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静静的站在立交桥上,身体已经跨过了栏杆之外,手回扣在背后,挽着桥上白色的栏杆,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车辆,风吹开她额前的头发,雨点儿打在她的脸上,她闭上眼,这一刻,她真的有种跳下去的冲动。
她的眼前浮现出当年在千层雪崖的情景,她跳下山崖,锁链拉住她,手,在冰崖上划出一道一道血口,他搂着她,为了怕她冻死,用自己的体温保护她,那个男人,那个用生命用真心去疼她爱她的男人,他去了哪里?
他爱上了别人,他成了别的女人的男人,他离弃了她。
她生命的出现的每一个男人,都那样全心全意的爱她,老侯爷,安中剑,刀锋,锁链,甚至年少时期的苍龙,他们都愿意爱她,为了她,不再看别的女人一眼,她一直以为,她是所有女人中最优秀,最享受宠爱的那一个。
可是这一世却不是,那个她深爱的男人爱的不是她,爱的是另一个女人。
上天既然让她转世为人,就是为了让她和他再续一段前缘,可是这一世,她还未和他有个开始,他就已经要娶别人了,既然这一世,你不需要我,你不需要我来爱你,那么上天让我们在这一世相遇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世,上天让她又丑,又穷,让她不配拥有爱他的权利,她的爱,对于他,就是一个笑话,那么这一世就不该让她来,她再纠结,于事何补?注定了,她两世孤独,注定了,两世他们有缘无份,既然一切希望都已经破灭,那倒不如及早的抽身出来,尽早的给一切做一个终结。
“锁链,对不起。”
她轻轻的念出这句话,然后,便松开了扣住栏杆的手,身体向前轻轻倾倒,一阵风吹过,她感到自个儿的身子便轻轻的飘了下去。
一切,都该静静的有个结束了。
但是,突然,她的身子猛的一顿,一双有力的大手,狠狠的拉住了她的胳膊。这双手,就像钳子一般,又粗又紧,就像当初在千层雪崖下,锁链拼死拉住她的手一样,难道,是锁链?
“锁链, 是锁链——”她心头一喜,猛的清醒过来,抬起头,却见到了另一张脸。拉住她的,居然是安凡。
她突然很失望。
“是你?”
“你胡闹什么,年纪轻轻的就玩寻死? ”安凡脸涨得通红,就算她体重很轻,但毕竟是一个大活人,这么弯着腰硬拉着她,他也撑不住。“快给我上来,快。”
“我已生无可恋,你让我自生自灭吧。”陆西哭道,失恋的女人就像没了魂魄的肉体,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
安凡安慰她道:“什么自生自灭,人活在世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你有什么心事和我说,我会帮你的。你快上来,我,我要拉不住你了。”
陆西不为所动,依然幽幽的道:“你帮不了我的,没有人能帮我,现在的我一无所有,我毁了容,我爱的人现在要和别的人结婚,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让我死吧,求求你。”
安凡心里一动,原来,这丫头寻死是为了叶铁呀,他是多年情场老手,这么点小伎俩还没有,他咬着牙道:“傻丫头,你就是殉情呗,你就傻吧,你死了,他就当你是空气,想都不会想你,下辈子,他还是不认识,你死了有个屁用呀,白白浪费了一条生命。”
“我的命,早就该没了,如果今生不能好好爱他一次,我就是活着也没有意义。”
安凡见这丫头真是铁了心了,他只得急道:“你不就是想追那个医生吗,哥帮你,你上来。”
陆西迟疑了一下,道:“你,你帮我?我这么丑,这么穷,你,你怎么帮我?”
“又丑又穷的就不能去恋爱了?你说,你爱不爱他?”
“自然是爱他的。”
“那就行了,爱他就把他抢过来呀,这么点出息都没有,还寻死,我的妈呀,你先上来再说,哥保证能帮上你。快点快点,哥的体格子抻不住了。”安凡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要知道,硬生生拉着一个一百来斤的人,娇生惯养的安凡怎么受得了?
看着安凡那满脸涨红的样子,陆喜居然有些开心,安凡说得对,也许,事情真的可以有个转机,她不再想寻死了,借着安凡的劲,踩在桥身的石缝里,爬了上来。
安凡早已累得气喘喘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要命的玩意,你说你没事玩什么殉情,累死哥了。”
陆喜看着他,痴痴的道:“我要怎么才能让他爱上我?”
安凡裂着嘴喘了几口气,道:“就知道惦记着人家,哥为了拉你,累得骨头都要断了,你不知道说声谢谢吗?”
陆西并不领情,“我问你怎么样才能让他爱上我?”
安凡叹道:“好好好,果然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行,哥问你,你真的这么爱他?”
“是,”陆西道,“我在山崖上发过誓,只想今生好好爱他一次,哪怕受尽百世折磨,我也决不后悔。”
安凡不屑的一笑,“行了,人家一说结婚,你就放手了,你这叫爱?还什么受尽百世折磨,别哄人了,我看,你只是想人家爱你而已,都是扯蛋。”
“我——”陆西说不出话来,安凡说的对,他结婚了,她就要放弃吗?
她在一千年前,发过誓言,说来世要好好爱他一次,哪怕受尽折磨,也绝不放弃,她向天地祈祷,要他等她,他等她了,可是她却轻言放弃,如何对得起上天给她的这次机会?
想当年,他为了找到自己,带着颈间的铁链,天涯海角的苦寻了她一年,为她不眠不休,为她去千层雪崖找药,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说出决不离弃的壮语,他从没轻言放弃过,怎么她就这么容易放弃了?当年她发下誓言,说愿意受尽万世的折磨也要和他在一起,怎么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心灰意冷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软弱?
不可以,不可以,老天好不容易让她穿越千年,来与他相会,她决不可以轻易的就放弃这次机会,锁链,我不可以死, 我要顽强的活下来,我不可以再错失你。
她的目光重新又充满了希望,抬头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安凡,道:“你说的对,我,我真的太容易放弃了。我既然愿意受着百世的折磨,就不该这么一点点小事就放手。”
安凡笑骂道:“死丫头,现在想通了?要不是大哥身体好,拉得住你,你早掉下去摔成八块了。”
“谢谢你。”陆西淡淡的道。
安凡浅浅一笑,这小丫头傻乎乎的,也挺有意思的。
“你,帮帮我好吗?帮我做一个可以有资格爱他的人。”陆西抬起眼睛,望着他道。她的眼里充满了渴望。她心里清楚,在新的世界里,她一无所有,有些事,她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
她知道,安凡一定会帮她的。
安凡诡异的一笑,他想了想,语气暧昧的道:“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安凡没有向下说下去,但是陆西却深懂他这话的后半句,“我知道,你帮我,我会付出代价,但是,我已经山穷水尽,除了这条命,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有,”安凡打断她,*的道:“你有你的身体,这就够了,我可以帮你去爱他,但是,你要答应做我的女人,至少三个月。”
做他的女人?
安凡居然想占有她?开什么玩笑?
陆西皱着眉头,“安先生,你,你是否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凡微微一笑,“我知道,但是我对你很有兴趣,我想占有你,你的肉体,灵魂,一切,我都要拥有。”
“这个玩笑不好玩。”
“我没和你玩,我是认真的,认真的想拥有你。”安凡表情很严肃。
陆西沉默了。她有点恐惧,她不想再像当初一样,再受安家的控制,她受够了。
“想让那个医生爱上你,并不是很容易的事,如果没有我,你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
安凡扔给她一个名片,道:“这是我的电话,你考虑一下,不用这么快回答我,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做我的女人,我帮你得到他的心,我说到做到。如果你不想,那你自己去努力吧,祝你好运。”
安凡站起身来,扑了扑屁股上的土,站起来就要走。
“等等。”陆西叫住了他。
安凡站住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安先生,现在的我,又丑,又穷,一无所有,你身边的女人多如牛毛,你又何必要招惹我?”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貌美如花的绿姬了,她想不通安凡的用意。
安凡苦苦的一笑,:“有句话叫做缘份,小西,我们相见,也许就是一个孽缘。”他叫她小西,叫的是那么自然,就像她们熟识一样。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他,你占有我的身体又有什么意义?”
“哥很自信自己的魅力,就算你心里现在满满的都是叶铁,但是三个月后,我也有信心让你把自己的灵魂交给我。”
陆西冷笑,他有点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他以为他是富二代,就可以拥有所有的女人,只是,上一世,她见过成功的男人太多了,对他们,她已经不感冒。
三个月,她要用三个月时间陪着安凡,“我答应你。”陆西道,“但是,我要先爱他一次。”
安凡点了点头,“好,我同意。走吧,去我家,冲个澡,你现在的样子,实在不适合走在大街上。”
就这样,陆西坐上了安凡的车。
宝石捷的确和叶铁的国产车舒适度不一样。可是陆西却无心去体味豪车的感觉。为了得到叶铁的爱,她宁可让自己属于安凡,重复当年与安中剑的恶梦。
车子远离了市区,最后拐进了一座清幽的山顶别墅里,这是一座远离都市喧嚣的场所,绿树荫荫,小鸟欢唱,铁艺的围栏圈出一片安宁之地,院内有名种狗,有游泳池,还有很多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陆西从没过的东西,奢华的情调,与当日的安庆侯府大同小异。
有穿着白衣的人过来迎接,尊敬的叫她小姐,陆西很淡然,在上一世,这一切,她早已司空见惯。
“冲个澡去吧,楼上有浴室,这是我买给我女友的衣服,她还没有穿过。”安凡扔过两件真丝的睡裙给她,她接在手里,一言不发的转身上了楼。
“哗——”强有力的水流顺着她的长发冲刷下来,暖暖的润湿了她的全身,她伸出手,划开镜子上的水雾,清晰的看得见看着镜子里那因为布满了伤口而狰狞恐怖的脸,连她自己都会觉得害怕,试问,这样的女人,叶铁怎么会爱上她?
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吗?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
闭上眼,浮现在脑海里的,还是千层雪崖下,锁链不离不弃的誓言,上一世,就算她经历了安庆侯的宠溺和暴虍,经历了安中剑的纠缠,承受了苍龙无情的背叛,但是她全都不记得,她永远记得的,都只是锁链,那个守护她,愿意为她去死,去千层雪崖找药,愿意不离不弃的锁链。
“锁链,我说过,这一世,我一定要好好爱你,哪怕为此,我受尽百世折磨,我也绝不后悔,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付出,哪怕我又丑又穷,一无所有,哪怕我把灵魂出卖给另一个人,我也一定要好好爱你一次。”
从浴室出来,安凡正静坐在厅里的真皮沙发上,一根一根的抽着烟,他的脚支在茶几上,四周被烟气弥漫着,落下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阳光,光线阴暗,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安凡皱着眉头,似乎心事重重。
看着那件高档睡衣穿在她身上,犹见得她魅惑的曲线,也隐隐见得她身上青黑色的刺青,那是安凡要想的东西,这让他兴奋。
长发遮住脸上的疤,似乎没有那么恐怖了,吐了口烟圈,安凡淡然一笑,“如果不是毁了容,你也算得上是个美人。”
“曾经是吧。”陆西也淡淡的。很自然的坐到对过的沙发上,她不知道,为什么和安凡在一起,她是那样的随意。
安凡掐灭了烟,站起身,凑近她,她理智的想起身躲开,却被安凡一把拉了回来,重重的摔在沙发上。
“想去哪?”安凡低低的道。
“我说过,我先要得到他的爱。”陆西躲着他的呼吸,她坚守着自己的原则。
没得到叶铁之前,她不会让安凡先得到她。
安凡便松开了手,“好,那你告诉我,上一世,你是否认得我?”
“我没有上一世。”陆西否认道。
安凡微微一笑,“我做过几次梦,梦里都会有个女人,从很高的地方飞下来,朝着我的脸飞过来,但是我只看得见她白衣飘飘,却看不见她的脸,直到几天前,我才能看得见她的脸,和你一样,也是布满了伤痕,你走进我的梦里,你知道吗?”
陆西苦笑,“她摔下来,你没拉她一把吗?”
“这个,这个倒没有。”安凡不知道那为什么这么问。
陆西道:“所以呀,她不属于你。因为你没拉住她。”
真是这样吗?
“累了一天,我想睡了。”
“晚安。”安凡道。看着这个女人走上楼去的背影,安凡心里突然有了点失落。
一个心里喜欢别的男人的女人,虽然丑,但是还是不舒服。
清晨,暖暖的阳光照进卧室里来,陆西翻了个身,睡在意大利床垫上的滋味真的不错,陆西甚至懒得起床。
“陆小姐,外面有客人来,说是你的家人,你要不要见一下?”仆人敲着门,问道。 “家人?”陆西吓了一跳,她大老远的从明朝穿越过来,怎么会有家人活着?爸爸妈妈估计早就深埋地下了。
“他们怎么找过来的?”
“是小安先生带过来的。”仆人道。“他们都在楼下的客厅里。”
这么说,是安凡安排的?
陆西知道,安凡说过答应帮她,就一定会做到的。也许,这就是安凡的第一步吧。“好,我穿好衣服就下去。”
客厅里的纯皮沙发上,坐着一位兹眉善目的老人,正和安凡说得开心,见到陆西缓缓的从楼梯上走下来,那老人不禁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陆西道:“孩儿呀,你还记得我吗?”
陆西的脸有些茫然,至少,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过这个面孔出现过。
老者道:“我听安凡说过,你失忆了,也难得,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奇迹了,脑子肯定是会受到一点伤害的。但是你放心,你的家人都在,他们会帮助你慢慢找回自己,走吧,孩子,和我回家吧。”
“回家?”这倒是很出陆西的意料之外,“你,你是谁?”
“我是你二叔,”老者道:“你失忆了,有些事情便说来话长了,走吧,我们就不要打扰安少了,咱们回家。”
叔叔?哪里来的叔叔?上一辈子她也没有过叔叔。
她有些迟疑。“我想,你认错了人吧。”
老人苦笑道:“傻孩子,二叔怎么会认错人?二叔找你找得好苦,你就不要再和二叔开玩笑了,走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唠好不?”
对于突如其来的事情,她还有些惊愕,转头看向安凡,安凡淡然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果然,这一切,都是安凡的安排。
老人的脸上透着真诚,陆西不忍拒绝,她不怕被骗,她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的人也许也就毫无畏惧了,她浅浅一笑,“好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