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爷将筝赠与了我,帮我放到书房后便回去了。这一天的不见我,雨珠那个丫头本该一见到就迎上来,可待我送十三爷走出院子后仍不见踪影。刚要寻秀儿来问,秀儿突然从一侧冒了出来。 “主子您可是回来了,一个时辰前嫡福晋把雨珠唤走了。”秀儿永远一副看上去怯怯的样子。
“嫡福晋唤雨珠过去什么事?”
“奴婢不清楚,嫡福晋见您不在就将雨珠带走了。”
“我去看看。”若云若是有话问雨珠,这个时候也该问完了。今日随十三爷出去玩,十三爷早就跟若云打好了招呼,若云一定不会为难。难道,跟阳明山之行有关?人还真就是做贼心虚。
“福晋,请高抬贵手。”宫廷杖责的画面在面前上演,棍棒的下落没有导演和演员的控制,一杖杖沉沉落在雨珠身上,狼狈跑进若云院子的我脸色和秀儿一样难堪。
“妹妹,你也不问为何我责罚这个丫头,一进来就要我高抬贵手?”若云戴着一根素雅的玉簪子,可是气场却强大得慑人。
“福晋责罚一定有您的道理,雨珠是个姑娘家挨不了这么多板子,请福晋手下留情。”因为做贼心虚紧张的缘故,一路穿着花盆底鞋跑过来,喘着气哆嗦着说着。
“这个丫头照顾不周,还违抗了贝勒爷的命令,擅自带你前往阳明山。这两罪并罚,妹妹认为应当怎么处罚才算合理?”
“雨珠不得不听我这个主子的话,是我坏了规矩,芷芬知错了,下回不会了。”十三爷今日出去特意提醒过我,去阳明山的事情虽然已经让这次随行的侍卫和其他人不许再提,但是侍卫必定是八爷信任的人,难保不会对八爷实情相告,可这都该是八爷回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谁会说出去呢?我一时想不明白,若云继续说道,“妹妹,这整个八爷府,最应该听从的是八爷的话。更何况这丫头竟让你自己骑马前往。如果我没记错,贝勒爷教你骑马也才几个日子而已,贝勒爷怪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照顾好妹妹是小事,倘若你在阳明又遇到危险我该怎么向贝勒爷交代?”
“福晋,我知错了,下回不会了。”我从没想过,原来我在若云面前姿态会软弱成这般。一种厌恶感腾的就涌了上来。
“这次定是不能轻饶的,上次就是罚得轻了她才这么不长记性。你也别求情了,无论如何都是要罚的。你若是为了这个丫头好,就让她吃这顿板子,免得日后再犯更大的错给掉了脑袋。”若云说话的神色和语气不容商量,并示意身边的两个丫鬟送我出去。
“主子您先回去吧,雨珠做错事该罚。”雨珠嘴硬的说着。
“你我都是八爷府的人,妹妹做事上点心,可别给贝勒爷添麻烦了。”
“是,芷芬告退,多谢福晋提醒。”分明是自己的过错,却束手无措的见别人替我承担。这一刻,很想八爷能早些回府。
雨珠的伤势慢慢好了,可是几十个板子也不是两三天里能痊愈的。秀儿这些天顶替雨珠做事,还要照料雨珠,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憔悴了许多。清朝的刑罚,雨珠的伤势,这个梦境越发真实。唯一的依靠八爷,却还在遥远的地方。
心里数着念着,再过两天,八爷就要回府了。
八爷回府当天我早早的就坐在书房里等他,雨珠知道八爷今日回来便也下了床伺候,怕八爷看出端倪。
“主子,八爷来了。”过了晚膳,等到了八爷。
“雨珠,你下去休息吧。”八爷看了一眼雨珠说道,神色清冷。
“谢贝勒爷,奴婢告退。”
看来八爷是知道此事了,又该一场风暴了。
“这事若云告诉我了,你为何要自己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此次若非十三弟,你是不是又会碰上什么危险?为何我说的话你都不放在心上?”八爷压着怒气说。
“八爷,我错了。”来这个时代,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一句了,甚是狼狈。
“你做错了事,又连累他人。若云罚了雨珠,这件事处理得没错,但雨珠却是因为听从你这个主子的使唤才受的罚。你甚至还自己骑马去断崖,那个断崖连我都要小心几分。”八爷眼里的伤痛盖过了愤怒,说到这,八爷转身欲走。
“八爷。”我几步跑到八爷面前。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用心?”
“八爷,以后我不会再去阳明山了,也不再提我究竟是不是芷芬,这段日子,我犯了好多错,让院子里的人都陪着我担惊受怕。你去南巡的日子,我体会到了无助和恐惧。”这也是第一次,我抛开我与这个时空的隔阂,抛开与面前这个男子的距离。第一次,想努力忘记21世纪,那个男人。
“懂得害怕就好,这样你才能少给自己惹麻烦。”说罢,八爷将我环在怀里。过了许久见我依旧生硬又无动于衷的站着,八爷开口道,“我先回去了。”
“八爷可是要去回去处理事情?”我问。
“今天乏了,事情都等明天再说吧。”说完,八爷朝屋外走出去。这一趟南巡,八爷很是疲累。
“我送送八爷。”
“好吧。”八爷笑了。
“贝勒爷这是要回了吗?”走到院子,雨珠从一旁走了过来。
八爷朝雨珠点了个头,手背在身后准备走。
“贝勒爷何不留下休息呢?”雨珠说。
此话一出,三个人全楞了,八爷看了我一眼,我看了雨珠一眼。
“是奴婢多嘴,该掌嘴。”雨珠说完举起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罢了,我回去了。”
“八爷。”我叫住八爷。
“有什么话就说吧?”八爷见我说话支支吾吾反而笑了起来。
“无事……”
“既然今晚你我都无事,那我就留在这歇息一晚。福晋觉得如何?”八爷突然打趣的说,雨珠定定的看着我。
“八爷要是无要紧事,就留下吧。”半晌,我才纠结着说完了这句话,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直骂自己。
“雨珠,准备热水,今天回到家,可该好好沐浴一番才好休息。”八爷说。
“是。”半晌后雨珠也才回过神匆忙下去。
“秀儿,快过来帮忙备好热水。”雨珠利索的吩咐秀儿。
“雨珠姐姐,该添哪种茶叶?”
“不是茶水,是帮贝勒爷备好洗澡水。”
“洗……洗澡水?”秀儿瞪大了眼睛瞧着雨珠。
“你这丫头怎么今晚说话怎么支支吾吾的?”
“贝勒爷今晚……今晚要在这过夜?主子她……她答应了?”秀儿不可思议的问。
“是主子…是主子答应让八爷今晚在这…在这休息的。”雨珠说。
“主子她?”
“什么主子主子的,让你准备个…洗澡水,话这么多。”
“雨珠姐姐你自个儿不也支支吾吾的,我这就去,马上去准备。”
昏黄烛光下,高高在上的皇子被软化了不少。举手投足之间的儒雅,让我一时半会竟无法与历史上蓄意争夺龙椅之人联想起来。亲历者尚是当局者迷乱,何况是历史的记载对于真相本身就存在有意及无意的模糊和失误,况且还是一个300多年前的故事,一个经历了300多年流传不知有否被修改过的故事。可是,八爷争权不比四爷夺位让后世争论不休,这已经是一个连史学家都不曾怀疑的事实。
“休息吧。”八爷转身熄了灯,房间没入了黑暗,包括八爷温润的样子,就像失控的未来。
康熙爷清查八爷党羽,革去八爷贝勒爵位,还有幽禁,这些事件的具体时间因为我对清史的匮乏一概不知,而这一切迟早要来。
“一直没睡着?可是不习惯?”八爷轻轻地问。
“吵醒八爷了?”
“若你不习惯,我先回去,你也好休息。”
“不关八爷的事,这些日子我睡意本就浅。”
“为何睡不好?”八爷握着我的手。
“在反省呢。”我轻笑出来。
“若云做事一向明白,府里的事务也一直由她在打理,你也莫怪她罚了你院子的人,这个府里,她若不按规矩来,上下可是会乱了。你也该受受怕,下次才不敢轻易犯糊涂。”八爷的语气却不见指责。
“恩,我知道了。”
“睡吧,别多想了。”说完,握紧了我的手。那夜,我睡得踏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