么一大早便在此吵嚷。”
女掌柜手扯着几根鸡毛，“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半夜偷吃了我报晓的雄鸡。通常都是我这鸡先叫，寨子里的鸡才跟着叫，可今日眼看天就要大亮，我这鸡却无动静。我出去查看，就在溪边发现了这堆鸡毛。”
小云心道:“必是那六个白衣人，昨晚叫嚷无酒无肉，半夜起来偷吃了客栈的鸡。”
她劝女掌柜道:“店家勿需着急，这店里人并不多，把人叫来一一盘问也就是了。”
这时那六个白衣人也已起身，便有人叫道:“店家，结帐了。”
女掌柜便指着他的道:“定是你们。昨晚你们还嫌饭食不好，定是你们半夜偷了鸡去吃，你们不要走，赔我的鸡来。”
那天中便有人说道:“店家休得胡言，我六人一觉睡到天亮，连门都没出过，又怎会半夜起来偷你的鸡?”
女掌柜怒道:“不是你们，又会是何人?难道出了鬼不成?”
又有人说道:“店家，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们偷的鸡，可有何凭证?”
女掌柜一时语塞，“就是你们，这鸡毛就是凭证。”
那人便冷笑道:“鸡毛算得什么凭证?兴许这鸡是被山猫叼去吃了，也未可知。”
又有人道:“是啊，昨晚可是住了两拨客人，你怎就好好赖上了我们?”
听那人竟攀到了自己人上，小云当时就冷了脸色。
那为首老者忙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无凭无据的事，我们别乱攀咬别人。当然，店家也不能平白赖在我们身上。我们有事，不能在此担搁。”
他又对女掌柜说道:“这样吧，不管这鸡是谁偷了，都算到我们帐上，这鸡值多少钱，店家报个数目，我赔给你。”
小云也冷声道:“这鸡究竟是谁偷的，相信自有公论。我们谁也不要走，等这件事水落石出再说。”
她取出锭元宝抛给女掌柜，“店家，先拿这锭银子去买只鸡来，没有雄鸡报晓，天亮不知时辰，可是要误事的。”
女掌柜一把将小云的银子挡到地下，“别以为你们有钱就可以随意欺负我们山里人，这根本不是钱的事。你们都不能走，我去找头人，头人能抓住那个偷鸡贼。”
女掌柜说完就急匆匆出门去了。
小云自寻了椅子坐了，她倒是想看着女掌柜所说的头人有何办法能捉住那偷鸡贼。也许这南疆巫术，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但是那六个白衣人，相互对视了几眼。那老者取出银子放在桌上。“我们走吧。”
小云也不拦着他们，就这么看着他们走出门去，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就听得那些人说道:“一只鸡而已，也犯得着这么大阵仗。”
“还有，那小子随手就抛那么大锭银子出来，倒是看不出来，他一个游方的术士，居然有这么多钱。”
那老者说道:“不要小看了那术士，那也是个有本事的，方才你们攀咬是他偷了鸡，我才止住了你们，不要乱说惹出事来。”
“那个术士，有何本事?我们怎么看不出来。”
那老者说道:“昨晚那术士上楼，我见他身上竟一滴雨水也没有，连我们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他身上却如此干爽，若不是个有些道术的，又怎能做到?”
有人不以为意道:“或许他穿戴有雨具，所以身上才未被雨打湿。”
那老者又道:“他上楼时只持了根白幡，连个行李都没有，又哪有什么雨具?总之你们也小心些，我们未必是人家对手，不要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坏了庄主的事。”
小云正独坐着，女掌柜带了一个壮汉急急火火地进来。
“他们人呢?”
“走了。”
那壮汉光着头，耳朵上戴着个大大的金环。“他们怎么走了，你为何不拦住他们?”
“我为何要拦住他们，他们走了不正好证明鸡是他们偷的?”
“是的是的。我就知道，这鸡就是他们偷的。”女掌柜说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