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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冬至那天回来后，秦月明花了三天时间准备，直到有了十足的把握，毅然进入青霄峰后山最深的山洞——龙渊。
这个山洞素来有不详的传言，所以十分安静。百转千回，幽深曲折，岩石壁上覆盖着一层黑色青苔，有清冷的水沁出来。大约进去了一小半，在一处开阔的溶洞中，秦月明停了下来。随意看了看，没发觉什么异样，他便席地而坐。
处于放松状态的秦月明，只带了轮回只身而来。即将进行修道路上、前期修行中最重要的一次突破，他心里也难免有波动，不过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深呼吸，空气并不像一般山洞那样死气沉沉，反而充满了植物的活力，心里仅有的一丝波动也慢慢平复。
缓缓拔剑，随着细微的摩擦声，暗沉的剑身一点点露出，肆意舒展的龙纹随之呈现。当剑锋抽出剑鞘，剑吟如龙低鸣，清亮的光芒在一瞬间照亮整个山洞。
暗叹一声好剑，秦月明将剑鞘放在身边，再双手把轮回放于腿上，结印闭眼运息。御剑术与读剑术早已炉火纯青，不多时便进入空无状态，感知体在空中回旋一圈，准备进入轮回。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波动传过，很细微，似乎是什么虫子，他也没有过多注意。
轮回内部，依旧是瀚无边际的血海，奇异的风带着浓浓的血腥吹拂，沉闷压抑中似乎又有暗流涌动，那血海之上，一个冰轮无声悬浮。视线尽头是虚空壁垒，一切阴暗的东西在那里汇聚，使得虚空壁上的金色符文黯淡不少。
冰轮之上，两人对峙，一黑一白。
“助我突破。”秦月明手里拿着幽黑欣长的轮回，锐利的剑锋笔直指向玉质地面。声音平淡而平静，然而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深邃得仿佛大海，洞悉了世间所有的虚妄，让对面的剑灵也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想好了么？”白色剑灵恍惚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什么，然而转瞬又恢复冷漠，轻蔑地斜视秦月明，绝世的傲然自然而然地散发，话里有几分明显的嘲讽。他清楚地知道，没有人能拒绝强大的力量，即便是面前这个特殊的人，因为那是可以翻云覆雨、主宰世界的。
“想好了。”平静而饱含中气的声音从秦月明的嘴里吐出，其他地方的肌肉没有牵动一丝一毫，连看向剑灵的眼神也没有变。
剑灵少年不多做无益询问，暂时收敛了随意，冷傲的侧脸上有了一分严肃，道：“你先领悟剑意，勾动丹田里那柄幻剑，并与之共鸣，剩下的交给我。”
也许是感觉到了眼前这个人的不一般，沉寂了几乎百万年的心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他对秦月明的跃龙门有了兴趣。灵体本是世间极奇妙的存在，心思也是不同一般生灵，捉摸不定。
秦月明点头，握着轮回的手艰难地动了一下，不过没有再说什么，将感知退出轮回。僻静的龙渊洞中空无一物，只是弥漫了地底深处的幽暗，连光亮也变得奢侈。感知重归身体，秦月明只是动了一下薄薄的眼皮，俊秀的脸上再没有一点动静。
运息入定，运转太极玄清道，亲近自然。
万物生于自然，归于自然，力量也从自然中来。体内清气流转，顺着幻剑诀的运功路线，循环不息，最后汇于丹田，丹田处那柄透明小剑沉沉浮浮，散发着微光。秦月明把感知搭上去，顿时感觉被万年寒冰冻住，冰冷直刺灵魂，一个激灵，失去了对温度的感知。
幻剑虽然小，却仿佛冰冻着无穷的能量，不时散发着刺骨的剑意，传递来一阵阵的刺痛。感知体介于有形于无形，和秦月明一模一样，只是小了许多，他于丹田处盘腿打坐，将幻剑取下，横放于腿，然后闭眼感悟。
幻剑的微光在变化，作七彩之色，无数强大的剑气在这个过程中被释放出来。不多时，感知体浑身被刺得鲜血淋漓。
感知的疼痛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外面的秦月明，一会满脸寒霜，一会满头大汗，身体不由自主地散发着凌厉无匹的剑意，巨大的山洞被刺得伤痕累累，那些坚硬如玄铁的岩石在强大的破坏力下一点点剥落，然而岩石深处有着越来越多的水沁出来。
幻剑诀未曾停止运转，无穷的幻剑之气随着经脉流动，仿佛岩浆流过，经脉寸寸萎缩，又仿佛寒冰汹涌，冰冷的刺痛席卷。撕心裂肺的疼痛作用于灵魂，却无法使人昏聩，秦月明只能尽数承受下来，身体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血肉、内脏、骨骼，也被那绝巅的剑意刺得伤痕累累，毛孔中不断渗出鲜血，包括脸上也是，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血人浑身肌肉蠕动，不自主地痉挛，脸上的肌肉虽然在抽动，细看却是没有表情的冷漠，死神般冷血，让人不寒而栗。
剑意不断冲刷着秦月明的肉体，肉体以一个缓慢的速度萎缩。不知多了多久，他竟然缩小了一半！原本修长挺拔的身躯，现在如同矮人一般。鲜血早已结痂，将他层层覆盖。人之肉体，其状已成，遭此无尽的摧残与撕裂，痛苦不言而喻。
丹田处那个感知小人竟变作了透明，五脏六腑皆一一可见，他依旧笔直而坐，浑身散发出火焰般狂暴的剑意，仿佛与泛着七色光芒的幻剑融合在了一起。
脑海中不知何时响起那段晦涩的口诀，如梵音低鸣，隐隐约约能听到几个字：剑意即人心，以心悟剑，以心凝剑，剑中有心，心中有剑……
剑意不灭、剑心不死，剑意不灭、剑心不死，剑意不灭、剑心不死……
就是这样简单而玄奥的文字，在秦月明脑海里不断回旋，就像与生俱来。一切的心神随着这些文字游动，连幻剑诀与太极玄清道的催动也忘了，然而灵魂上的痛楚却在减弱，趋于消失。
人性柔弱，故无情铁血方为强者！
仿佛受到某种召唤，感知小人双手将幻剑高高举起，刺入腹中。剑锋从背后探出，几滴晶莹的鲜血滴落，随后幻剑竟缓缓消融，融于感知体。
在那一瞬间，秦月明忽然以为自己是剑了。忽然，强大而至邪至恶的剑意自轮回中无尽爆发，自下而上彻底地冲刷着秦月明，他顿时双眼赤红。刚略有恢复意识瞬间模糊，眼前似乎有尸山血海，狰狞而恐怖。
红色火焰燎原而上，岩石上艰难生存的植被纷纷死去，经历了万古沧桑的洞穴开始崩塌，而秦月明身后幽深的地方似乎有光亮一闪而没。
在这样灭世的景象中，处于火焰中心的秦月明依旧一动不动，任悬浮起来的轮回肆意爆发。崩毁在持续，并且愈演愈烈，秦月明身上的血痂开始脱落，见凝脂之肤，然而瞬间又被鲜血覆盖。
山洞早已破烂不堪。忽然间天地灵气暴动，以龙卷之势汇聚而来，被秦月明尽数鲸吞而去，他的身体在灵气的冲刷中渐渐恢复以往大小，鲜血慢慢结痂。
山洞之中，在轮回的搅动下，掀起了无尽的剑气风暴。剑气血红，这是轮回之中伴随剑灵而生的剑气。龙渊洞就在着剑气风暴的冲刷之下，摇摇欲坠，将要崩毁。
外界，青霄峰后山，无尽的浓郁灵气暴动，往某处汇聚而去，隐隐形成龙卷之姿，声势骇人，惊动了无数弟子与长老。众人惊慌地赶到后山，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从空中掠来。
只见那山洞之中，爆发出无尽的血色剑气，那样强盛而凌厉的剑气从未见过，漫天的龙形灵气也正是汇聚其中！
“好强的剑气，敢问是哪尊神仙在突破？”
“这灵气风暴也太浓郁了，那白生生的可都是修为啊。”有人惊叹不已，眼里是痴痴的向往。
“是啊，都快凝聚为液体了。”
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议论纷纷，猜晓是某位隐世长老在突破。七峰首座也来了几人，太清真人与赤龙真人赫然在列，两人凌空而立，静静观望。随后有一端庄美丽的女子赶到，掠到他们身旁，是水月峰的雾离大师。雾离身后有一个红裙女孩，她睁着大眼看着眼前骇人景的象，小小的胸脯微微起伏，正是与秦月明有一面之缘的陆小月。
忽然，一声惊天巨响，巨大的山体崩开，古木断裂，巨石崩落，一柄千丈庞大的血剑破山而出，悬于高空，染红了半边天。
“啊，那是什么东西！”有人失声惊呼。
众人顿时被一股诡异的气息笼罩，耳边似乎有无数怨灵哀嚎，瞬间让人浑身冰冷。太清真人眼神一凝，将手中白雀一挥，柔和的灵力匹练形成一个巨大的场，将众人包围，不受飞石断木的伤害，连那诡异血腥的气息也被阻挡在外面。赤龙真人仰头看着那微微荡漾的屏障，有些敬畏与感叹流露。
然而令人最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手中暴动的兵器。此刻，蜀山所有的剑都瑟瑟发抖，欲腾空而起朝拜君王一般！
“啊！”一时间惊叫此起彼伏，乱作了一团，唯有太清真人等依旧不动声色。
实力高强的人，运功驱逐那气息，才让自己的剑器平息下来，惊魂甫定，而实力弱小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器在莫名力量的牵引下升上高空。短短半分钟内，天上密密麻麻地悬浮了各式各样的剑器，缓缓流动间，斑驳的金属颤鸣扩散开来，惊动心神。
此刻，蜀山的剑冢之中，依旧阴风怒号，怨气缭绕，剑气森森。地面是看不到边际的断剑，或直插斜卧，或漂浮在空中，诡异而肃杀。百万年的沧桑，也未洗尽当初的血腥，肃杀森冷与无尽的怨气充溢其中，可见上古时期那场神战何其惨烈。不时见鬼怪凝聚又随风飘散，青烟飘渺，如鬼都一般。那股席卷了整个后山的诡异力量似乎也影响到了这里，那些破损的剑器在微微动摇。
忽然，剑冢深处传来一丝异动，似乎有人喃喃轻语，又悄然消失无踪。冷风拂过，寒意渗人。
在众人惊讶而敬畏的目光中，那极具压迫性的庞大血剑缓缓消散而去，令人窒息的感觉随之消失。然而紧接着，一人腾空而起，那人携带着剧烈的剑气风暴，瞬间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仿佛潜龙腾空！
那人一袭黑衣，身姿挺拔，如上古战神般的英姿勃发。他浑身散发着凌厉的剑意，有着有我无敌的杀敌决心与一往无前的气势，摄人心魄。众人惊觉，那样强大的剑意与灵力波动，赫然是剑圣之境！
一时间，那人竟有先前的千丈血剑的气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