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来到岳城,这时城墙四周的死尸已经都被凉人清理干净,埋到了城外刚挖的深土坑里。只是地上墙上的鲜血还是清晰可见,点点滴滴,团团块块,只要看到这些鲜血,人就可以想象出当时战斗的惨烈。
木之停顿了一下,闻着充斥在空气中血腥味,不禁有些怅惘。
“齐王殿下,你已经连续奔波了好几天了,刚才又……我看,你还是进城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看着”木仁说。
“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木之摇摇头说,眼睛凝视着城门外。
“什么事情?有那么重要吗?”
“对,我还要在这里等一个重要的人。”
“又是个什么重要的人物,难道非要殿下在这里亲自等他,还是那个羽族人?”木仁疑惑地看着木之。
刚才晴朗的天空,这时开始变得阴暗起来,和煦的微风变得急促起来。
“不,是另一个人。”木之淡淡地说,表情很平静,倒和这突变的天气形成了反差:“走,跟我一起去上城上看一看!”
木之带着众人缓缓登上岳城北门,看着越来越浓黑云,越来越暗的天空,不禁想到古人的一句诗: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压抑之情在木之的心中泛起。
这时,诸葛绍刘怀恭带着一队人马走出岳城,木仁看到后,不禁问:“诸葛军师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木之不答,依旧淡淡地看着远处。
等到诸葛绍等人离去以后,远处又闪现一队人马,旌旗飘摇,尘土飞扬,铮铮的马蹄声在风的推助下很快地传到木之等人的耳中。
木仁看到后,急忙大喊说:“是夜兵,是夜兵,快把城门关上,吹响号角,所有人登城,做好战斗准备。”
话音刚落,岳城的城门吱吱地被关上,一阵阵号角在岳城上响起,凉兵纷纷从城下登上城墙,倚靠在瞭望口,拉弓以待。
“王应元?怎么会是他?”等到那对人马走到离城下后,木仁一眼就认出那带头的将军就是王应元,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满脸疑惑地说:“他不是去卫城了吗?又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夜兵?”
原来王应元在茶店时,先后得到了两个消息,先是得到了卫城援军已到的消息,后来又得知木之亲自带兵追过来的消息。于是王应元就想出了一条诱敌深入的计策,故意留下许多盔甲兵器,制造出他们仓皇逃走的假象,借此想要把木之带进他在林子里已设置好的埋伏里。
可惜,这一妙计被那茶店里的白胡子老头识破了。以至于让王应元苦等了一个时辰,也没发现半个凉兵过来。后来派去探子去探知消息以后,王应元才知道木之早已经回岳城了。恼怒之下,王应元带着卫城援军杀到了岳城。
木之望着城下的夜兵,暗自思忖:“这老先生果然是神机妙算,倘若他能为我所用,不要说区区一个龙城,就算是整个夜国,那还不是唾手可得?只可惜他意不在此,我也不好强求。”
正在木之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王应元在城下喊道:“凉贼,昨日不幸中了你们的奸计,今天我带大军来取城了。”
木之听后,哈哈大笑说:“昨天是你弃城而逃,今又来索要,就算我答应你了,我死去的将士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有本事你就来取。我只怕你城没打下来,命倒丢到这里了。”
王应元厉声说:“还敢嘴硬,各地的援军马上都要来了。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你们现在打开城门,我可以不计前嫌,放你们回去。”
木之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王老将军大人大量,果然是我们后辈学习的榜样。只不过……”
王应元问:“只不过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
“只不过,你们已经中了我的埋伏,我又为何要开门投降呢?”
王应元冷笑几声,说:“笑话,昨天不小心才会中了你的奸计,让你捡了个便宜,今天我岂会再上你的当。”
木之说:“那你是不信喽?”
王应元不以为然,只当木之是在骗他,说:“那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我又上当了,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上当了?”
木之指着岳城北处的那片树林,说:“那你回头看看你身后的树林,在树林里面,会不会有我的伏兵?”
王应元一听,不禁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看,只见在通往卫城的那条大道上,左右两边确实都是茂密的树林,而且此时已经是狂风大作,树木被风吹得四处摇晃,远远看去更加让人害怕。
王应元心想:刚才来的慌张,竟然忘了去看林中有没有伏兵,万一真有伏兵,那岂不是又中了他的奸计。不过王应元心中虽然担忧,可是表情却依然还很镇静。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王老将军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在同一条沟里,连翻两次呢。冲动是魔鬼呀!”
木之冷冷的说着,他的每一句话就像一根根冷箭一般,射进王应元心中。
王应元此时非常的懊恼,觉得被年纪轻轻的木之玩得团团转,心中非常羞耻,真想找个门缝钻进去。他瞪着双眼,恶狠狠地看着木之,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候,从大道两侧的树林中,冲出两队人马,一队由诸葛绍率领,另一队由刘怀恭率领,两队一起冲杀进夜兵的后队。
夜兵见突然冒出两队凉兵,都慌了神,不由得都向后退。与此同时,城中也杀出一队人马,领头的正是西叶。
夜兵被这三队人马穿插冲刺,已经四分五裂,个个吓得魂飞魄散,都开始向东退走。
吴牟保护着王应元边战边退,一直退到洛河边,这时夜兵已经四散逃离,跟随在王应元身边的夜兵已经所剩无几。
王应元看着这些垂头丧气的夜兵,又看看浪花滔滔的洛河,心已经凉了半截,他仰天长叹说:“我王应元,屡经征战,从未败的如此糊涂。没想到在我年过半百之时,却连续两次中了他人的埋伏,而且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陛下。”
说罢拔出剑,打算一死了之。幸而,吴牟就在王应元身旁,于是一把将王应元手中的剑夺下来,说:“王将军不能死,我们还指望将军从新夺回岳城,将凉人赶出去,替我们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
这时,凉兵又追了上来,王应元等人的前面横亘着洛河,又没有桥梁船只,只得又继续沿着河边向北走,可是还没有出多远,王应元只觉得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然后一股力量将他高高托起。
王应元抬头一看,发现两个两个羽族人,正抓着他向洛河对面飞驰而去。
等到吴牟发现王应元被羽族人带走之后,他们已经飞到了洛河之上。
吴牟快速拿起弓箭要射,但又害怕射杀羽族人以后,王应元会因此落入洛河之中,滚滚河水足以把王应元淹没。于是只好收起弓箭,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羽族人将王应元带走。
吴牟带着夜族人又向走了一段距离,看到河边有几条渔船,于是二话没说,跳下马,径直奔到船上,一直划到了对岸,逃得一命。
诸葛绍等人追上来,发现夜兵都已过河,也就不再去追,而是返回到岳城。
大风刮过之后,空气渐渐平静下来,阴暗的天空中落下雨滴,先是零零落落,后来就变得密密麻麻。雨水很快汇聚成一条小河,涓涓而流,将沾满鲜血的岳城冲洗干净。雨水混杂着血液,流出了岳城,浇灌在树林之中。
诸葛绍等人回到岳城中,径直赶往平西将军府去找木之,街上的人来去匆匆,有四处巡逻的凉兵,有被驱赶着的夜兵,还有神色慌张的夜国百姓。
等到快要走到平西将军府时,诸葛绍突然看到有个女子正坐在路边,怀里正抱着一人大声哭喊,边上还站着许多凉兵,剑拔弩张。
诸葛绍跳下马走上前,看到一个妇人正抱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夜兵,大声地哭喊,旁边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也是趴着夜兵的身体上,低声抽噎。
诸葛绍问凉兵发生了什么,旁边一个凉兵告诉诸葛绍说:“我们正在处理尸体,这个妇人一直抱着这个尸体,说什么不让我们把他抬走。齐王殿下也下令,说不让我们随意杀害夜国百姓,这样一来,我们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女子。”
诸葛绍躲在雨伞下,仔细看了一眼那个妇人,倒有些姿色,她身上全都湿透了,衣服紧贴在身上,突显出她身材的娇好,头发也紧贴在她的脸颊,雨水顺着她的头发从脸上流下来,以至于人分不清她的泪水和雨水。
诸葛绍于是走上前,用雨伞罩住那个妇人,说:“逝者已矣,生者当需坚强,还请这位娘子节哀顺变。”
那妇人不理睬诸葛绍,继续哭着。
诸葛绍又说:“这都是大势所趋,是我们无法左右的,我们只得顺势而为,若这位娘子不嫌弃,我可以替娘子照顾这位少年。”
那妇人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胡须斑白的诸葛绍,然后使劲冲着王应元啐了一口,然后骂道:“你们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我们能有今日,还不都是你们所赐,我今天就要踢我死去的夫君报仇,说着打算站起身,伸手去抓王应元。
还没等那妇人站起来,早有两个夜兵将那妇人强按下来。旁边那个少年见此情形,急忙冲上去,一面撕扯那两个凉兵,一面大声喊着:“你们这些坏人,快点放开我的母亲。”
可是,因为这少年力气极其的小,而且身体也不是很健壮,一个凉兵只是信手一推,竟然把那个少年推倒在地。但是那个少年却很快的站起来,不依不饶地缠着那两个凉兵。
“把她带到我的帐中。我待会要来审一审她。”诸葛绍指着那个妇人说。
凉兵们应了一声,准备要拉着那个妇人走,这时那个少年又冲了上来,当在前面。一个凉兵有些不耐烦,抽出刀来,打算吓吓那个少年,没想到那少年脸上却并没有惧怕之意。
就在这时候,那妇人一口咬在凉兵的手上,凉兵受疼,不由得将那妇人放开,妇人这时冲上来去跟那凉兵夺刀。
那妇人当然不是凉兵的对手,被凉兵推到一边。可是那妇人并没有放弃,接着又冲了上去,凉兵并没有想到那妇人会冲上来,也没有把刀收回来,这么一来,阴差阳错,妇人竟然正巧撞到刀口上,接着就倒地不起。
少年见此,急忙冲上去,大哭起来。那凉兵呆呆地看着诸葛绍,好想再说这和他没有关系。诸葛绍也没有说什么,准备要走。
忽然这时,从一旁走过来一个人,诸葛绍看去,发现那人正是木之,于是急忙施礼。
木之走过来,见一个妇人躺在地上的血泊中,一个少年正扑在妇人的怀里失声痛哭。于是问那里个凉兵是怎么回事。诸葛绍回答说:“刚才这刁妇想要刺杀我等,被我就地正法。”
木之听后冷笑一声,说:“一个妇人还能刺杀的了军师?也确实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刁民了。”
诸葛绍听出木之的弦外之音,站在一边,自感羞愧,不敢做声。这时那个少年冲上来要找诸葛绍报仇,凉兵急忙拦住那个少年,抽剑要杀。
木之大喝一声说:“给我住手,不许再乱杀无辜,快把这个少年放了。”
凉兵一听木之此说,随即把那少年放开。
木之看了看那个少年,心中怜悯,于是说:“帮他把他的父母全部安葬起来,再给他一些钱粮,放他走吧。把刚才杀人的士兵抓起来,重责五十军棍。以后如果我再发现有谁违背我的军规,那我就绝不会姑息。”
说罢,竟朝着平西将军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