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尚宁早就猜到了今晚在上上水吧这一出闹剧的始末原委,这会儿看到靠在树上打电话的赵为民,想想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所蒙受的耻辱,她马上就明白了杨淮的想法,很默契地笑笑,“注意分寸哦。”
“没事儿。”杨淮摆摆手叮嘱道:“注意安全。”
挥手告别,走了两步,顾尚宁甜美的声音传来:“我会小心的,你放心吧。”
杨淮呆了一呆,无声地笑了。这丫头,挺善解人意的,跟她在一起就是省心,配合默契心照不宣,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杨淮这会儿已经想起来了,上一世中,顾尚宁其实是喜欢他的,只是碍于和戴雨柔的闺蜜关系而无法表露出来而已。
那一年,在和男朋友分手后的一段时间内,精神空虚、极度缺乏关爱的顾尚宁,因为杨淮和戴雨柔的关心,这丫头竟然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杨淮。
当然,她也只是在背后默默地喜欢,从来都不敢在戴雨柔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丝端倪。
但是,恋爱经验丰富的杨淮,却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一点,但是摄于戴雨柔的淫威,只能故作不知。
这一世,已经和戴雨柔彻底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杨淮苦笑着摇摇头,把这一丝绮念抛在脑后,么滴,先干赵为民一顿再说。
他悄悄地摸了过去,站在另一棵合抱粗的法国梧桐树后面,听赵为民说些什么。
“我曰你老母!平时你是咋吹的?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你们是猪啊?我的钱就那么好拿?!”
赵为民的电话开着免提,可以清楚地听到,电话那端一个男人的声音讨好道:“民少,那小子太生猛了,我们刚抓住那妞儿,他就抢先动手了,放倒了我四个弟兄啊!这不,他们四个刚被条子拷走了,估计今晚上是出不来了。”
赵为民骂道:“没用的东西,那小子呢?”
话筒那边,那个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他妈滴,那小子比兔子还机灵,警叉还没到,他就趁乱溜走不见了。”
“废物!真他妈一群废物!”赵为民气呼呼地挂断电话,紧握拳头,在空中挥舞一下,狠狠骂道:“妈滴,算你走运!”
“嘿嘿,老子是很走运,你可就倒霉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谁?啊——你!”赵为民的惊呼戛然而止,就像是一只正在打鸣的小鸡,突然被卡住了脖子。
“奶奶滴,你的熊猫眼看着有点儿不对称,影响形象啊。”
“啊……别乱来啊你……啊——”
“不乱来,我一定认准你的右眼。”
杨淮犹如煞星现世,威猛凛凛地站在赵为民面前,左手掐着赵为民的脖子,右手攥成拳头,狠狠地捣在他的右眼眼窝里,然后跟着就是第二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呜!”赵为民使劲儿地挣扎,杨淮手一松,赵为民弯着腰出溜到地上,像一只大虾,剧烈的疼痛,使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杨淮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单手抓着他的头发,右腿把他顶在粗大的法桐树根部,然后右臂一个屈肘,狠狠地撞在赵为民的背上,打得他喉头一甜,差点儿吐血,“放……放开我。”
“放开你?不给你点儿记性,你他妈还上天了。”杨淮冷冷地说道,“叫啊!你他么倒是叫啊,让大家伙儿都看看,你堂堂的民少,落到老子手里时,究竟是怎么个熊样!”
整个晚上,他都一直躺在招待所柔软的席梦思床垫上,翻来覆去地贴烧饼,根本就没怎么睡着。
辗转反侧到了凌晨快五点,这才决定给损友范坚强打电话,叫醒他起来尿尿聊天。
而范坚强更强悍,几乎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就按下了接听键。
“老大,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今晚爽了吗?开房了吗?”
开房,当然不是指住宾馆或者招待所,雄性牲口们都知道啥意思,杨淮咬着牙,没好气地骂道:“想啥呢?老子失恋了!”
“活该!早叫你把她就地正法,你偏不听!上了她,她不就飞不走了?”范坚强幸灾乐祸,“不理你了,哥们儿我正在宿舍看片儿呢,小仓优子的,very正点。”
杨淮无语,这个倒霉玩意儿,真他么操蛋!看个带色儿的片儿而已,竟至于这么通宵达旦,废寝忘食?太他么敬业了,精神可嘉呀。
不过话说回来,大学里的苦逼单身狗,生理需求和精神需求同样的长期极度饥渴,解决温饱问题任重而道远呐。
再想想犯贱损友的馊点子,杨淮苦笑。
他老母的!二十年前,你睡了一个女孩子,就是打她骂她,她会跟你过一辈子;而现在,别说上了她,就是给你生一堆孩子,不高兴时,照样会分分钟把你踹成粉碎性骨折。指望她们从一而终?做白日梦吧你!
白日梦?杨淮心中忽地闪过一个猥琐的念头:对呀,没有钱还想白日?做梦去吧!
狠狠地挂断电话,嘴里骂着不讲义气的范坚强,杨淮重新躺倒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
挂断电话前,犯贱不经意地发了一通牢骚:“小六儿昨儿个也回长安了,听说他女朋友怀孕了,奶奶的,故意眼气老子呢。我还听说他老丈母娘很生气,把人家闺女肚子搞大了,,人家饶得了他吗嘿嘿,他回去处理麻烦去了……”
犯贱嘴里的“小六儿”,是他们宿舍磕头换帖的兄弟朱涛。
朱涛老家是长安郊区县的,在宿舍里面年龄最小,而且性格绵软、依赖性很强,所以毫无疑问地排行老末,是大家伙儿眼里最需要关爱照顾的对象。
小六儿为人正直、极其理想主义,对待感情的态度很专一、很投入,大学这四年,杨淮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朱涛的女友房小北,去年从长安师范学院毕业,经过层层考试选拔,最终击败众多竞争对手,进入了人民路大新商厦对面的星光中学,做了一名中学英语老师。
朱涛和女友是高中同学,两人细水长流地恋爱了五六年,感情相当深厚。
由于两人都是长安郊县人,在市区没有住处,房小北一上班就在星光中学附近租了一居室,而朱涛每个月必然要回一趟长安,和房小北共度幸福的同居时光。
房小北未婚先孕这么私密的事儿,杨淮是第三个知情的。
一个月前,房小北没有等来最亲密的“大姨妈”,忐忑不安的她用早孕试纸一测,结果光荣升任两道杠的中队长。唉!中招了。喜忧参半的两个人商议了整整一星期,决定等朱涛一毕业,两人就秘密奉子成婚,举办一场不张扬的婚礼。
杨淮来长安找戴雨柔时,朱涛没有选择跟他同行,他还在学校忙着整理毕业论文呢。因为一毕业就要结婚,他不允许自己在毕业前出现任何差错。
“小六儿也回长安了?明知道我在这儿为啥不跟我联系呢?”杨淮掏出电话,准备把小六儿约出来共谋一醉,跟他说说心里话。忽然,犯贱刚才那句话里的几个字眼儿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丈母娘很生气”、“回去处理麻烦”……
“不好!”杨淮忽地坐了起来,“要出大事儿了!”
记忆中,朱涛就是因为房小北母亲的极力阻挠,加上孩子被做掉,万念俱灰的他了无生趣,毅然从房小北任教学校对面的商厦顶楼上跳了下去。
“是哪一天的事儿?”杨淮心里快速地回忆起来,“好像就是劳动节前的某一天早晨,二十八号……还是二十九号?记不清了……记得好像就是他回长安后的第二天……”
“第二天……糟了!”杨淮胡乱穿好衣服,连门都没关,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在往外面跑的路上,杨淮发挥出了两辈子以来最快的速度,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小六儿爬上大新商厦顶楼之前,阻止他!避免悲剧上演。
出租车在宽敞的马路上飞奔,杨淮还一个劲儿地催促:“快点儿!再快点儿!”
上一世的朱涛,因为万念俱灰,选择最激烈的方式向世人证明,他是爱房小北的。这一世,占了先知先觉便宜的杨淮,能不能用自己的努力,阻止这场涉及两个家庭的悲剧上演?
他还没有能力改变世界,但能不能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朱涛一个人的命运?
还没到上班高峰,路上只有晨练的老人,出租车司机熟练地驾驶着出租车,左拐右拐避让着行人,杨淮焦急地看着前面的路面,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也第一次觉得挡在路上晨练的老人是那么的可恶。
中年司机安慰道:“没事儿,很快的……”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咔嚓”一声响,然后车子猛地一震,歪向一侧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使得杨淮的脑袋差点撞在中控台上。
“不好意思……”司机嘿嘿笑着说:“可能后轮轴承断了,这两天太忙,没顾上修……”
“我去你麻痹!”坐在副驾驶上的杨淮一拳挥出,狠狠砸在出租车司机脸上:“你踏马早干嘛去了!”
在出租车司机的哀嚎惨呼声中,杨淮拉开车门窜到地上,拼命朝前面跑去。
冲过几个路口,远远地,杨淮就看到了那座上一世刻印在他脑海中的七层商厦,也看到了路口围观的人群,然后,他又看到了站在楼顶女儿墙上的朱涛。
两人才刚分开几天,朱涛还穿着他最喜欢的红色体恤。
“小六儿——”杨淮远远地就大声喊了起来,同时心里祈祷道:“希望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