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回到匈奴也是死路一条,冒顿决定暂不回匈奴,在远离月氏国王城的地方先躲起来,过一段日子再偷偷回国。
一夜未眠加上精神紧张,冒顿感到身体特别疲累。但理智告诉他,他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假如月氏国卫兵动一番脑筋,兵分两路追击,他还是会被追上的。冒顿强打起精神,再次爬上了马背,继续向北逃亡。
冒顿信手拉来的这匹马绝对不是什么良马,或许是一匹老马。夜里逃出月氏国王宫时,马的奔跑速度还说得过去。而此时,马的全身早已大汗淋淋,再也跑不快了。马的奔跑速度上不去,已经出血的臀部更加疼痛难忍。最后,冒顿干脆下了马,牵着马走了起来。徒步走,身体反而觉得舒服了一些。
太阳已经西垂。冒顿焦渴饥饿难耐,而目所能及的地方再没有河流出现,只能艰难地走下去了,他别无选择。他开始寻找牧户,只要能找到牧户,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大不了强夺,即使被人杀了,也总比渴死饿死来得痛快。
可是,冒顿所能望到的,只有连绵的山冈和无尽的草原。这时已是初秋,草原上开满了红红黄黄白白蓝蓝的小花。软风荡过,花香扑鼻。而冒顿却丝毫没有欣赏他喜爱的草原美景的兴致,心里只有身在天涯孤独无助的苍凉。
冒顿想起了母亲。母亲辞世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今天这样思念母亲。他的胸中突然滚动起了热流,那热流翻腾了一阵,变作泪水涌了出来。如果母亲在世,他哪会受这般苦,又哪能被逼无奈亡命天涯呀,又哪能有家不能归呀。
冒顿正独自悲哀,前方不远出的一只动物立即引起了他的警觉——那是一只彪悍的狼!冒顿本能地停下了脚步,回头向来路望去。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不远处也有一只狼在偷偷向他靠近。接着,在左右都发现了狼在向自己运动。冒顿立即明白了,看狼群的阵势,绝对不会是五只七只的小狼群,最少也在十五只以上。这些年来,冒顿曾经认真研究过狼群,并从狼的狩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现在他非常明白,这支庞大的狼群已经将他和他的马视为今天的晚餐了。真没想到呀,自己狩猎这么多年,今天却被狼群打了伏击。现在,即使有匹快马,也不可能逃出狼为他设置的包围圈了。
狼的包围圈正在快速缩小,身影在草丛中隐现。冒顿粗略数了一下,共有二十只。冒顿向四野观望,这里只有波浪起伏的草原,从任何一个方向都望不到尽头。这里的植物是草,再高也不过二三尺,不但没有高大的可以攀爬的乔木,连灌木丛都没有!冒顿的心里不由的滚过一阵悲凉,感到彻底失望了。
令冒顿紧张和无奈以及绝望的,不是狼群的大小,而是自己手中根本就没有可以用来防御的武器。如果自己有弓箭在手,在野狼还没有给他造成直接威胁以前,他完全可以放倒它几只。如果自己有长刀在手,又何惧它几只野狼!而他现在仅有的武器,只有母亲给他留下的这把不足一尺长的径路刀,与野狼对阵,这把刀实在是太小了。
冒顿环顾了一下狼群,机灵一动,看来只有舍弃这匹马来分散狼的注意力了。但如果那样做,他将失去惟一的脚力,要想从狼群里逃脱,也是不可能的,他不但跑不过狼,在自己奔跑的筋疲力尽的时候,连反击的力气都会没有了。他不能跑,只有和狼群拼个你死我活了。
要有哪怕是一根木棍也好呀。冒顿悲哀地想。
然而,不舍弃马行吗?自己能与马一起全身而退吗?显然不能。如果是他原来的那匹马,他的手中又持着长刀,那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可现在,这匹马连奔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加上没有马鞍,他骑上马背后也使不出力气来,还是算了。
冒顿拿定了主意便不再犹豫,快速脱掉了马笼头,在马屁股上猛抽了一下,嘴里喊道:“凭你的力气逃命去吧!”
那匹马自然也明白自己已经身处险境,放开四蹄跑了起来。冒顿看到,几条狼迅速飞向了他的马,一条狼敏捷地腾空跃起,一口咬定了马的脖子,另外几条狼几乎同时爬上了马背,马的后蹄扬了几扬,并没有踢中狼,接着便吃力地转了半个圈,面向冒顿,似乎在向冒顿求救,接着便轰然倒地,四只蹄子又弹动了几下,便不再动了。冒顿的心中滚过一阵悲哀:可怜这匹老马,无端被自己强迫来到这里,却喂了狼!
冒顿看到,有十几条狼开始撕扯着吃马肉,仍有五六只狼没有动,正虎视眈眈地瞅着自己。冒顿已经明白,在他正前方的那条身材高大的狼便是这群狼的头狼。冒顿通过这几年对狼群的研究发现,狼群的组织纪律性极强,每只狼必须无条件服从头狼的命令。若是与人群作战,可以擒贼先擒王,没了领头人,人群便会作鸟兽散。而狼群恰恰相反,如果你杀掉了头狼,狼群便会与你拼命,直到最后一条狼倒下为止。如果让头狼产生畏惧而逃跑,其余的狼也会随在头狼的后面紧急撤退。
围着冒顿的几条狼开始慢慢向冒顿靠近。冒顿明白,狼群对他的进攻就要开始了。冒顿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看到天空晴朗,日头正在迫不及待地要扑进草原的怀抱。冒顿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悲哀地想到,自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日头了。刚才是替那匹老马悲哀,现在是替自己悲哀:匈奴王子冒顿神秘地失踪了,谁都不会想到,他会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给野狼作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