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子的话李媒婆沉默了下来。她和顾老太太纠葛了这么多年已经说不清是为了报她的恩还是为了曾她的气运,而且还多次插手篡改了她投生的人家,让她一直在离她最近的大屹城里轮回。
看到李媒婆这样懊恼的表情乌归的表情就变得微妙地满足起来,他犹如施舍般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黄色的羊皮纸递给李媒婆,说:“呐,拿去看看吧。这就是那个药方。”
李媒婆确实有些懊恼了,不过不是因为古老太太的事,而是好像进来这个洞府之后她的情绪就一直被这个乌归牵着走。
不过懊恼归懊恼,李媒婆还是接过了那张纸。那是张看起来就很古老的纸,仿佛稍微用力一点就会破碎掉一般,边缘已经破碎不堪了。不过所幸的是上面有字的地方都还是好的,李媒婆看了一下,上面用的都是上古妖文,但是并不影响李媒婆看。她看完之后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乌归,问道:“你是从哪里拿到这个的?这……”
而乌归双手垫在脑袋后面抖着二郎腿,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哪里来的保密。但是按照这个药方来确实对神魂有滋养效果。但是你也看到了其中的药味味都是剧毒,要怎么用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谢你。”李媒婆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把这张古老的羊皮纸收了起来,然后有些真诚地道谢了。
虽然这只乌归看起来并不靠谱,说起话来更是能把人气死,但是——他拿出了这张药方,还没有开口要任何好处。要知道从亘古自今,残缺了的魂魄永远没办法修补这已经是常识了。如果这张药方真的有用,那么远的不说,就光她和小彩这两个就有救了。
面对李媒婆的感谢乌归也照样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李媒婆小小地尴尬了一下然后就又收起这不自然的表情,为了掩饰刚刚的尴尬她故意有些冷淡地说:“虽然很感激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让小彩回家。”
“随便你啊。”这次乌归回答了,他站了起来,打开了大厅里的禁制,“你们自己走吧,我就不送了。”
李媒婆深深地看了那只看起来又变得高深莫测的乌龟一眼,她去叫了小彩出来,小彩听说可以回去感到十分高兴,就匆匆拿了她刚刚写的那些东西就出来了。
“那么,打扰你这么久我们就告辞了。”李媒婆带着小彩行礼,但是乌归还是没有理她们,于是她们就自己走了。
李媒婆陪着小彩在城外的小树林等到了天亮,然后就让小彩自己一个人回顾府去了,而她自己,就急急要赶回桃花书院去了,她要快点把这个药方拿去给龟老看,毕竟龟老除了是妖族的八大长老之一还是一个炼丹大师。
在这剩下的半个晚上里,小彩和李媒婆说了许多话。小彩难过李媒婆边城了这样,李媒婆却劝她不要难过,自古以来生老病死是每一生命的宿命。哪怕是看起来可以活得长长久久的妖怪也是如此。只是小彩还太年轻了,从来没有见过生离死别,没有见过人生变迁才会这样容易伤感,等到以后,这种事情看多了,特别是那些人类朋友们一个一个重要的人都一个个离开了人世,而重新轮回之后就再也记不起那些一起度过的从前了。
小彩听得很难过,那样一个将死之人说的伤感的话。但是她咬住了牙齿没有让眼泪掉下来,等到天亮,她就自己回去顾府了。
而乌归在李媒婆和小彩离开不久之后也悄悄离开了若泽寺的他的洞府,他换了一身融在夜色里的黑衣,还给自己上了匿息术。他出了大屹城的范围之后就疯狂加速一直往东飞去,直到差不多快出了吴月国的边界他才减慢了速度,最后在一座不起眼的山上停了下来,他四处看了一下,然后在一座竹林里左拐右拐走了好久,最后停在了一个小院子前。他绕到后面去,然后翻墙进去,径直走到院子里那口小小的水井前跳了下去。
水井下面别有洞天,乌归穿过了重重禁制,最后过了一条长长的黑漆漆的过道,他停在了过道尽头的房间前面,恭恭敬敬地敲了门,并说道:“老师,是我。”
然而过了许久里面也没有传出声音,乌归却一直耐心地等着。
直到一天一夜过去,里面才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乌归啊,是你来了啊,有什么事吗?”
站了这一天一夜乌归恭敬地就像刚刚到一样,虽然他脸上那个夸张的笑容在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就像讽刺了。听到屋子里面那个苍老的声音问话了,乌归就回答他:“按照老师的吩咐药方已经送出去了,看起来那边一切并没有人起疑心。”
“哦?那就好了。”屋里人这样回答他,“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乌归依然恭敬地低着头,回答道:“老师不必介意,这是学生应该做的。学生这就告辞了。”
然后乌归转身,才走了两步后面又传了那个苍老的声音:“乌归啊,或着你能变一下你的表情么?和这样的……说正经事……确实……有些,不舒服。”
听到这样的话乌归却慢慢把头抬了起来,脸上的笑靥越来越大了,他说:“老师,别人不知道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难道您还不知道吗?”
然后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最后还是那屋里人先开了口,说:“你去吧。确实是你不容易。是老师逾越了。”
于是乌归就听话地离开了地下,从那水井里跳了出来,然后左拐右拐,最后一路向西奔去,但是这次,他没有低着头,而是让这张很多人不喜欢的笑脸迎着月光一路飞驰。
而在乌归走了之后,那个小黑屋里面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是那老者的自言自语:“……如此一来残魂之人就凑够了三九之数,摆个小回魂阵应该是够用了。倘若这次……难道真是天要亡我九鼎吗?唉,罢罢罢,吾等也只能尽些人事,剩下的就只能听天命了……”
然后,整个地下就又陷入漫长的寂静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