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空 阅读记录
尘埃落定之后，少衍因为需要积蓄妖力便留在了浮屠山修炼，而青歌一如往昔一般安静的守在他身边。炼制本源丹所需时日甚长，又因为要打探妖族的动静和救治小离的父亲，是以瑶光带着漓星和一夕便出了浮屠山向着南安村飞去。
三界生灵自诞生之日起，三魂七魄便宿于体内。对于凡人来说只有身体和魂魄，但对仙妖魔三族而言，魂魄和躯体却显得没那么非有不可。毕竟仙人以元神为主，妖族以妖丹为主，魔族以魔心为主。人族失去魂魄自无生机可言，可仙妖魔三族若是失去性命相交之物亦是只余死亡一途。
只是张大叔失去了魂灵，虽然被瑶光以修为延续了生机，只怕他也拖不了多久。
“一夕，你当真有办法恢复张大叔的那一魂吗？”漓星站在祥云之上，满是好奇的问道。
一夕当然知晓，也能感觉到漓星对瑶光的心意，心中自然有异样的情绪，可不知为何每每看着漓星的那双星眸，她的心底就诡异地升起一股喜悦来，但却偏偏找不到任何原因。
“据师兄所说，那一魂是被噬魂剑吸走，找回失去那一魂已然不可能。我亦无法再造一魂，只能以星辰之力延续其寿命，让其如常人一般生活。”
漓星闻言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呆呆地看着瑶光似是心中仍然不明白。
漓星的目光投来，瑶光淡然一笑道：“星辰之力乃是世间生灵缺一不可之物，万灵都可借其修炼，但却无法掌握。一夕这般说来，不过是以星辰之力对世间生灵的影响，延续张大叔的寿命。想来少衍不需要妖丹恢复修为，也是一夕运用了星辰之力的原因。”
听着瑶光娓娓道来，漓星面上的疑惑亦随之消散。倒是一夕莞尔轻笑道：“师兄所说不错，即便是古神亦无法将妖丹碎裂、魂魄消失之伤治愈，我做的不过是取巧而已。”
瑶光闻言将一夕上下打量了半日，越看眼中越是迷惑，心底也不知为何升起一股仿若很久以前便相识的感觉，虽说他与一夕已经相识数千年，可那股感觉就像是自亘古以来便相识一样，隐隐中一夕竟给他带出几分惶然之感。
那种感觉在漓星身上也曾感受到过，此时虽然很淡，可一下同时在两人身上感到一样的气息，自是十分诡异。
那种心悸惶恐的感觉，他在云落谷第一次见到漓星的时候也曾感受过，是失去而又得到的喜悦，是死亡又得新生的感念。这般情绪能在一人身上感受到已是诡异，可是一夕又为何会带出这般感觉？
被瑶光这样瞧着，一夕的神色显得有些尴尬，面上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红晕。见得一夕这番模样，漓星面色微微一暗，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不为所动的瑶光，旋即神色如常。
眼中的迷惑之感消失不见，瑶光缓缓道：“想来是你机缘所在，能有这份际遇，师妹当可得道。”
“师兄谬赞了。”一夕眼底划过一抹柔情，轻轻地瞟了瑶光一眼，“一夕不在乎得不得道，只希望便像现在这般已是极好。”
瑶光朝一夕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语。在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瞟见漓星瘪着嘴看着自己，眼底不自觉地划过一抹温柔，旋即便静静地看着前方，双眸中带着深深的疑惑。
捕捉到瑶光眼里的那抹温和的神采，漓星面上一喜，便和瑶光一般将目光放远，眺望着霭霭雾岚的景色。
虽说净虚仙君言人间妖族多了起来，可瑶光三人一路走来倒也未曾见到妖族中人，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接近了丘罗山。只是空气中不知为何竟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越靠近丘罗山那股气息便越来越浓烈。许是意识到了什么，瑶光三人急忙朝南安村掠去。
三人站在村中，面前的景象映入眼帘，一向心清如水的瑶光，身上也不自觉地散发着难掩的杀气。
入眼处一片疮痍之象，房屋被烧毁，黑漆漆一片，未被雨水冲刷的血迹凝固在地面上，干枯成一条条血色裂纹，触目惊心，整个村子几十户人家、百多口人却连一丝生机都不曾有。
漓星见得这幅场面，愣了又愣，回过神来，急忙向前跑了去。
“此番看来，此等惨事已经过去数月之久了。”一夕缓缓走到瑶光身边，那双眼眸宁静无波，似是丝毫没有被眼前惨景所扰，“只是魔族一直困居九幽，究竟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净虚仙君虽说人间妖族多了起来，可妖族尽管吸人魂魄，死者身上却是没有任何伤口，便连一丝鲜血也没有。自是不会像这般惨烈，只有魔族中人残忍弑杀，眼前的这番景象无异于仙魔之战时，魔族屠戮人间的惨状。
瑶光稍稍闭了闭眼睛，脸上象带着一副面具般毫无表情，沉声道：“无论魔族有没有出来，有因必有果，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才是。”说完也不理会一脸淡漠的一夕，径直向小离家中走了过去。
瑶光说这话时整个人带着一股淡漠空灵的气质，完全没有他所说的话那样阴郁，倒是让一夕微微愣住，回过神来，她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也跟了上去。
漓星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那副景象，心下却是万分难受。几十座新坟错落有致地堆在那里，面色苍白的少年跪在地上，背影甚是凄凉萧疏，眸中没有半分神采，或有的只是恨意。
来不及细想，漓星便急忙走了过去，“小离，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分外熟悉的声音，跪在地上的小离缓缓转过头来，面色发黄没有一丝血色。
待看清楚来人的面容之后，小离瞬间扑到了漓星的怀里，大哭道：“都死了、都死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漓星姐姐，他们都死了。”
小离颤抖着身体，泪水一滴一滴地流落了下来，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无限凄凉与痛苦之意。
“小离，我知道，你不要难过，都已经过去了。”漓星轻抚着小离的脑袋，似是被眼前的场景感染，一双美目里不自觉地噙着些许泪光。
迎面撞来萧疏凄凉之象，瑶光不由自主的便凝住了脚步，双眸四处一撒，看到小离扑在漓星怀中，这才定了定神。
“小离……”
有些担忧的声音传来，小离自漓星怀里探出头来，看着那熟悉的面容，目光中尽是分外凄凉之意，一时之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倒是哭声更大了。
漓星伸出手将他脸上的泪水擦了擦，道：“小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漓星姐姐，你和瑶光哥哥走后的第三天，就有一个人跑到了村子里杀人，烧毁了我们的房子，村子里的小孩都被他吃了。要不是我爹将我藏在地窖里，可能我也死了。”小离抽泣着将惨事说出来，苍白的面上是掩不住的痛苦和恐惧。
“小离，是不是我们在山里遇到的那些人？”
瑶光虽是这样问，可心下已经了然。昔日在丘罗山里虽然将那些魔族尽数斩杀，却在隐隐间觉得还有魔气存在，可仔细想来也不太可能，是以瑶光也没有放在心上，想不到除恶未尽竟是酿成这等惨事。
瑶光又哪里知晓，那时他虽将那些魔族灭杀，或是赤力魔将命大，竟是留下几许生机。若不是在他拿起噬魂剑那一刻，心神被噬魂剑所扰，忽视了那缕魔气的存在，赤力也不一定会遗留下来，也未必便会将心中怒气撒在这些人族身上。也因赤力被瑶光所伤，只能就近吸食人族神魂，恢复修为，这两个原因一出来，南安村的村民自是躲不了此番劫难。不得不说，一饮一啄皆由天定。
“就是他们。”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竟是说得分外阴狠，全然不像一个少年该有的情绪。
小离抬起头来，怔怔地看了瑶光片刻，“砰”的一声跪在了瑶光面前，叩首道，“瑶光哥哥，请你收我为徒。”
瑶光静静地打量他片刻，眼底划过一抹了然之色，但还是缓缓道：“小离，你为何要让我收你为徒？”
“我要为我爹、为村子里的人报仇。”
“你是为了报仇才想要同我学本事，将来好为这里的人报仇，对不对？”
小离看着瑶光点了点头，也不言语，只是他的眼神既坚定又狠辣。
小离的眸光传来，瑶光心下不免升起一阵怜惜，让这样一个少年整日带着怨恨修道，恐怕等不到报仇之日来临，他自己便会被心魔驾驭，再无半分意识。
瑶光自是希望小离能将这份仇恨放下，安安心心地过着以后的生活，莫像自己那般为心魔所苦，可心中也知道……那并非易事。
“小离，如果你是为了报仇才拜我为师、让我教你本事，我不会答应你。”
小离抬起头来看着瑶光，满脸的不明所以，见大哥哥面上没有丝毫的改变，似是因为心急，紧紧地抿住了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苍白的脸绷着，倔强地看着瑶光。
倒是漓星看着小离这番模样，想要开口为他说情，可话还在口中未来得及说出来，便被瑶光示意打断。或是知晓瑶光心中有思，漓星也不再言语了。
场面一时沉寂了下来，小离也不相求，就那般跪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言语之意，眸中的坚定之色亦是没有半分变化。漓星伸手想要将他扶起，却不知为何小小的少年那里来的力气，竟是没有半分晃动。
场中沉寂了好半响，瑶光叹了口气，唤道：“小离……”
跪在地上的少年眸色微微一变，急忙抬起头来，一脸希冀的看向瑶光。
“小离，你当真不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吗”
小离闻言，尚还青稚的脸庞露出几许凄苦的笑意，反问道：“大哥哥，你有亲人吗？”
瑶光听了，微微点了点头，但神色恻然。
“大哥哥，你是仙人。仙人清心寡欲，也不会失去亲人，可小离只是一个凡人，小离有爱，爱这南安村的每一个人，可小离也有恨，恨那些将我所爱事物毁灭的人。”
“大哥哥，我在这村里住了十多年，我爹与我相依为命，村中邻居日常也很是照顾我们。”小离定定地看着瑶光，倔强的道：“试问，亲人被杀、家园毁灭，这等深仇大恨小离能不报吗？”
此言一出，场中三人微感讶异，他不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他的嘴里竟能说出这番话，虽说小离自小便失去了娘亲、与父亲相依为命，心性坚韧，将世情看得有些通透，可也不该有如此浓烈的仇恨才是。
仙人清心寡欲？小离，若真的有你说得这般简单，或许这世间便会美好许多。可是他们自诩为仙，却依然还有放不下的事、忘不了的人和看不明的东西。
瑶光眸色微凝，默然了片刻，方叹道：“子欲避之，奈何促之！也罢，小离，我教你。”
原本想让你安然地走在人生的路上，不用过早体会悲欢离合，待你能承受的时候再让一切发生，至少不用体会太大的痛苦，可既然躲不过，亦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让一切顺其自然的发生。
小离一听这话，脸上终是露出了几许笑意，急忙磕头行礼道，“小离拜见师父。”
漓星自是知道瑶光的顾虑，不免叹息了一声，“好了小离，你大哥哥已经答应你了，快起来吧。”
许是因为这些时日跪得时间太长，小离连站起来都十分吃力，漓星伸手将他缓缓扶起，还未站定，因为长时间压抑的神经已经放松，又因为许久没有进食，竟是晕了过去。
漓星急忙将他扶住，待瑶光将已然损毁的房屋修好了之后，才将小离扶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