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内却异常热闹。
原来,时光已是五月,大部分万户长、千户长们都已提前来到龙城,如期参加龙城的大型聚会。
匈奴人对祭祀特别重视。他们崇拜天神,是因为由天上而来的雨雪冰雹、霹雷闪电会给他们带来灾难。他们崇拜地神,是因为大地上的草原森林、山川河流是牛羊、野兽赖以生存的根本,而牛羊、野兽又是匈奴人赖以生存的根本。只有崇拜地神,才能得到神灵的庇佑。所以,天神和地神主宰着人间的一切,要想消灾降福,就必须对神灵顶礼膜拜。
在头曼单于之前,匈奴的社会组织是分散的部族制,单于的权力很小,遇到大的战争,很难凝聚国力。复土战争以后,头曼单于发现了这一弊端,为了战争需要,在原来部族组织的基础上,设立了万户长制度。万户是军事组织,万户长由战争中的有功者担任,这些万户长又是本部族成员,又凌驾于部族长之上,一个万户有时有多个部族,实际上架空了部族首领。头曼单于这样设置军事机构,显然是受了秦始皇建立封建王朝的影响。后来,这种军事组织又演变为匈奴的二十四长。为了凝聚全国力量,头曼单于规定,每年要分三次举行大型祭祀活动,通过祭祀活动,达到稳定中央集权的目的。大型祭祀活动分别设在每年的正月、五月和九月。因正月是一年的开始,正月的祭祀主要祈求各路神灵保佑匈奴在新的一年里少降灾祸,风调雨顺,由万户长和龙城内的高官参加。五月的祭祀由龙城高官、万户长、千户长参加,除必要的祭祀活动外,还增加了一系列的娱乐活动。而九月正是一年里牛羊最肥壮的时候,除祭祀活动外,还要上报各万户的实际人数、各种牲畜总数,重新划分万户范围。头曼单于不想让万户太强大,通过重新划分万户,也可以削弱地方势力。所以,参加聚会的人要扩至百户长。头曼单于严格规定,每次祭祀,要求参加的人若没有单于的首肯,无辜不参加,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万户长、千户长们都格外重视每次的聚会。当然还有能够相互欢娱、比较酒量、沟通感情、尽情放歌的原因。
万户长、千户长们的陆续到来,忙坏了呼延阿木尔,安排住宿、安排饮宴,应付万户长、千户长们的问讯,忙得不亦乐乎。
这些万户长千户长们看到冒顿不在龙城,又听说东胡将冒顿的阏氏也要去了,呼延阿木尔又不告诉他们冒顿去了哪里,一时间说三道四议论纷纷,都觉得匈奴丢了大人,再也无颜立于当世了。有人猜测冒顿是畏战而逃,一定又躲在了森林里的某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逍遥自在去了。没有单于在场,这祭祀活动还怎么进行?
恰在这时,东胡派来的使者又到了。人们接着猜测东胡大人又向匈奴讨要什么。有的人跃跃欲试,想找东胡使者问个清楚,又都被呼延阿木尔挡了回来。于是,人们的怨愤又都集中在了呼延阿木尔身上:神圣的龙城,怎么让一个小姑娘出任总管,分明是冒顿任人为亲!这样下去,匈奴真的要完啦!人们喝着酒,骂着娘,尽情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整个龙城在谩骂声中乱作一团。
冒顿他们五人在一天近午风尘仆仆回到了龙城。龙城内的情况让冒顿大怒:这些万户长千户长们既不赶快集结大军,也不随军去往前线,却都聚到龙城发牢骚来了!
冒顿问呼延阿木尔:“挛鞮莫日根回来没有?”
看到冒顿回来了,呼延阿木尔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顿时轻了许多,委屈的就要流下泪来。听到冒顿问她,立即又打起精神,回答道:“还没有。挛鞮莫日根要是在龙城,我就不至于被那些万户长、千户长们围攻了。”说着,眼泪还是噙不住流了下来。
兰傲木嘎看到呼延阿木尔哭了,立即打趣道:“好威风的龙城的大总管,怎么说哭就哭呀。”
呼延阿木尔瞪了兰傲木嘎一眼,又破涕为笑了。
冒顿拍了拍呼延阿木尔的肩膀,赞道:“你干的不错嘛,将龙城打理的里里外外一尘不染,各种安排又有条不紊,还制止了那些万户长千户长找东胡使者寻衅闹事,单凭这一点,就该重奖!”
冒顿夸奖了呼延阿木尔一阵,又说:“还是接着完成你龙城总管的职责吧,赶快派人去通知四色马队,让他们火速赶往挛鞮莫日根的万户长营地。命令所有人的万户长千户长立即到我的宫室里议事。”
万户长千户长们听说单于回来了,立即大喜,大祭祀终于可以如期举行了。听到单于召唤,全都来了精神,很快聚到了单于的宫室。
冒顿想到,自己并没有下令取消今年的五月聚会,这些万户长、千户长们到龙城来聚会,本是匈奴传统,也没什么大错,怒气也就消了许多。冒顿确实很累。他疲惫地望了一眼大厅,看到坐在他面前的是各位万户长,由于场地太小,那些千户长们只得立在大厅里,都用期待的目光瞧着他。冒顿想,这些千户长大多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一定觉得很新鲜吧。
那些万户长、千户长们看到冒顿等人全都风尘仆仆的样子,又都一脸的疲倦,不像是在森林里狩猎而归。立在冒顿身边的挛鞮傲云手里还拎着一颗人头,也不知是何人的首级,顿时胆寒。
冒顿的心里惦记着呼延吉乐他们的安危,待人一到齐,立即让呼延阿木尔去唤东胡使者到场。
两位东胡使者迈着方步,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有了前两次的收获,这两位使者觉得这次的要求并不高,也一定能够顺利完成使命。所以,根本没将满屋子愤怒的目光当回事,径直来到冒顿面前。
“我的阏氏现在在干什么?”冒顿沉声问。
两位使者相互看了一眼,其中的一位答道:“我们大人没想到你的阏氏竟然那般貌丑,根本不配做我东胡的可敦,让她做我大人的近身奴婢了,每天给我大人提茶送饭。”
冒顿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是没出大事。
“说吧,你们的大人又派你们来干什么?”定了定神,冒顿问道。
一位使者故意提高了嗓门说:“我们大人让我俩来告知你一声,你们匈奴与我东胡之间的那段殴脱地,以及你们匈奴的那道弃地,从此以后就归我们东胡所有了。以后的殴脱地要设在你们匈奴靠近弃地的地方。”
冒顿皱了下眉头,将目光投向万户长千户长们,问道:“万户长、千户长们都说说,我们该如何回复东胡大人的要求呀?”
宫室里立即乱了音,有人主张立即对东胡用兵,有人则认为连象征荣耀的宝马、象征国格的阏氏都给了人家,又何必在乎那一条无用的殴脱地呢?还是送给东胡人算了,我们惹不起人家,又何必大动干戈。两种观点渐渐针锋相对,越吵越烈。
冒顿怒发冲冠,大喝一声,全场的人立即噤了声。
冒顿指着那些主张和解的人痛斥道:“我早就说过,土地是国家的根本,哪有将土地随便送人之理!呼延阿木尔,马上去通知大巫师,祭祀活动立即举行!我要用月氏国国王和东胡使者的头颅祭奠各路神灵和英武的祖先!”
兰傲木嘎和须卜道乐根抢前一步,不由分说,每人擒住了一名东胡使者。东胡使者呜哇大叫不止。
众人大惊。
这下可忙坏了大巫师,也来不及打扫祭坛,仓促间摆好供桌,请出神灵,刚刚穿起巫衣,冒顿已带着众人来到祭坛前。冒顿一声令下,两个东胡使者的人头已经落地。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在了诸神灵的雕像前。
冒顿心中的愤怒仍然难平,想到,看来,不给这些万户长、千户长们一些颜色看看,绝难让他们臣服!
冒顿返回头来,指着那几个主张将殴脱地送给东胡的万户长、千户长,厉声骂道:“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匈奴已经到了危难时刻,独孤敖嘎将军正在前线与月氏人浴血奋战,而你们集结起的大军在哪里!你们不到前线去征战,却在这里拱手送人国土,我岂能饶过你们!兰傲木嘎,立即将这些人拿下,一并用这些没有骨气又误国的东西的头颅祭奠神灵和祖先,让神灵保佑我匈奴大军旗开得胜!”
冒顿的话音刚落,兰傲木嘎、须卜道乐根、公孙伊德日等人立即上前,在惨叫声中,将几个主张给东胡土地的人从人群中拉了出来,血溅祭坛。
其余人的汗水全都流了下来。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冒顿突然间成了杀人魔王,都不敢再言语,生怕灾难会突然间降临到自己头上。
祭祀开始了,仍然是大巫师在头里走,冒顿跟在他的身后,其余人跟在冒顿的身后,绕祭坛三周。只是由于大巫师从来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腿抖的厉害,行进速度非常缓慢。
待祭祀的一切步骤结束,冒顿面向人群,郎声说道:“今天,我砍下了月氏国国王的脑袋;明天,我还要砍下东胡大人拉克申的脑袋!我要用月氏国国王的头做酒具,用东胡大人的脑袋做尿壶!我命令,所有的万户长、千户长、百户长,立即带领你们的队伍开赴前线,违令者斩!西部各万户长千户长立即带领大军去增援独孤敖嘎将军,东部各万户长千户长立即率领你们的人马到龙城集结,随我杀向东胡。所有军士违令者斩,动作迟缓者斩,战场上后退者斩!各位万户长、千户长、百户长要严明军令,有功者奖,有过者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