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军营里,一向没有太多的规矩。
况他们漠北男儿,饮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喝多了后,难免会说些不着边际的混话。
“你们说,今日郡主救下了那个小子,他会不会就此感激涕零,以身相许啊?我可听说,他们越人就喜欢玩这一套。”
“桑落郡主天赐之姿,谁见了不心动?若是越国的人知道了他们的将军成了我们漠北郡主的裙下之臣,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神情,若真成了,老子想想都觉得痛快!”
“哈哈哈,越国的人怎么想老子不知道,但裴思俭那个老匹夫听到后定会气的七窍生烟!”
“行了行了,你们是酒喝多了,桑落郡主是什么人,日后那可是要嫁给我们漠北第一勇士的,岂容那个越国的小子癞蛤蟆吃天鹅肉?这话要是让首领听见了,小心你的狗命!”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虽是浑话,可也有道理。
若是通过裴昭能牵制定远军,让京都那位生了疑心,届时,定远军腹背受敌,他漠北得到了岂止是区区一个白玉城?
于是就有了方才和裴昭的那一番对话,却没想到裴昭如此不知好歹,软硬不吃。
如今,桑落主动请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也无伤大雅。
看着布彣低头沉思,桑落顿时急道,“一个月,三哥,一个月总行了吧,三哥,你相信桑落。不用天狼花,桑落也会让裴昭点头答应我和他的婚事。”
布彣眉头紧蹙,依然不开口应下,桑落急了,立刻蹲下身拉着布彣的双手道,“三哥,若是一个月后桑落不能让裴昭心甘情愿地臣服,桑落愿意嫁去鄯善。三哥,你平日里最疼桑落了,就相信桑落这一回,可好?”
布彣终是在桑落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桑落,三哥可以答应你。但是,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可做出让漠北蒙羞之事。”
桑落眸中战意昂扬,信心十足道,“放心吧,三哥,在我漠北的地盘上,我有把握。”
她的阿大是漠北第一上将,阿母贵为公主,王舅自小偏疼她,在她刚出生时就被封为郡主,从小到大前呼后拥,她遇见的人哪个不对她毕恭毕敬?
即便是不知道她身份的,也会被她的美貌所吸引。
可裴昭,竟然对她视而不见?
这一下就激起向来好胜的桑落的斗志。
只可惜,匆匆一面后裴昭就没了踪迹,这些日子,她带着人跑遍了周边大大小小的部落,愣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摸着。
万般无奈之下,她想起了三哥的军营在这附近,便想着让三哥派人寻找。
不想,刚进去,她就看到了被绑在架子上行刑的他。
原来他是个越人。
她也不清楚当时冲动地请求三哥放他一命,是因为他对她的淡漠激发了她不服输的斗志,还是因为单纯地不想让这个人死。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如今他的命就握在她手中,让他低头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布彣见状,一桶冷水泼向了桑落,“别怪三哥没提醒你,那小子心里已经有人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非要得到天狼花?”
桑落惊愕,“他这般不顾性命就是为了一个女人?”
布彣没有再说话,可那笃定的神情还是让桑落心中没由来的失落。
漠北边疆,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幻影搓了搓冻僵的手指道,“小姐,天色将晚,不如在这里歇歇脚,明日一早再赶路。”
这些日子风餐露宿,昼夜兼程的,她都几乎吃不消,更何况自小养尊处优的小姐,看着舒茗嫣显然瘦了一整圈的身形,幻影一阵心疼。
舒茗嫣点头道,“好。”
倪疾很快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个背雪的山洞,生好了火。
舒茗嫣挪到火堆旁边,这才感觉已经被冻僵的四肢有了点知觉。
幻影看着舒茗嫣已经生了冻疮的双手,边上药边心疼道,“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若是日后裴公子敢辜负小姐,幻影第一个就要他的命!”
火堆另一边的倪疾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又添了几把柴后,谄媚道,“我家公子对明越郡君深情不二,怎会辜负?”
幻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他家公子要娶漠北的郡主?怎么,难道我家小姐还比不上那什么郡主?”
倪疾心里嘟囔着我家公子这般不顾性命还不是为了你家姑娘,可这话他不敢说出来,不说前几次舒小姐对公子的救命之恩;单是这次,路途艰险,可舒小姐同他们一起休息,一起赶路,愣是一声都没吭,他见了着实佩服。
可也不能看着公子被幻影这样编排,倪疾顿时辩解道,“喂,你说话可是要讲究证据的,我只是说天狼花在布彣的手中,听到那些漠北的士兵说布彣以天狼花和敏哥为诱饵引公子前去,是漠北的郡主救了公子,说是布彣有意要将妹妹许配给公子,不然为什么答应她不要了公子的命?
听到这消息,我可是连公子都没见一面,就赶回来给明越郡君报信儿了!”
幻影冷哼道,“那是你没用,既救不出人,也没把握阻止你家公子!”
“你!我男子汉大丈夫,不跟女人计较!”
对上幻影那双能杀人的眼睛,倪疾立马闭嘴不言,这么凶悍的女人,也就老大口味独特,消受得起。
“好了,幻影,你也少说两句,当务之急,是先赶到苏尼达内,其他的事,等见到裴昭再说。
倪疾,你继续教我们漠北话吧,以免再被人盯上。”
她琢磨《漠北九域志》也有三年多的功夫了,大多漠北的文字她早已烂熟于心,但是却不会说。
也幸好是倪疾追了上来,不若就凭着她和幻影两个人,怕是连这第一关都应付不过去,更不要说在布彣的眼皮子底下将裴昭带出来。
事关性命,倪疾顾不得生气,忙拿了根枯木递给舒茗嫣,悉心教导起了主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