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血水顺着幽暗的石壁滚落,滴在满是脏污的地面上,极静之中只听得到血滴滴落的声音。但是衬着这一室的寂静,血水低落的声音竟显得有节奏的诡异。显而易见,这是一座地牢,四周没有一扇窗户,只留下一座紧闭的铁门,上面锈迹斑斑。彻底断绝了任何关在这里的人逃离的可能性。
“砰。”又是一阵声音在极静中响起,似是有人来,门被强力地推开,门上的铁锈摇摇欲坠,几片终于层层剥离般,如细屑一样缓缓飘落。
“离火诀在哪里?”地牢里,石长老愤愤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你倒是有傲骨,死也不说是么。”
话落,女子缓缓抬头,伤口纵横的身上已然看不出来时模样,只有一双眼神犀利异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咳咳…”嘲讽的口气,“不可能的,因为你不配。”说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又呛出一口血来。随后疲惫的闭上双眼。
这样的极刑恐怕武力高强的壮汉也无法忍受,但这样一个单薄的女子却一声不吭的忍受了三天,这需要怎样的意志?
石长老并没有因为眼前女子的倔强有任何妥协,也没有因为女子身上交错的伤痕而有任何心软。他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离火诀是云国至宝,我代为保管有何不妥?”石长老步步紧逼,并没有给云怜喘息的机会,一手掐住她的脖子。
空气越来越稀薄,严重缺氧让云怜只觉得自己已经昏昏沉沉,脸色也开始泛青色,“呵,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是云国人,你到底,是,什么?咳咳…”云怜脖子被掐住,呼吸不过来,但还是一字字艰难地说道…
“嘿嘿,果然是洞察天机的云国第一占卜师,可是那又怎么样?”一抹狠戾在石长老脸上一闪而逝,眼神闪了再闪,却意外没有说什么,将手抽出,随后哼了一声便离开了密室。
云怜因为石长老突然地放手而剧烈咳嗽,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红痕。半晌她仰起头,剧烈地喘息着。殊不知外面,两个不怕死的小家伙正试探着要进来。
“这是石长老的房间哎,轩哥哥你怎么带我到这里来了?要是被石长老发现就糟糕了。我们快走吧。”云裳有些急,石长老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等会被发现就惨了。
“等等。”像是想起什么,风逸轩严肃低头对她说,“除了皇宫,我们可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唯独石长老这里,我们先找找,也许会有什么线索。”况且印象中阴冷狠戾的石长老,总让他从小有一种不知名的忌惮…
“咯咯”,像是什么转动的声音,倏然间的一声声响吓到了房间内的两人,逸轩的反应更快些,一把抓起正发愣中的云裳朝一处隐蔽的帘子处跑去。
砰的一声,似是金属摩擦的声音,风逸轩斜眼看去,余光中,是石长老一身黑衣佝偻的身影,仿佛喉咙被扼住一样瞬间有了一种窒息感。捏了捏裳儿的小手,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
但是石长老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只是顿了顿,便疾步出门去了。
深深舒了口气,风逸轩轻轻地拉着云裳走出,“裳儿,我们过去看看。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两三步走到书柜前,只见那里留出了一个小洞,看样子似乎是通向什么方向的,云裳小手瑟缩了下,小脸上笑容不再,却似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从所未有的严肃,“轩哥哥,我们下去看看。”肯定的口气,反而让风逸轩愣了愣。
“好,裳儿不怕,有哥哥在…”
昏暗的走道里,十米开外,微弱的烛火轻轻摇曳,暗与亮的对比,衬着着一路的幽静森冷,平白添了几分异样的恐怖气息,风逸轩走在前面,手里紧紧握着云裳的小手,只觉得手上湿漉漉的,从小到大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只是他知道他不能害怕,因为他还要保护裳儿。
路的尽头是一扇小铁门,门上的铁已锈,似乎还沾染了红色的什么,云裳有些颤巍巍的推开门走进…
入眼,是一座晦暗的囚室,几条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锁链上似乎吊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原本灰色的单衣上已全是暗红的血迹,四散的长发上也沾了黏稠的不知名液体…一条锁链贯穿了她的锁骨,从另一侧又贯穿她的掌心,身上疤痕交错,血肉模糊…
“娘…”凄厉的叫声,云裳挣脱了风逸轩的手绝望的跑到近前,神色凄然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似乎是感受到了至亲之人,女人的手微微动了动。睁开闭着的双眼。“你们怎么来了,快走!”
“这是…云姨?”似乎不敢相信。果然他的猜测没有错,是石长老,小时候父亲就告诉过他不要接近石长老这个人,但是他还是来晚了,让云姨受苦了!只是为何他们进来地这般容易,那么…
似乎立刻想到了什么,风逸轩心急如焚地看了一眼门外,这一眼,却生生仿佛要将他的心从身体里强行掏出一般,舔了舔干涩的唇,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只见铁门旁,石长老悄无声息地站着…
“嘎嘎,我说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我正愁着找呢,嘎嘎,你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脸上漾着好像捕捉到猎物一般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他褶皱的皮仿佛黏在一起的那张脸上,说不出的森冷。
云裳还没有从绝望中恢复过来又面临了新一轮的恐惧。风逸轩心里着急但此时却不是关心的时候。而云姨又被囚禁…
现在能够救云姨的只有他了!
他所学,不过是小时候父亲所授,心里打着鼓却又不得不面对,因为,他是男孩子啊!更因为,他说过要保护裳儿的!
“裳儿,过来。”云怜开口了。看着云裳瑟缩畏惧的神色,云怜知道这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场面,怕是被吓住了。
“裳儿,是娘,来娘这边。”
说完,只见云裳有些颤抖的走向云怜…
“轩儿,给云姨一点时间。”说完,被洞穿的手强行挣脱,尽是硬生生废了那双手。顿时,鲜血四射。她就这么搭上了云裳的头。
“好,云姨。”风逸轩口中答应着,眼神如鹰一般盯着对面的石长老。不敢有丝毫放松。
石长老有些愕然,而后化为浓浓的不屑,“小子,就你这些斤两想做什么?”
“我会打败你!”
“就凭你,想打败我么?嘎嘎,我知道了。那就如你所愿好了。”石长老面容狰狞地一步步靠近。
风逸轩抽出剑,就这样倔强地朝着石长老举着,他从小使不惯剑,父亲教的也不能很好掌握。这一度让他很是颓废。父亲剑术高超,造诣颇深,然而就像石长老说的,他也就那几招虚晃的招式,也许连对方的一招也挡不下。
第一次这般痛恨自己没有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的能力,他回头看了一眼云裳。随后紧紧握住手中的剑,再也没有回头。
无论是谁,都不可以伤害他想要守护的人!
也是此刻。他拿剑的姿势有了一种独有的风华,熠熠生辉,眉目间专注而执着的神情像极了某个人。云怜看着他,似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苦笑着摇摇头,继续对裳儿灌输灵力。
这是祭祀传承,她将自己即将枯竭的灵力和一生所学之术灌注于云裳体内,也能够激发她体内未觉醒的力量,作为她的女儿,她知道她的裳儿有这种潜力。
像是明白了什么,石长老眼神阴狠,“你居然在这个时候选择祭祀传承,小子,让开!”要是完成了祭祀继承,也许他将来又要多一个云怜这般的敌手!他绝对不允许!
风逸轩依旧眼神坚定,倔强地握住手中的剑,无声,却是回答,也是坚定不移的信念。
“好,很好,既然这样,我也不客气了。”
石长老脚步飞移,风逸轩的身上瞬间多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带血的伤痕,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痛一样拿剑挡着那一下下的突击,他不知道石长老会从哪里进攻。更不知如何化解这些招式,突然,他好恨自己手中的是一把剑,如果是锁链该多好。
锁链?为什么是锁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隐隐有个召唤,渐渐出现了一条锁链的影子…
猛然摇了摇头,去掉脑海中那些奇怪的景象,如今,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为她们争取时间。他不知道云姨在做什么,只是知道要守护她们。
很疼,浑身都疼,像散了架一般。湿漉漉的感觉,有血腥的味道,眼睛酸涩地发胀,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只是凭着感觉去抵挡。直到有什么同样湿漉漉的液体从他头顶流下,顺着完美的下颚弧度一滴滴地滚落。
是什么?似乎身边一切都安静了…
他努力睁开眼睛,只见云怜一手抓起那把即将触碰到他头顶的刀,深邃的眸子已经呈现墨紫色。
这是…祭祀血解之术!他曾经无意间听父亲提到过,眸呈墨紫色,抽取施术者拥有灵力与生命力换取暂时可支配的强大灵力。只是…以如今云姨的状况施这个术,那么代价是…
“带裳儿走。”她急切道,“轩儿,记住,你们尽量远离漠北,离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不止是云国,漠北即将发生大事了!”
“这是离火诀,你们切记好好保管,记住,我剩余的灵力只够封住他二十余个呼吸的时间,快走!”
听到离火诀,一旁的石长老眸光一闪,却无奈此时被云怜钳住动弹不得,只能用愤怒地眼神盯着风逸轩的方向。
最后看了一眼依然带着惊恐,神色却压抑痛苦的云裳,她的小裳儿,那一眼,包含的,却是诀别…
“快走…要来不及了!”
“娘,娘…”云裳身体被风逸轩钳住,眼神却一刻也离不开自己娘亲。
裳儿,原谅我,来不及再看你长大…
风逸轩顿了顿,勉强止住眼中的湿意,强撑起力气,没有再犹豫,拖着云裳就跑。
只听远处似乎有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只是眼中湿意更甚。使出全力奔跑着,纵使他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着无与伦比的痛苦,力气告罄的疲惫。
约莫跑了一盏茶的功夫。
“娘!娘…娘…娘…”似乎是终于感受到了什么,一声哭声爆裂开来,然后一声接着一声,连天地都黯然失色了…
远方的那头有生命已经凋零,作为至亲之人,云裳能够感受到那种那种血脉之力的消失,彻底从恐惧中转醒。
一切都已经远去,她再也看不到那个温柔的唤她裳儿的身影。再也抓不住那已经远去的温柔。
一旦逝去,就是再怎么挽留,最终也会消散。脑海中,是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各种记忆场景。似有母亲在耳边喃喃细语,
曾记否,相遇之际,始为襁褓,跌跌撞撞,嘤嘤学语;
携汝手,髫年之龄共笑颜,豆蔻梢头初为忧。
只是今后天地相隔,惟留红尘残笑;九天之遥,漫漫长途,何时是归期?奈何桥边怅然回顾,一瓢饮彻,了忘今生。您可还会记得小裳儿?星辰变换,沧海桑田不过一念间;三生石,三生路,只愿黄泉碧落不相负;来生来世,愿仍为汝之儿…
崩塌的地牢内,石长老早已逃离,石块依旧在不停坠落,惹起尘埃漫天,一片烟尘笼罩中,云怜放心地含泪闭目,知道云裳他们已经远离,她终于可以安心离开,云国祭祀云怜,即将完成在人世间最后的停留。而即将消弥之际,她含泪的双目中却看到一个人缓缓向她伸手,那个人有着俊朗的容颜,是世间最好的儿郎。她微笑着,吃力地伸出手,嘴角翕动,却是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石长老满脸愤恨地从石头瓦屑中钻出,身上的衣服已经残破不堪,几处还在流着血,他走路已是不稳,随着他身体走动,身上还不时有碎屑落下,显得极为狼狈。
不愧是云国祭祀,祭祀生命垂危之际,也能将石长老重伤,这样一来,想要再去追赶那两个小家伙已是不可能,他必须先自己疗伤,否则云国第一长老恐怕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他一步步踉跄着走向皇宫的方向,咧开的嘴角边却带着残忍的笑,“云怜,你以为这便是终结了吗?即使你死了,也用你那双自以为高傲的眼睛去看着,看着我会如何颠覆你想要守护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