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奚言在阿肆的房中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当日的晚间,整个城主府由原本的一片乌云笼罩,变得热闹了起来,原本压在所有人心口上的那块大石头也在晚间的时候被移开了,欣喜之情弥漫在整个城主府中。
“醒了,醒了,三小姐醒来了。”声音是从阿肆的院落中传出来的,一时之间,原本还在惆怅的众人,都不禁一愣,直到城主府的城主大人喊了一声,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朝着阿肆的院落奔去。
而奚言依旧坐在石桌前,见众人的身影不见了,他才伸出手来,捂着自己心口的地方,那个地方似乎又开始跳动了,尽管十分的轻微,可对于这些年来一向心如止水的他来说,却犹如在平静的海面上扔下了一个小小的石头,尽管只是涟漪阵阵,却也足够撼动。
古苏岩等人却是大喜,这段时间里来,他们无一日不再盼望着阿肆能够醒来,每日都在煎熬着。
“落儿醒来了,真的,醒来了。”古苏岩听到城主大人的话之后,先是一愣,下一刻,却是紧紧地抓着一旁达娜的肩膀,那力道竟是没有控制住,让达娜感觉到有些吃痛,可是见他如此欣喜,她便笑了笑,面上原本的愁容也是散开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落儿去。”古苏岩闻言,点了点头,便和达娜等人一同朝着阿肆的房中走去。
一行人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而奚言也在最后站了起来,朝着那个方向看了看,他明知不该心动的,可如今心有些痛,终究,是不舍,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落儿,落儿。”古苏岩心疼这个妹妹,从她初到北境边关到现在,她经历过的,让虎威军上下无一不动容,她为了稳定军心,即便是摔下悬崖,即便是双脚差点被废了,她也不曾放弃过。她为了满城百姓,即便是孤身一人入险境,即便是满身烧伤去了鬼门关走了一遭,她也不曾放弃过。
这是他的妹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
从前,他甚至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妹妹,因为上京之中,没有人会喜欢将军府的三小姐,她庸俗之际,甚至刻意的扮装让人厌恶,而她破坏了自己姐姐的姻缘更是让整个上京之人所不耻。可是,爹爹说了,这是他的亲妹妹,他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她,努力的保护好她。
而现在,当她一身孑然回到将军府,他只觉得她变了,变得寡言少语,可那双眼睛再也不是他所熟悉的懵懂无知,也不是他所熟悉的憨傻嫌恶。
如今的古落儿,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让人心生厌恶的女子了,如今,虎威军的将士们也都敬重她,他不明白,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让原本本该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到让人心生厌恶的女孩,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思及此,古苏岩只觉得胸口之间莫名的有一股的郁结之气,让他原本一颗欣喜的心,突生难过。
许是因着古苏岩的情绪波动太大,让一旁的达娜注意到了,她以为他是在担心这又是一场空,毕竟这段时间里来,他们每个人都在盼着落儿能够醒来,而现在当她真正醒来了,他们却有些犹豫了,那样的伤痛,她又是如何忍受的过来的呢?而他们又该怎么去面对她呢?
即便是他们尚且如此为难,而古苏岩还是她的哥哥,未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他的自责愧疚让达娜有些心疼。
她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臂,像是在安抚着他,道:“走吧,落儿刚刚醒来,一定会很想看到你的。”
古苏岩望向达娜,只见她的眼底有淡淡的流光,他笑了笑,像是释然了一般,是了,即便是心疼,即便是愧疚,可她依旧是他的妹妹,他要终其一生好好疼爱的妹妹,她醒了,他自然是欣喜无比的,有什么能够比她能够醒来,能够再次的醒来还要重要的呢。
“达娜,谢谢你,此生得卿,吾之幸也。”
简单的一句话,却是最深情的告白,而达娜在听到古苏岩的话之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面上两朵绯红云霞现,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心中却甜蜜的让她差点晕眩。这是她认定的男人,此生,她得之他,亦是三生有幸。
二人相视一望,所有的话语都在不言中,像是互相给了彼此力量,朝着阿肆的房中走去。
彼时,荒蛮和鬼医前辈早已经在房中了,而古苏岩一走进来,便是看到了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儿,此刻却是半倚在床头,面上尽管依旧苍白,可是到底是醒来了,那双眼睛略显疲惫,但终究是能够将他们望了进去。
“落儿。”只有两个字,可是却让一向铮铮铁骨的古苏岩哽咽了起来,他一步一步朝着阿肆走去,眼底却是晕染了一层水汽。战场上,即便是身受重伤,即便是被敌人逼得再怎么狼狈,即便是他满身伤痕,衣襟染血,可是他都不曾哭过,除了那一次两万大军在他面前血流成河,这是第二次,这个男人哭了。
阿肆望着进来的众人,眼底有过片刻的迷茫,只是稍稍的缓和了一下,所有的记忆都涌了上来。
“哥哥。”因着多日未进滴水,阿肆的嗓子很干,嗓音如同铁锯一般摩擦着,沙哑低沉。
可是,只有两个字,却是让二人都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阿肆望向他,面上淡淡笑容,尽管清浅,可却让古苏岩的心中一松,他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发顶,像是安抚着她一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落儿。”
阿肆能够感觉到头顶上的手传来的温度,很暖,亦是有些微微的颤抖,她笑得更是明朗了,“哥哥,你若是哭了,被达娜看到,以后定要笑话你的。”
一句玩笑话,却是让屋中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好在,她平安无事,好在,她终是醒了过来,一切,都很好,尽管前面历经千辛万苦,但未曾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