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贝尔收购之事就落下大半帷幕,但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所有人都认定的事情往往最容易节外生枝。
即便如此,千叶俊介依然不许我插手此事,他坚决的贯彻他的“双不”政策:不同意,不配合。
不过我也无暇跟他纠缠这些,因为,另外一件事完全夺去了我的注意力,这些天来,世界各地发过来的情报信息,一些看似波澜不惊的微小异动,让我嗅到了平静波澜下怒吼的腥风血雨。
也许,他真的来了。
我,这辈子最担心的事情。
近藤野,五年了,我们该有个了断了。
盘旋的野山路上荒无人烟,车速越来越快,银白色的悍马如一缕轻烟在马路上低空盘旋,飞快的掠过巨蛇般缠绕的山路,并不是因为我在明敌人在暗这么简单,而是我根本不可能战胜他,他太强大了,强大到根本不能算做人。
前面的山路也是恍惚的,我微微闭上眼睛,眼前弥漫着硝烟与炸弹,我的公司我的下属、我爱与恨的人、还有那些痛苦挣扎的流浪人……
他们的绝望的面孔在昏暗的硝烟中若隐若现,我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我不能不在意他们。
就在这段时间,但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我放慢车速,从狂暴的不安中沉静下来,原路下山,我向来不会在公路上飙车,因为那样是对别人的生命不负责,然而今天是个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定我从默里山回来死在了医院,所以不能去赛车场,今天实在是处在崩溃的边缘才会破例在公路上飙车。
所幸,这里是在远郊的郊外,又是个野山,就连这条公路也是1929年经济危机时纯粹为解决工人失业修建的,整个年头下来也看不见个人影,倒适合做军事基地,我这样想着。
也没想过路中央会突然出现四个人,百迈的速度下措手不及,在我看到人的一瞬间我就离他们数十米近了,猛地刹车,巨大的惯性迫使车尾向前冲去,若不是我车技好,蓦地一个甩尾压制过去,连人带车早就翻在这一排人身上了。
连安全带都没系,我从车盘上趴起来,看来那几个人也吓得够呛,其中一个女的直接瘫倒在地上,动都动不了,旁边两个男的赶紧蹲下去看,这时,旁边一个穿白色宽毛外套的女生突然一脸惊喜,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趴在车窗上:“姐姐,是你!”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晴,她正把头探在开了一半儿的车窗上,正笑嘻嘻地看着我,车前面的三个我也都熟悉,张君豪、许连强,和,杨芊然。
苏晴开心地在车窗外蹦跶,脸上全然没有了刚才惊恐一瞬的表情,高兴道:“姐姐,太好了,真的是你,你真没事儿!”
张君豪和杨芊然看到我也俱是一惊,苏晴道:“不过幸好遇见你,要不然我们可怎么回去?我可不想再走了,这山里跟纽约真的不一样,风都阴冷冷的,都快冻死我了!”她抬起头盯着我,“不过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没回答,看看这荒郊野岭的四个人,反问:“你们到这儿来干什么?你们车呢?”
她做一个哭丧的表情,张口就道道:“芊然姐他们和连强哥商量贝尔和中奇合作的事儿,就想到到这儿野餐……”话说了一半儿,就瞅见杨芊然正在一旁狠狠瞪着自己,方才知道说错话了,尴尬的笑笑,小声道:“结果……结果……车就抛锚了……”说完一脸无辜的瞅着我。
我把头扭过去,看了一眼前面的三个人,道:“上车吧。”
苏晴打开后面的车门,一跃就蹦跶了上来,招呼着他们几个人也都上了车,我关上车窗,打开暖气。
许连强在我右侧,他伸手过来的时候,我倒真没防备,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一愣,慌忙从腿上抽刀,他拉住我身边的安全带,轻声道:“你怎么不系安全带?”
说罢,把它扣了上去。
我手上的刀生生压了回去,幸好没给苏晴瞧见,她要是知道我身上随时藏了把削铁如泥的刀,以后再看见我肯定绕道跑。
我把车速减慢了一半儿,跟这几个人坐在一辆车里,我这辈子也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没什么话好说。
我倒没什么,像他们这样在商场里待久了的人就会觉得气氛不胜尴尬,于是张君豪便问我身上的伤怎么样了,除了苏晴,我对杨家整个家族的人都没有好感,起初不答言,最后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盯着前方慢慢开车,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车出了山,路渐渐宽了,不过一边仍是悬崖峭壁。
心情平复后,思维也更清晰,总觉得今天发生的事不太对劲,这座山里常年都没人来,在这儿能遇到人,从概率学上来讲已经是个奇迹了,我渐渐回忆一路下来,似乎有很多车和人的轨迹,即使在飙车的时候我没有刻意去看,但在那极速飞驰的情况下我仍然能记得,那些记忆虽然模糊,但一定是车轮轧过的痕迹和人的足迹,并且痕迹都很新,应该是留下不久的。
终年荒无人烟的地带,怎么会突然涌出这么多人,他们都是干什么的?有什么目的?
我感受到巧合下面的诡异,探头向前望望,前面的路上,依然有新鲜的车轮痕迹,不过已经渐渐稀疏,很明显,许连强也注意到了,福尔摩斯说过,反常的背后通常都是阴谋,这大山里绝不可能突然出现众多车辆,若不是我们多心了,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问许连强:“你们的车是怎么抛锚的?”
他盯着马路上的车轮痕迹,明显神经也绷紧了,不过他不明就里,只是回答我的问话:“回来的路上轧到了路上的碎钉,车爆胎了,我们没有带备用轮胎。”
我手下一紧,冷汗已经出来了:“你们什么时候进的山?”
“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他转过头盯着我,“杨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后面他们几个还没注意到,纷纷问:“你们俩背着我们聊什么呢?”
我不答言,十二点,正是我进山没多久的时候,那些碎钉,封的哪里是他们?分明就是我!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此刻反而不慌了,原本是我在明敌人在暗,心里的弦时刻紧绷着,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动手,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些年心里反复推演过无数次的计划,行动吧。
前面的车轮渐渐稀疏、消失的时候,我把车停在路边,冷冷道:“下车!”
谁都没想到我会突然这样,一时都愣住了,半晌苏晴才反应过来,道:“姐姐,别开玩笑了,咱们快走吧……”
我平静道:“我开过玩笑吗?下去!”
苏晴脸色一沉,能看得出她有些生气,张君豪应该也十分恼火,只不过没说出来,忍着下了车,许连强眼神里满是怀疑。
只有杨芊然晃了晃她乌黑的长发,斜着眼睛对着我,怒道:“哼,你这是早就预谋好的吧?我说你也不会这么好心,肯把我们带回去。在上车的地方,我们都还认识路,现在你随便给我们扔个地方,谁他妈知道这是哪儿?你要么继续装你的好人,一起回曼哈顿;要么,把车开到原来的地方!你想害我们,没那么容易,不要逼我们动手!”
我冷笑一声,突然很想仔细看看过这个这么过年,这个人面蛇心的姐姐究竟长成什么样子,她真的很美,乌黑浓密的直发直垂入腰,美艳的脸上和眼睛说不出的高贵艳媚,确实是能勾住人魂魄的那种美。
我转过头,轻声一笑,道:“当日CBD中奇大楼前,杨小姐想必也见识过我的车技,你们要是不介意,就都坐着,咱们就看看谁的命硬,我还没试过在断崖上飞车呢!”
后车镜里,她怒视着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被张君豪和许连强拽下了去。
我闭上眼睛,车一路飞驰开到岔路口,我调转方向像那条路上冲了过去,我知道种结局是什么,阴暗的天色在四面八方逼仄,几乎要压落下来。
耳边的风轻轻唱着歌:
杨音,往前走吧,不要回头!
杨音,能做到的,不要害怕!
杨音,死就死吧,没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