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维奥拉没有回来吗?”那一刹,艾莲感觉心跳仿佛有一瞬间的停滞。
“嗯,禁闭之后......就没见过她了。”感觉到艾莲抓着自己手的力道渐渐加紧,艾尔娜略犹豫地说下去。她知道维奥拉在艾莲心中的分量,那时和自己完全
不一样的地位。
连续几日的饥渴是艾尔娜连说话都有些喘,纤细的身子竟突出了点干瘦的轮廓。
阿琳是和艾尔娜一同回来的,这个极年轻的女孩表现出少许不符合年纪的憔悴。她说:“几天前就没见她,但我们没机会告诉你。”
奶奶已经走了,这次就轮到艾莲最重要的人了么?
“......你们这里的人数最近是不是在减少?”艾莲思索了几下子,开口沉声问。
阿琳一愣,回答:“呃,没注意啊——不过里莎她前几天也被带走了。”
“......”最近消失的人数,艾莲想起那消失不见的二百五十多个学生,一种不安在心头逐渐滋生。
艾尔娜背靠在单薄的枕头上,眼帘微垂。
他们是“囚鸟”,不可能永远存在这相对安全的笼子里,终有一天,他们要不死在这里,要不被送往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她开始注视着艾莲,波莉奶奶无声无息的走了,黑色的笼子使身在里面的人们为了存活而日益变得冷漠,有颜色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美丽的眼眸似乎焕发出一种亮光,转瞬即逝。
一只手不自觉的覆上少女的脸颊,微微冰冷的触感让艾尔娜感到一点心惊。
哎?——艾莲睁大的双眼意示着她的惊讶,她有限的视角看到她脸上的这只手,柔软的温凉的,就像维奥拉的一样。
感觉到少女眼里的暗色稍稍褪去,艾尔娜牵强地勾勾嘴角。
艾尔娜问:“艾莲,你想去找你母亲吗?”
艾莲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这不是当然的吗?维奥拉胆子太小,她该有多害怕!”
抚摸自己脸颊的手撤去了,顺下握住自己的手臂,力道很轻柔:“你办不到啊。”柔软的声音倾吐出很无情的话语。
在这里,连自己都很难保住了,帮助别人也是要有代价的,何况,要帮助的人在鸟笼之外。艾莲的面色有苍白了不少,艾尔娜对艾莲最近的情况也猜得一二。
——是,艾莲办不到。
一旁的阿琳随即也苦笑起来,她的辫子上缺少了素净的花朵,仿佛少了几分希望的颜色。
她低声道:“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被带走吧......”被带到未知的地方去。
“唔......!”
“嘘,阿琳,别说话!”艾莲突然捂住阿琳的嘴,自己也压低了声音。
阿琳对此心中没有一点不快是假的,但她随着艾莲的视线往窗户那边看去的时候,任何不快顿时烟消雾散,取而代之的是惶恐。
胸前挂着不列颠军徽的高个子青年正隔着窗户,目光毫不掩饰的投向里面的三个女孩。看到三个人好不自在的样子,突然想笑。
但必须要忍住,说真的......
青年的目光看不出半点恶意,但他身上的军服和军徽实在让人放不下戒心。
阿琳的脸色有些刷白了,她不知道萨罗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但直觉告诉她,她貌似说了不该说的。艾莲在捂上阿琳的嘴时故意放慢了动作,悠悠的样子看似
女孩们之间一个小小的玩笑。
当然,这种小小的掩饰萨罗根本看不入眼。
忍受着令人不自在的目光,艾莲不得不与萨罗对视,明亮的眼睛一看就到底。
可她发现与萨罗对视是件更不好受的事情,那种目光其实很干净,看似无害,却感觉像手术刀一样,把全身都划得遍体鳞伤。
被注视地皮肤都发寒发痒,忍受这样目光的艾莲心跳有些急促。
难受归难受,青年很快地就收回了目光,压了压帽檐,嘴角的微笑愈发愈灿烂了。
“抱歉,稍稍打扰了。”于是很快走开了。他是用不列颠语说的,但对于现在“专修”这项的艾莲来说,不难听懂。
她被那个笑容晃得一愣一愣的。窗外听不到脚步声,不如说萨罗走路时根本无声无息。
阿琳深呼一口气,一下子坐在床上,捂上心口,心跳的余悸还在。
“真吓人!”
艾莲也叹出一口气,心中觉得莫名其妙也罢,没时间多想了,因为上课时间要到了。
于是她朝艾尔娜和阿琳挥挥手,说:“时间到了,我回去了......”
阿琳:“那你母亲......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吧?”说完立即捂上自己的嘴。
艾尔娜:“阿琳,艾莲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主会保佑维奥拉的。”随即她再看向艾莲,温柔如原来那个修女,应该说,面对于艾莲,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她说:“下次见面可能在几个礼拜后吧,那时,我想和你说说话。”
“照顾好身体——你瘦了。”这是临走前艾尔娜的最后一句话,关怀的话语好像这个她还是那个身处于教堂的修女。那一瞬间,艾莲以为说话的不是知心的姐
姐,而像是可靠的母亲。——嗯,当然维奥拉是不可能的了。
“哦。”微乎其微的回应好像风在挠痒痒。
艾莲很少哭的,这次不例外,眼睛有些酸涩罢。
索然无味的日子又过去了。连续几个月,日子像影片胶卷一样回放,每一张像印刷一样的重叠着,好像格罗斯被攻陷是昨天的事情一样。每一张都一模一样,
相似到令人作呕。加上维奥拉的消失不见,一盏灯火仿佛被熄灭。
阿琳在干活时偶尔会经过那一片较大的活动地,会看到一片枯黄的草地,散发着秋的萧瑟气息。每次仰望一下天空,残缺的,小小的,来自上方的气息总是令
人沉醉。
场地中的金发少女穿着白鞋子在草坪中踢踏着什么,扬起的草屑被风卷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阿琳看到少女平淡的眸子,这具小小的身躯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真是多事之秋,阿琳突然想起自己的奶奶波莉·怀特。
“阿琳,磨蹭什么呢!走啦!”同行的一个女孩在前头大声催促着。
“哦!”阿琳习惯性地摸了摸辫子,细白的指尖无意触碰到上头柔嫩的花朵。
在压抑严酷的囚牢里,太多负面的东西压得人难以喘息,在这种情况下,阿琳没想过自己还会戴着这样象征生命的花朵——与秋所相对又并存的花朵,浅青。
顾名思义,浅青色的花儿,她的花瓣和气味都很普通,算不上出彩。而令人所惊奇的是,柔美的色泽因是春的象征,这种年轻的如花似玉的颜色却与万物萧瑟
的秋并存,与万籁俱寂的寒冬作伴,绽放着自己如夏般旺盛的生命力。
然而她在第一缕春风拂过之时,生命就将凋零。
那天艾尔娜将手掌伸向她,几朵浅青花衬着白皙掌心,甚是好看。
她说:“戴上吧,也许它更适合你。”
顽强的生命终究跳不过“死亡”这扇门,却能在比死亡还要痛苦的环境中尽情绽放。平淡而顽强的浅青花在深秋和寒冬中绽放出毕生的美丽,而她又能否在美
丽凋零前待到第一缕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