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惊龙双目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冷冷说道:“是么?此事只有你知我知,根本无庸担心她会闻风远遁;再说,叛我之人,纵然逃到天涯海角,谁能幸免一死?”
黑袍怪人禁不住毛发悚然,自己这位门主说的丝毫不差,以往所有叛逆之人,莫不在那无影之毒下断魂绝命,无一能得幸免,连忙躬身谄笑:“门主神威,那么……”
雷惊龙微一挥手:“我自有主张,你应该已听到适才夏梦卿临走之时,交代她的话儿。”
黑袍怪人也是一个深富心机,狡诈阴狠的人,闻言也才猛然憬悟,小巫面对大巫,他顿有不如之感;无论心智、凶狠,自己都较这位门主差得太远!他望着面前那卓然而立隐透阴森的身形,不由打心底里冒起一丝寒意,惶恐得不知所以。
雷惊龙视若无睹,淡淡一笑,又道:“这件事且不去管它,夏梦卿那些人也可暂时置之不顾,为我传谕,自即刻起全力追查罗刹三君的行踪,一有所见,立刻来报我,去吧!”
黑袍怪人如逢大赦,恭应一声:“属下遵谕。”身形陡化长虹,向崖下飞射而去。
望着黑袍怪人那飞射而去的身形,雷惊龙覆面黑纱后那薄薄唇边,浮现一丝残忍的笑意;笑得诡异难测,袍袖轻挥,一闪不见。
神力侯府后院那座小楼的纱窗上,犹透着灯光。
如此夤夜,灯火未熄,这显示着博侯伉俪犹未入寝。
事实上,的确如此。
小楼内,红烛高烧,蜡泪淋漓,傅小天与薛梅霞正自隔几对坐。
两个人一般地愁眉不展,低着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也难怪他们如此忧心伤神,四天已经过去,京城四郊亦已搜遍,竟然徒劳无功,根本没有找到夏梦卿一丝踪迹。
这实在是一件绝顶离奇,而又令人深探担忧的事。
倘若夏梦卿功力情况好好的倒也罢了,偏偏他目前正身负极重内伤,不宜过分妄动真力,在此帝都危机未除,布达拉宫密宗高手,千毒门狠毒徒众,罗刹三君环伺之时,他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处在极端危险之中,没有人能相信这些人一旦发现了他的弱点会放过他。
他只要落在任何一万面人的手中,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再说,皇上的限期不过一个月,紫凤钗、绿玉佛两件稀世至宝又落入罗刹三君的魔手……
这一切、一切,怎不令傅小天夫妇心急如焚,忧愁欲绝?
傅小天几天没有合眼,薛梅霞也陪着他数夜未眠,寝食惧废,肉体上的折磨也许还能忍受,再加上精神上的焦灼、忧虑,那就便人难以负荷了。就是,铁铸金刚,铜浇罗汉般的神力威侯博小天也日见消瘦了。
他失去了往日的英风豪气.显得那么地委靡不振。
环目中满布血丝,黯淡失神,那部威猛慑人的虬髯;也变得凌乱不堪。
傅小天尚且如此,薛梅霞自是更不必说了,因为她身受的要比傅小天更多、更重。
其实,像傅小天这种豪迈奇男,人中英杰,再怎么样也不致一蹶若是,他一向坚强得仿若擎天巨柱,东岳岱宗,任何风暴也不能撼之分毫。
主要的,还是他爱妻情深.一半儿以上是由于眼见薛梅霞的日益憔悴,以致在愁苦之余又另添一份忧虑。
他了解爱妻的心情,薛梅霞也了解夫婿愁苦的原因,可是,夫妇之间,却谁也没办法安慰谁。
因为,除非能立刻把夏梦卿寻到,一切安慰都属徒然。
但是,已经一再试过了,多日的搜寻,所得到的只是失望的打击。
所以,伉俪两人只有枯坐相对无语。
夜色很宁静,小楼里的空气,更透着无限沉重,沉重得使人有点透不过气来。
蓦地,一阵急促的蹄声由远而近。
在这万赖俱寂的深夜,听来特别清晰,声声有如重锤,敲在人的心坎上。
这蹄声,至神力侯府门口倏然而止,傅小天皱下皱浓眉,微徽地抬了抬头,但却仍没有说话。
薛梅霞,则就像没有听见一般,依然低垂着头。
四下刚刚恢复了寂静,楼下随又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步履声,紧接着,值夜的黑衣护卫怯怯地试探着开口通报:“禀侯爷……”
傅小天满脸烦躁地沉声喝问:“什么事?说!”
几天来,傅小天那显得极为暴躁易怒的脾气,早使属下护卫们吓寒了胆,这时他出声一喝,楼下这名护卫更加起了畏惧的犹豫,支吾了半响,竟没有答出所以然来。
傅小天挑眉瞪目,厉声又问:“什么事,快说啊!”
楼下护卫如遭霹雳当头,身子一哆嗦,倏然扬声:“唔!……禀侯爷,德郡主求见。”他到底说上来了。
傅小天勃然大怒,砰地一掌拍在茶几上,霍地站起,环目暴射寒芒,须发俱张。
这慑人威态要是被楼下的护卫看到了,怕不立刻吓昏。
傅小天刚要发作,薛梅霞一只玉手搭上他的铁臂,话声无限柔婉:“小天,别跟人家过不去,人家职责所在,有客来访,能不通报么’”
一句话顿使傅小天威态尽敛,望着薛梅霞歉然一笑,转向楼外挥了挥手.干和地道:“告诉她,我睡了,不见客。”
楼下黑衣护卫应了一声是.快步离去。
薛梅霞连忙一摇头,道:“小天,怎可这样,德怡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否则她不会这个时候跑来找你。”
傅小天略一沉吟,终于又扬声沉喝:“回来。”
那名黑衣护卫远远地又应了一声是,立刻跑了回来。
傅小天道:“把客人让进大厅,我马上就来。”
“是,侯爷,属下遵命。”想必这名护卫也深为畏惧德怡郡主的雄威,这回好交差了,当时一声响诺拔步奔去。
护卫寓去后,傅小天望着薛梅霞-声苦笑,道:“霞,走吧!我们一块儿去瞧瞧她到底有何贵干。”
看看自己身上,薛梅霞不禁有点犹豫:“还是你一个人去吧,我这身……”
傅小天微笑接口道:“对她没那么多顾忌,这时候见客已是她天大面子,走吧!”
薛梅霞蹙眉一笑道:“好,依你。”向来讲究修饰的她,若在平时,说什么也不肯这样儿出去见客,尤其对方也是有体面的人,但今天她为了顺着夫婿一点儿,不再多事,话落,便当先行了出去。大厅上,已燃起灯火,美郡主一张娇靥绸得紧紧的,正双手玩弄着马鞭.焦急地来回走着,一见傅小天伉俪来到,立刻迎了上来。
傅小天未容她开口,便自颇为不耐地望着她,蹙眉说道:
“郡主阁下,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叫你非这时候跑来扰人安眠不可?”
美郡主德怡不愧厉害,也蛮得可以,柳眉一挑,道:“也许,我来得不是时候,不过,阁下,你真的已经睡了么?”
傅小天本就不耐烦,这一来更加恼火,浓眉陡剔,冷冷说道:“郡主阁下芳驾莅临.睡与不睡又有什么两样?”
美郡主唯独对这位铁铮奇男没有办法,美目轻注蹙眉笑道:“过访是客,主人岂能以这副颜色相待?别这么凶行么?我是来求你帮忙的。”
傅小天呆了一呆,刚要说话,薛梅霞一旁微笑说道:“我猜得没错,这时候你来找小天,定是有什么要紧之事,来,咱们坐下来谈……”举手让客。
美郡主对薛梅霞素来敬重,视之若大姊,同时,也有着一份羞惭,望了薛梅霞一眼,笑道:“霞姐,别跟我客气,我不能多耽搁,马上就要走。”
她既这么说,薛梅霞不便多事坚请,“哦!”了一声,笑道:“那么,有什么事你对他说吧!”
美郡主略作犹豫,终于鼓足了勇气,娇靥微酡,望了傅小天一眼,嗫嚅着说道:“我想找他帮忙打架去!”
傅小天为之哭笑不得,吁了一口气,苦笑说道:“阁下,你也真是……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敢情是吃了人家的亏,找我去为你出气,对么?只是,我实在想不出这帝都之内有谁竟敢对你这位大郡主无礼?”
入耳吃亏两字,美郡主娇靥更红,也勾起了心中的气愤,差一点掉泪,可是她生性倔强,绝不愿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终究忍住了,柳眉一挑,气虎虎地道;“他岂止无礼,简直是欺人太甚,而且竟胆大得敢擅自闯进静明园。”
私入玉泉禁地果然非同小可,敢对郡主无礼,更是此罪不轻,这人委实胆大得可以。
傅小天似乎被引起了一点兴趣,也颇觉得事态严重地皱了皱眉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美郡主想起来就恨,道:“一个不知死活,自命为读书人的武林狂生。”
薛梅霞神情一震,立刻留上了心,傅小天却毫未在意,沉吟了一下,说道:“他知道你是谁吗?”
美郡主道:“他问了,我没有告诉他,不过他既知玉泉山是皇族禁地,应该不会不知道我的身份。”
“那么这人的胆子的确是够大了些。”傅小天扬眉说道:“你以为他还会在那儿等你么?”
“武林中人素重干金一诺,我看他自命不凡,谅必不至于就此逃去。”
“说得是。”傅小天蹙眉点头:“既然这样,你就该找九门提督派人前去拿人,何必一定要找我?”
看来傅小天仍然懒得管这种闲事。
说了半天,枉费口舌,得来这么一句话儿,美郡主不由得气得连连跺脚,梆眉双挑,美目圆睁,又急又气:“你这人……是有意装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