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疾的速度感。
坠落时,如同穿过夜风层层叠叠的网,将身体割疼。
一切事物飞速后退,像刺进眼睛里,恐怖,我却越发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直到四肢百骸袭上一阵猛烈的撞击,宣告这次自由落体运动的结束。
眼前模糊一片,我躺在软软的充气垫上,一切知觉都已消失。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伴着我的落地,身旁似乎有什么一并落了下来,在充气垫上砸出不小的力度。
瞳孔缓慢聚焦,我试着找回自己的呼吸,顶上是墨蓝的夜空,周遭人声嘈杂……然而最真实的知觉,是四肢百骸骤然的痛感。
还活着么?还活着吧……
我闭了眼睛,一片模糊中,肩膀猝然被一阵摇撼,伴着一个急迫的声音,“清羽……清羽你有没有事?”
很痛。我皱皱眉,目之所见,是一张熟悉不过的面容。
司天浙?
未及反应,我已被他扳住肩膀,坐起身。
他扶住我的力道显出从所未见的慌乱心急,目光紧锁,仿佛我是亟待破碎的冰晶,一迭声地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告诉我?”
然而我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方才,难道是随我跳下来的!
“你……”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人已被他死死按进了怀中。
“你没事,没事就好……”他在我耳边喃声低语,像在安慰我,又像安慰自己一般,他紧锢的力度像是某种惧怕,浸透我每一寸骨髓。
我忽而感到心痛。
一时间悲喜交杂的情绪翻涌,无法言喻,我抬起虚软的手臂,轻轻回抱住他。
身旁霎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不论顶楼上方还是楼下的围观者,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这样劫后余生的场面震撼着,有人甚至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我靠在司天浙胸前,他坚实的心跳不断唤醒着我生的意志,然而,我却渐渐感到不对——他的身体分明在发颤!
虽然微弱,却是真真切切的颤抖,伴着一阵浅淡的血腥味,我脱离他的怀抱,震惊地发现他胸前心脏的位置渗出了一片血渍,在浅色衬衫的映衬下分外刺目。
“你受伤了?”我大惊失色,右手失措地覆上去。
“别管……”他抓住我的手,苍白的唇线溢出一丝苦笑,“你怕血……”
无力的字句骤停,他整个人突然栽倒在了我身上。
“司天浙!”我慌忙接住他已然脱力的身躯,惊声唤道。
“留织!”
Sara她们这时从楼上下来,赶忙将失去意识的司天浙扶上车,送去了医院。
*
手术室的灯令人难安地长明着,Sara陪我守在外面,分秒流逝,却不见冰冷的大门有丝毫开启的迹象。
我压下内心的焦急,询问身旁为我包扎手腕的医生,“他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我摔下来只是瘀伤和脱臼而已,他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付小姐,总裁受的是枪伤。”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医生恭敬答道,原来上次司天浙带我来检查的这家医院果然是司氏的产业,“半个多月前,总裁曾因枪伤被送了过来,我们为他动过手术。”
“枪伤?为什么?”我愕声质问,实情显然比我所料要凶险得多,Sara也是一诧,不由紧了紧按在我肩上的力道。
“付小姐,抱歉,这个……我们并不清楚。”医生为难道。
我谅解地点点头,“那,他现在要紧么?”
“之前总裁的伤口本来已经愈合,但是今天因为跳楼受到撞击,导致了伤口开裂。目前正在为他缝制伤口,您放心,他不会有大碍的。”
医生的话让我稍稍松了口气,正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猝然打开。
一群医生擎着吊瓶,簇拥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司天浙走出来,我匆忙起身,迎上前去,“他怎么样?”
“一切顺利,伤口已经缝好,不过因为麻醉的关系,他要几个小时后才能醒过来。”一位医生答道。
我悬着的心脏霍然坠下,因为方才神经紧绷的原因,此刻竟觉得有些头晕,Sara忙将我扶住,担心道:“留织,你脸色也不好,先去休息一下好么?”
“不,我没事……”我平稳着心神,拉住Sara的手,“我想去看他。”
她执拗不过,只好点头,“我陪你去。”
纯白层染的病房里,柔晕的灯光流泻在此刻安静沉睡的面容上,一切平寂得彷如落雪的旷野。
我的视线流连着床上那人干净的面容,眼光细之又细地滑过他长睫毛覆盖下的阴影、直挺的鼻梁、锋锐的唇线以及因呼吸而微弱起伏的胸口。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司天浙,褪去霸道自负、褪去睿智高傲、褪去那无时无刻不环绕周身的王者般的锋锐,而显出这样宁静的纯粹来。
心蓦然被束紧一般,是放空还是满溢的情绪,萦绕不去。
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有伤,还要随我跳下来?
即使不是有伤在身,那样生死未卜的下场,有什么值得你去冒险一试?
又有什么,值得曾经这样傲视一切的你相随生死?
司天浙,你告诉我为什么。
呼吸霎时有些不稳,我捉紧病床边缘,心底直落的疼痛,在我胸腔里肆虐。所有疑问的答案也许不言自明,又或许,究其一生,也不见得能够理清。
——倘若情深至此,不若从未情深。
只是,如果……
如果,我们都能逃得开的话。
Sara轻轻揽住我的肩膀,低声道,“别担心,嗯?”
我平复下情绪,“别说,我还真的有些担心,陪我跳下来的是你……万一你非要你爸成全我们在一起,那我可就……”
“留织你讨厌。”Sara嗔我一眼。
这时,病房门被悄然推开一道缝隙。
Sara忙走过去,“什么事?”
“小姐,贝德尔先生到了。”
“我知道了。”
她回来我身旁,沉声说,“留织,我爸到了,我先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我说,直到现在才突然想起了什么,“Ivy呢,怎么好像没见到她?”
“她父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已经赶了过来,Ivy去见他们了。”
我颔首,“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