挛鞮呼日查说,这个传说在草原上流传很广。而冒顿却是第一次听到,觉得特别新奇,急着追问下文。
挛鞮呼日查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继续讲道,然而,单于并不承认小女儿和苍狼所生的外孙们的正统性,不准他们有自己的牧场,不让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牲畜,他们遍受歧视,过着连奴隶都不如的生活。小女儿与苍狼所生的孩子当中,有一个叫挛鞮的儿子。挛鞮实在不堪忍受非人的磨难,毅然举起了愤怒的利刃,带领弟兄们杀向了龙城,割下了外公的脑袋,用武力证实了他们的不凡,证明他们是上天的儿子,是天之骄子。
弟兄们将挛鞮推举为新的撑犁弧涂单于——天之骄子大单于。挛鞮单于组织了一支威武的军队,开始了四处征讨。挛鞮单于利刃所向,皆为反对他、贬低他的部落。在他不断出击的过程中,匈奴的疆域也空前的扩大了。
后来,凝聚在挛鞮单于身边的苍狼的后代们,皆以挛鞮为自己的姓氏,渐渐演变成匈奴第一大姓。挛鞮单于临终时,给后世留下了不朽的名言:在生存遇到威胁的时候,只有举起强有力的拳头,才能坚强地活下去;不要以为自己弱,你的对手比你更弱,武力可以帮助你使自己更强;当战争不可避免的时候,用战争去制止战争是最好的办法;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寻找机会再打,永不言败……
听着挛鞮呼日查道出的挛鞮单于传世名言,冒顿顿时心潮澎湃起来。他为自己有这等优秀的祖先而感到无上的荣耀,也为祖先留下的传世名言激动不已。他胡乱想道,如果自己生存在那个时期,也一定会追随在挛鞮大单于的身边,高举战刀狂呼大喊,随挛鞮单于冲锋陷阵,那是何等的光荣与自豪呀。可惜自己从小身居龙城,直到今天才听到这段美丽的传说,真也遗憾。
冒顿仔细品味着挛鞮单于的传世名言,越琢磨越觉得有理,似乎那传世名言就是留给自己的,心胸豁然开朗。他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心中豪气顿生,暗自言道:有啥可担心的?大不了像传说中的挛鞮那样,冲进龙城,来一个鱼死网破,让传说复活,又有何不可!
冒顿似乎明白自己该干什么和怎么干了。他觉得,这被后世广为流传的名言,就是指导自己行动的精神财富。他对挛鞮呼日查讲了自己的观点,挛鞮呼日查沉吟良久,说:“其实,传世名言一直都在指导着现世行为。我们匈奴不是贵强壮贱老弱吗?在我们的部落里,谁家有了困难,大伙不是去帮助他,而是乘机抢夺他的财产。我们世代相传的是以强壮取荣辱,哪户人家如果没有强壮的男人做支撑,就会连自家的牲畜都保不住。”
冒顿若有所思。他想到了呼延吉乐和影子四怪的悲惨遭遇。尽管呼延吉乐巾帼不让须眉,到头来还是落了个家破人亡的悲惨下场。难道也是那传世名言所起的作用?看来,同样的一则名言,人们理解的也并不相同。
冒顿和挛鞮呼日查一路走一路聊一路胡思乱想,在沿途的牧民家住了两晚,这日下午,到达了挛鞮呼日查的家。
挛鞮呼日查的父亲挛鞮莫日根看到冒顿,儿子也一同回来了,非常高兴,连耳朵根都挂上了笑,朗声说道:“我说嘛,今天一大早,山沟里的雾气早早便升起来了,感觉要有喜事,原来是我兄弟来看我了,好嘛。”
挛鞮莫日根将冒顿迎入穹庐,挛鞮呼日查却没有立即进穹庐,和母亲简单打了声招呼,再次骑上马背向过去自己放哨的那座山顶跑去。半日来,他发现有一人一骑若即若离地跟在他和冒顿的身后。起初并没有引起他太多的重视,看了几次以后,他发现那匹马很像冒顿的闪电宝马,心中顿生疑窦。接着他又发现,那人完全可以打马超过他们,却有意勒着马缰控制着马的速度,好像是故意要跟在他们的后面,更加觉得奇怪。他没有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冒顿,害怕引起冒顿的担心,自己却多了心眼。待接近自家营地时,他又发现父亲并没有像过去那样在山顶上安置岗哨,知道是因为冒顿平定了赵王堡和黑松寨的匪患以后,这里已经消除了昔日危险,没必要再派专人站岗了。他想到昔日自己了望的山顶再仔细看一下,那人究竟到了什么地方。一路走着,他的心里产生了异样的感觉。他从小在这片草原上长大,还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这么长时间离开这里,连做梦都在这片草原上游荡。如今终于踏上了故乡的土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悉,他如同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登上山顶,视野顿时开阔。挛鞮呼日查收拢了杂乱的思绪,向刚刚走过的地方望去,看到那一人一骑正从离他家营地不远的地方顺着原路往回返,很快又调整了方向,向远处一户牧民的穹庐跑去。挛鞮呼日查料定,那人一定是跟踪他们来到了他家营地附近,探明他们要在这里歇脚,才折了回去,寻找自己的落脚之所了。从马的奔跑速度上断定,那匹马就是冒顿的闪电宝马,更证实,那人是在有意跟踪他和冒顿。
挛鞮呼日查百思不解,一边往回走,一边反复思量:那人为何要跟踪我们?是善意的保护还是有其他目的?既然骑着冒顿的闪电宝马,一定来自龙城,又为何不走上前来与冒顿想见?自己是否该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冒顿呢?
太阳快要落山了,雪原少了耀眼的光,呈现出宁静而庄重的美,那山那草,既不张扬也不低调,恰倒好处地呆在各自的位置上,像羞涩的少女微微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幻想着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