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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梦江湖》第八章 山穷疑水尽(中)

作者:梦金山 字数:3038 书籍:筑梦江湖

  看着小城城门上‘亢龙集’三个大字,听着迎面扑来的叫卖熙攘声,街边不远处几波人在视距里走过,束发古服,犹如戏子。郭昊又一次感到迷茫,如果这是个梦,那这个梦也太过真实,可如果这是真实的世界,那自己记忆里的高楼大厦、汽车高铁又是什么?

  穿越了?附体了?总不至于是神经错乱导致幻觉吧?郭昊胡思乱想中被道士拽着前行,不知不觉随着道士进了一家茶楼。

  茶楼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零星坐了几桌,大都在无事闲聊,两人找个角落桌子刚坐下,小二马上跑了过来,白巾包头,肩上还搭块毛巾,手里拎着大肚茶壶,先为两人冲了两杯浓茶,然后笑问:“两位客官,除了茶水,还需要些什么?”

  道士一迭声道:“够了,够了,只是歇个脚喝口茶就好。对了,小二哥,麻烦取两张白纸来。”

  小二返身拿来两张白纸,道士又满脸堆笑道:“还需劳烦一趟,一并借你账房红泥使使。”

  等小二将红泥拿过来后,道士立刻笑着接过来道:“小二哥,忙你的去吧,我们只在这里喝茶聊天,有事劳烦时再喊你。”挥手将小二像撵苍蝇般撵走,道士笑着道:“兄弟,你先喝口茶歇歇,这茶可是好茶,哥哥以前还是倚翠楼管事请客时才来喝过,入口香纯清冽,实是茶中上品。”

  郭昊端起来喝了一口,像平时喝惯的廉价碎茶,入口一股苦涩。

  这时道人也拿起茶杯大喝了一口,砸吧着嘴道:“兄弟,过会儿哥哥领你去倚翠楼见见东家,对方欠我人情,我为你求他一回,他也不敢驳我的面子,你就先暂时在那里做个账房先生赚些银两盘缠,等你休养些日子失忆好了后,到时再离开也不迟。来,你先在这纸上按个指印,等会儿让对方写聘用文书时正好用上,月例份钱也不会亏了你。”

  说罢拉过郭昊右手,将大拇指在红泥里狠劲按了按,然后分别在两张纸右下角按了个指头肚红印。

  郭昊稀里糊涂,任他摆布,只是好奇看着白纸,纸面略有些糙,颜色倒还纯正,有些像是小时见过的麻纸。

  茶喝了三五口,那边道士的杯子已经到底了,他从腰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方形小铜钱来,拍在桌上,肉疼喊道:“小二哥,茶钱和纸钱都付过你了。”

  道人喊完话,又看了眼杯中已见底的剩茶,端起来仰脖咕噜一口,连茶叶沫子也一并吞了。眯起小眼满足吁口长气,然后放下茶杯拉着郭昊兴匆匆走了。

  走在街上,郭昊看着扑面而来的浓浓古代风情,一时目不暇接。木制阁楼高不过三层,却建的分外雅致,斗角飞檐,滴水伏兽,亮晶晶的琉璃瓦,大红柱子白玉狮。更有那青砖大瓦大户人家,庭院深深,不知深几许。

  脚下是一水的青石板铺地,大街小巷规划的整整齐齐,道路两旁大都植了些杨柳,树下林荫摆了些小摊,都是些像树根、裂石的古怪东西。也有摆些花花草草的,郭昊也来不及仔细看,一路几乎被道士拖着走。

  路上碰上几波挂刀提枪的壮汉,道士拉着郭昊远远避在路边,低声解释道:“如今这集市由吕家把管,那些人都是吕府丁壮,都是武艺娴熟的江湖汉子,在这集市里,作威作福惯了,可没人敢冲撞他们,咱们入乡随俗,也不必触他们霉头。”

  道人嘴里碎碎絮叨,等壮汉过去后,当先沿着街道又走了半刻钟时间,忽然猥琐笑道:“兄弟,到了。”

  郭昊茫然抬头,才发觉大街尽头起了一座楼阁,高有四层,占地亩余。楼阁正中红漆铜环大门洞开,高宽足有一丈,左右两个高大的石狮,活灵活现蹲在大门两旁。儒冠文人,肥肚富汉,还有束巾武士,各色人流进进出出,好不兴旺。

  楼上隐隐有莺莺软语、浮动暗香传来,夹着环佩叮铃声,嬉笑打闹声,显得阁楼里面极为热闹。一辆辆驾辕马车从郭昊身边驶过,或进或出,络绎不绝。

  道士熟门熟路,领着郭昊避让开迎面出来的几波人流,穿过泊车广场,又顺着边沿鹅卵石径拐过几道月形拱门,最后到了后院耸立的一处僻静石楼旁停下,正巧碰到一波体态婀娜的姑娘们从身边经过,看到郭昊和道人后猛抛媚眼。

  道士喉结上下耸动,大力吞咽了几口口水,直到对方走远后才将色眯眯眼神转回来,叮嘱郭昊道:“兄弟,你在这里等着哥哥,不要乱动,哥哥给你去找找故人,求个情分。”再三叮嘱郭昊后,道士推门进了石楼。

  隔了几息,郭昊隐隐听到楼里道士声音传出:“石管家,石管家?”

  有个中年声音不耐烦道:“莫道士,你来这里干什么?”

  “小道有个远亲…”道人声音低了下去,听不太清楚。

  郭昊无聊,四处张望,忽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连忙转头望去,却见来时石径上又过来几人,为首妇人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肤白腰细,体态轻盈,身后跟着两个十四五的俏丽丫鬟。

  郭昊不好意思细看,那半老徐娘经过他身边时倒打量了他好几眼,才聘聘婷婷走进石楼。立马就听道士谄媚话音在楼里响起:“呀,吕管事,您老也来了?小道这里给您请安了,两年未见,您是越发美如天人,超凡脱俗。不瞒您说,小道看您一眼,都能多活个三年五载。”

  石楼里一把懒散女声响起:“哦,是你,莫道士,你不去游方算你的卦,跑来我这倚翠楼后院干什么?”

  道士的声音又响起道:“吕管事,小道有个表亲…对,就是门外那少年郎…。”

  郭昊懒得费神细听,转头望向不远处一株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大白杨怔怔发呆,来到这方奇异天地后,脑海里总有种熟悉感觉徘徊不去,隐隐约约更有支离破碎的古怪画面不时闪现,让他越发迷茫不已。

  直听到“吱呀”门响时,才惊觉道士一脸灿烂笑容从楼里走出,四个后槽牙在舌根处若隐若现,走过来亲热推着郭昊肩膀道:“兄弟,好福气啊,今日你算碰到贵人了,刚才哥哥跟东家说得腮帮子疼,对方才同意给你留个账房位子,你赶紧先进去见见东家,等会儿咱们兄弟再聊。”

  郭昊被他推着,不由自主进了石楼,等他习惯回手关门时,却见道士捂着鼓囊囊的腰带,急匆匆沿着小径撒脚丫子跑了。

  郭昊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再回过身时,入眼处正站在宽敞大屋门口。偏角立了张楠木文案,上面摆着文房四宝,一张白纸随意扔在桌上,旁边站着个白净青衣小厮。正墙摆着八仙桌和几把楠木高背椅。先前见过的半老徐娘冲南坐着,身边站着个蓝衫中年人,比郭昊高出小半个头,狭长眼睛微眯着,嘴唇略薄,唇上两缕鼠须,予人精明至有些狡诈感觉。这时两个丫鬟正从花篮里拿出些吃食水果,摆在半老徐娘面前的银盘里。

  半老徐娘看着郭昊进来,依着背椅转头对蓝衫人慵懒道:“老石,就是这个年青人,你帮着把把关,看上去倒也有几分读书人的模样。”

  蓝衫中年人弯腰听对方说完,抬头随便打量了郭昊几眼后又谄笑道:“咱们这倚翠楼里就数吕大姐您的眼光最好,我在您面前纯粹是莹虫之光,哪里敢在您面前夸口把关,不过咱们后院恰巧还缺个记账先生。要不,我替大姐先考校一下他?”

  半老徐娘微微颔首,中年人顺势挺直身子,将眼珠往上撩起,眼白对着郭昊,冷冷道:“你便是莫道长的表弟?亏他还说你是个读书人,这般粗手粗脚,天大的运气遇着吕管事收留你,自己居然也不懂得过来行礼问安,以后可要牢记我倚翠楼的规矩,逢着客人和管事先要请安问好,莫要让人笑话没个教养。对了,莫道长说你懂算筹,那我就考考你,你听好了,我取了十二两三钱银子买布,一匹布三两七钱,买两匹布后,还剩多少银两?”

  啥?郭昊目瞪口呆望着对方,两位数加减法?这问题还能再弱智点么?当下强忍着笑脸色古怪道:“当然还剩四两九钱!”

  中年人微微点点下巴,颇为满意道:“算筹还算不错,算你过关,来,你去旁边那文案上写下你自己的姓名,我再考校一下你的字写得如何?”说着指了指屋角处的楠木文案。

  郭昊默不作声,径直走到文案桌旁,却见那青衣小厮早已研好了墨,一支上好的狼毫毛笔搁在砚台上,将原先桌上的白纸收到一边,又从书架上重新抽一张白纸出来搁在文案正中摆好。

  郭昊瞅了眼狼毫毛笔,他从来没学过这玩意,但也看别人写过,干脆想着就当签字笔用,直接用手指捏起毛笔,就着白纸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本以为自己从没写过,肯定写得七扭八歪,谁知毛笔在手如有神助,笔腕转折如意,纸上字迹如行云流水,顷刻间便一挥而就。

  再看自己写的字,和记忆里的方块汉字虽然相近,但却明显是另外一套字体,只是这套字体同样感觉熟络之极,好像从小就记得一般,郭昊心里大奇,自己怎么会不假思索随手写出这种字来。心思一动,想找个参照对比一下,正巧看到桌边角处有张写满字的白纸,立刻扭头望了过去。

  这一望忍不住心头怒火腾起,蓝衫中年人连声喊他都充耳未闻,只怔怔瞅着文案一旁放着的那张白纸,白纸标头上大大三个黑字写着:卖身契。十几行小字后是一个红彤彤的拇指印。郭昊看的真真切切,这分明是之前在茶楼老道让他按的那张。

  “我说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原来我竟然被他卖了,在这个不知是真是幻的世界,自己一个现代都市人竟然被一个算卦的骗子给卖了。”郭昊转头望向窗外来时的路径,曲径幽幽,哪里还有道士的身影:“贼道士,别让我再看见你,我草|你大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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