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作为诱饵的水牛,最先预感到危险临近,它们哀嚎着试图进行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绳索的捆绑。
从河面的宽阔处急奔过来一条浪花,笔直沉稳毫无顾虑,看似缓慢却速度极快,那东西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嘴锯齿形的尖牙,一根根足有两米来长。
眼见时机已经成熟,按照预先约定好的暗号,盖伦发出喊叫,守在拖拽缆绳边的士兵们立即举刀猛砍。
一切都那么突然,水怪被罩住的同时,马上展开了困兽犹斗,峡湾里闹腾起翻江倒海。
大家伙上串下跳,发出毛骨悚然的嘶吼,在罗网中不停地左冲右突,由于惊吓过度,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状态。
然而大网足够结实,又有数十根地锚加以固定,那怪兽一时无法脱身,只能徒劳无功,白白浪费体力。
那些削尖的木桩,也起到了一定的抑制作用,现在河面上已经被染成红色,弥散出浓重的血腥味。
这样的对抗,大约持续了半个来小时,当水怪终于意识到无能为力,情绪逐渐趋于平静,龟缩在网中不再挣扎。
可是盖伦并没掉以轻心,他指挥战士们把砍断的绳索重新接好,喊着号子想将大家伙拖上来瞧一瞧。
水下的东西却实在太重了,试过好几次都未能如愿,最后还是凭借光辉公主的帮忙,才完成了这项艰巨任务。
难道瘦弱娇嫩的小姑娘,有什么特异功能吗?当然不是,这得益于她的那两位神奇仆从,可以在空中自由飞行的时光守护者基兰,还有力大无穷的扭曲树妖茂凯。
他俩一个顾左、一个管右,再加上众多德玛西亚士兵的帮助,终于成功地使怪兽脱离了水面。
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水怪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他露出胆怯而狡猾的目光四处观察,对眼前的事物感到困惑和茫然。
现在他没了往日的凶神恶煞,全身上下被大网紧紧包裹,尖锐木桩将皮肤划出千万条口子,涓涓留出鲜血,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盖伦懂得夜长梦多的道理,当然不想节外生枝,因此迅速命令手下士兵开始采集木料,制作筏子抓紧渡河。
光辉公主却很有兴致,叫来自己的宠物妖树茂凯,借助对方枯枝状的手臂,攀附到叶繁杈密的头顶。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在主人的强烈要求下,茂凯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顿地走到怪物跟前。
“喂!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光辉公主板起严肃的小脸问。
“呜呜呜,放了我吧!”水怪转动着狡黠的大眼珠,装出与体态不相符的可怜相。
“没听见我的问话吗?快回答,否则叫你好看。”
“要怎么讲呢?因为我不是个东西,只是条身形大点的鱼而已。”
“可你吃人!还阻挡了我们的去路。”
“这能怪我吗?是你们自己主动来到河边,又不看时间地点就下了水,全不把我的警告当回事,现在又怨天尤人,把责任全推到无辜者的身上,这是在作孽,快放了我……”
“你说事先发出了警告,我咋会没看到,骗人的吧!”
“撒谎是小狗!老远的岸边有了动静,我就能察觉,当时正卧在河底的我,正满脑子想着要找什么食物,才能填饱空了好几天的肚子。”
“于是你就打起了我们的歪主意。”光辉公主一手掐腰,一手上扬指着对方的鼻子,生气大喊。
“才没有,我可以对天起誓,自己从来不是吃人的坏蛋。”水怪信誓旦旦辩解道。
“可结果你怎么解释?”
“我要解释啥,先破坏规矩的是你们!如果鲜活的生命不下水,别怕费事儿绕河边走远点,我也不会经不起诱惑,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哎!真是得不偿失……”
“现在怨天尤人已经没有用啦!让我想想该如何惩罚你。”
“惩罚!”水怪瞪圆大眼睛感到诧异,在这个大脑壳的家伙的字典里,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属于正当合理,自然不需要负任何责任,也从没被人类这样欺负侮辱过。
“小丫头,你说什么?要惩罚我,看来你还不晓得河流之王塔姆的厉害……”
恶狠狠地说着,怪兽的身体不顾疼痛流血开始急剧膨胀,很快鼓成一坨肉嘟嘟的圆球。
罗网受到外力强烈拉伸,手臂粗的绳索‘哒哒’颤响,连续滴落下被挤压出来的水珠,似乎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
状况来得太过迅速,根本不容人们做出反应,当光辉公主出于好奇,坐在茂凯头顶靠近鱼怪塔姆的那一幕,忙着指挥属下的盖伦看到过。
然而深知这位刁蛮公主的性情,那家伙又已经被乖乖制服,所以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危机忽然发生,自己的恋人离对方如此近,身在远处帮不上任何忙的盖伦,其紧张与惊讶程度不难想象。
怪兽猛然发作,在相隔仅几米远的网中,霍地张开喷吐着恶臭的尖牙大嘴,齿缝间还能清除看到遗留的食物残渣,以及流淌而下的黏稠唾涎。
光辉公主本能地举起双手,使出一记最擅长的魔法——困魔咒,这招她百试不爽,今天同样奏效。
近在咫尺的光圈飞来,不偏不倚硬生生把鱼怪的脑袋,和身体的结合处套住,并且越缩越细,最后把塔姆的大胖脸勒变了形。
那样子实在是太滑稽,身体的前半部分被箍紧拉长,噘着一张长长的嘴,滚圆的眼珠子,几乎要因为挤压而爆出眼窝。
可是他的短尾巴,由于剧烈痛苦不停地拍打,身体翻滚左右摇晃。
或许还在惊恐,也可能出去安全的考虑,光辉公主遂即又打出两记光环,将暴胀的肚皮和鲸鱼般的鳍尾根,连同上了保险。
这下塔姆倒了大霉,原本头大尾小的肥胖身躯,被难以置信地拉成了纺锤形,由亮绿色的光圈切为四段。
警报得以解除,惊吓过度的光辉公主小脸涨得通红,“居然敢偷袭!不给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说着,光辉公主拉开架势,准备再次使出魔法。
“别别别,我晓得错啦!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把吧!”
如果按往日的性格,她绝对会不依不饶,叫企图袭击自己的怪鱼好看,然而当下,光辉公主也明白急需过河的道理。
明亮的黑眼珠快速转了转,她便计上心头,坏笑着恐吓道:“其实我很想叫你变成烤鱼,找来一堆木头,生起一把火,不过我现在又改主意了。”
“啥?只要我可以做到。”
“你不会告诉我,无法收掉眼前阻挡住我们大河里的水吧!”
“这个……”鱼怪塔姆吞吞吐吐半天,还是没有下文,瞧他的样子好像很为难。
“怎么啦?”光辉公主不耐烦地催促道。
“收光河水对于我来说,其实易如反掌,我只是怕……”
“怕什么?”
塔姆眨巴眨巴眼睛,说:“就怕你不讲信用。”
“那好,我不用你啦!无非多花一些时间造木筏,而你,就等着在灼热的阳光下,一点点被晒成香喷喷的鱼干,放心!只要得不到我的许可,没人敢救你。”
“咱们有话好商量,别急着走极端啊!”鱼怪塔姆以吧唧的口吻,急忙说着好话。
“让我不发火也行,赶紧把水收掉,别叫我再说第二遍。”
“那你先要解开魔法,再令我接触到河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跟光辉公主猜测的一样,收回捆身光圈,她命令茂凯和士兵小心谨慎把鱼怪塔姆放进水面,后者张开血盆大口,不大一会儿功夫,便把一片汪洋水泽吸入腹中。
等最后一滴水消失不见,一记光彩夺目的魔法环,恰到好处套住了塔姆长长的吻部。
这令鱼怪有些不知所措,急忙摇头摆尾,又挤眉又弄眼,想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用再费力挣扎啦!我现在把你的嘴封起来,等我们离开此地两个小时以后,魔法它会自然消失。”
慢悠悠说完,光辉公主下令树妖茂凯,把自己驮过依然潮湿泥泞的峡谷溪流,脸部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
本来还忙着指挥手下人砍树制作木筏的盖伦,只好临时改变部署,呼唤大家脱去鞋袜、卷起裤管,在水洼里深一脚浅一脚跋涉过河。
半个小时以后,整支队伍顺利抵达对岸,光辉公主也从茂凯的头顶上回到了地面。
感觉过意不去的盖伦,靠上来瞧瞧地问:“对塔姆,咱们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啦?”
“过分!你没瞧见他想偷袭我吗?”
“可是捆住……”
“你如果还对我指手画脚,小心落个跟塔姆一样的下场,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好!”
光辉公主甩动金黄色的秀发,头也不回愤怒离开,只留下盖伦一人转身望向对岸,在浓密的森林里,那个嘴被封住的可怜怪物,还在歇斯底里地挣扎,发出低沉却不清晰的闷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