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靖尘刚进客庭就看到凌靖渊一脸笑意朝自己跑过来,还没站稳便被他拥了个踉跄,“六哥,听人说德仁街区的晋王府修葺好了,一会你陪我去看看吧!”
凌靖渊今年六月底刚满十七岁生辰,如今更是少年飞扬,正处在褪去稚嫩的关键年纪,可脸颊下面却还留着怎么也去不掉的圆圆肥嫩,从小到大每次让长辈们都要忍不住嘲笑几声,再捏一捏那张圆润的脸。
皇亲平辈中就数六哥凌靖尘与他关系最近,于是到现在为止,在捏脸的路上唯独被这个吵架吵不过打架更打不过的六哥抓着不放。
“不去。”凌靖尘摆了摆手,大热天坐下来先饮了一杯清凉茶润润嗓子。
凌靖渊偏偏还就喜欢粘着他六哥,干脆直接跑来凌靖尘身边坐下后,晃着他胳膊说道:“六哥走吧,一块去看看,中午去惠福酒楼吃饭,弟弟请客。”
“我手里还有个事没完,这不是刚从北边回来嘛,有个述职要写。”
“啊,你不是进宫见过父皇也递了折子嘛,这述职又是谁给安排的啊!”
凌靖尘耸耸肩,淡定地说道:“我哥啊。”
“嘶,睿王兄那么严厉的管教也就你听。”凌靖渊暗自吐了吐舌头,似模似样的哆嗦着轻声叹道:“幸亏他不是我亲哥哥。”
凌靖尘斜了他一眼,道:“所以说,府邸你自己去看,中午饭你也自己去吃,不送。”
凌靖渊眼见着劝说失败,便忙着吐槽道:“六哥真是,好不容易回来也不陪我玩,还是姜家的卿遥兄长好,每次来朔安都会找我,还会给我从南川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
“那是人家找你吗,那不是你每次都颠颠的要跑去姜府找人家玩。”
“话说我还真的好羡慕卿遥兄长啊,常年在南川那么美的地方,我长这么大连朔安都没出去过几次,最远也就是去过南川宁州的涞源城,不过到现在都还记得夏尧湖的风光啊,和那里比起来,咱们朔安的梦玺湖简直是太逊色了。”
凌靖尘并没搭话,而是静静地坐着歇息顺便听凌靖渊娓娓道来这段他并没有听过的年少往事。
“我就是在夏尧湖第一次遇见卿遥兄长的,那晚他身边还有一个蒙着面的姑娘,他亲口说那是他家姊,后来我回朔安问过母妃才知道,原来姜家有一位自小被养在南川的姜家姐姐。”
原本只是安静在听的凌靖尘一时被惊起了不小的疑虑,眼眸一抬问道:“这是何时的事?”
“我记得可清楚了,是长宁二十一年五月,大概是中旬左右吧。”
“当真?你那时在涞源城亲眼见到了姜卿遥和他姐姐?”凌靖尘心里有数,那年五月的时候他们分明还在竹苏,江柒落是十一月的时候才和他与尚方南一同去的南川涞源城见的姜卿遥。
“对啊,我就出去过这一次远门,怎么可能记错!母妃和舅舅都说过姜家姐姐喜欢海棠,我记得那晚还碰坏了那姑娘头上的海棠玉簪,她不是姜姐姐还会是谁?”
凌靖尘陷入了沉思,并没再理会凌靖渊继续的喋喋不休,他深知姜氏家训一向严明,族中子弟断然不会是轻浮孟浪之人。如果他九弟没有说谎,那么当年姜卿遥身边的那位佩戴海棠玉簪的姑娘又会是谁?
一时拗不过,凌靖尘还是陪着他前往德仁街区看了一趟新府宅,里面一应陈设皆已齐备,不日便可迁进去,两人沿着长廊一路穿花园走出内宅又穿过前厅,一路上有不少内务府拨来洒扫的下人,每每遇见这两位亲王,皆恭敬地回避退让。
只是凌靖渊满目新奇,亲自跟管家要求如何修缮后花园的凉亭,以及内宅沿路的长廊与藤蔓,就连铺在地上的圆石都要过问,搞的凌靖尘实在无语,没忍住说道:“你又没娶妻,管那么多内宅的规建做什么,让人听了笑话。”
凌靖渊撇了撇嘴,嘟囔着说道:“亲王立妃不是迟早的是吗?六哥自己有王妃却笑我没有!为老不尊!”
“看出来了,你这是想娶媳妇了。”凌靖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用力拍了拍凌靖渊肩膀说道:“我想,姜贵妃一定和父皇商量过晋王妃的人选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正妃大概是不能自己选了,但侧妃或者侍妾倒是可以找自己喜欢的,只两点,人品端方,家世清明就好。”
“旁人听了六哥这话,还以为宣亲王府藏着多少娇妻美妾呢。”
凌靖渊对着他六哥一向没大没小惯了,这种调侃的话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倒是常说。
凌靖尘没再接他的话茬,两人一块去说好的惠福酒楼用过午饭,等到未时初刻左右他骑马回府的时候,没想到竟然在临近修庆街区的一处清雅茶肆遇见了自家王府的车驾。
直到晚上两人用晚膳时他才问起,重曦倒是直接大大方方地说道:“她啊,她是沈姑娘,是我五日前在敬平长公主举办的游园会上认识的。”
“沈家?”凌靖尘心中大概能够猜到,这应该就是御史台沈如鹤大人的那个沈家了。
重曦尚不得知她师兄心里的想法,接着说道:“对啊,前不久皇后宫里宴请官臣家的姑娘,这沈姑娘也去了,据说特地被安排坐在皇后身边很近的地方呢,连吏部尚书梁新大人家的二姑娘都被安排在沈姑娘外侧一边呢。”她眼珠一转,灵机一动撑着下巴盯着她师兄看,笑着问道:“师兄,你又想到了什么新鲜事啊?”
“没事。”凌靖尘照常夹了一筷子糖醋小排放进重曦碟中。
重曦照常把糖醋小排整块放进自己嘴里,不依不饶地问道:“快说嘛!”
凌靖尘边吃边说道:“能够接帖子去长公主的游园会,又是皇后的座上宾,想来她已是帝都皇亲的妻族备选了。”
“那她会嫁给皇亲喽?”
“嗯。”
果然喜欢探听内宅事是古今女子的一贯传统娱乐,重曦放下筷子如数家珍地认真说道:“睿王府上有正妃一人侧妃侍妾若干,旭王三殿下府上同样是妻妾成群,四殿下目前尚未在京都立府,你家仅有我这一个正妃,七殿下行踪不定姑且不算,八殿下被养在皇叔德亲王府不得陛下喜爱姑且也不算,晋王刚刚立府想来不日便会立妃......”她说完后还瞧了一眼凌靖尘,瞧他脸上并没异样,便继续说道:“如此看来,那沈姑娘会被赐婚给晋王喽?”
凌靖尘一直在听着重曦絮叨,喝完汤羹以后才张口搭话道:“你也说了沈姑娘是皇后的座上宾,坐在比梁家姑娘离皇后还近的地方,她又怎么会被指婚去晋王府?”
重曦后知后觉,才知道如此刻意的安排为何:“原来,梁皇后这是想要拉拢御史台沈家啊。”
凌靖尘微微蹙眉,这便是梁家失掉工部韩家这个盟友之后接下来的打算。
晚膳过后,一直等到临近亥时,他从内宅书房出来照例回至寝院休息,谁知重曦竟独自坐于寝房阶下,仰起头来遥望星河,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只见她双手相合万分虔诚。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叹道:“今晚夜空浓云太多,恐怕是看不到星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