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般的雨滴拍落在仙界荒芜的大地上,一时间仙界的人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只是那犀利冰冷的雨珠拍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直叫人咬牙切齿。
“城破了!”许是哪个冲锋兵冲在了大军的最前面,亲手打开了巨大的石城门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举兵欢庆,所有人欢呼着,一股脑儿的涌进了那座处于仙界中心的空城。
被重新建起的皇城,恢复了当日的辉煌与华丽。只是在举国欢庆的欢愉气氛下,不免有人不住的哀伤。
瞿溪清清楚楚的看见,仄鋆落入万剑阵的那一刻。那万剑阵是为了以防城里的军民反抗而组织其与外界联系的一个阵法。只要有人一旦出动这个阵法,那么他就会享受到万剑穿心的滋味。
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仄鋆落入阵法内,被那最为锋利的剑刃刺穿身体却似不知。他的心跳,生生的为了漏了一拍。
那个人强忍痛苦堆起笑颜,牵起苍白的唇角,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我们回不去了,我好想回去。”薄唇每吐出一个字,他似乎便气血上涌,从嘴角溢出惨红的鲜血,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
瞿溪颤颤巍巍的在他的身边蹲下,伸手帮他拭去那象征着死亡的鲜血流逝,泪水早已不自觉的夺眶而出。他的手,在不住的颤抖着,他的心如同被千刀万剐一般,流血破碎。
瞿溪,你听得见么。我好痛啊,就和当年一样,好痛啊。我不应该去嘲笑公主殿下的执着,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如今体会了两遍这才真正的感受到,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早已失去了言语的力气,只是恋恋不舍的不愿合上双眼。只是最后实在无力,将最后一眼全部的眷恋和不舍都留给了他,合上了双眼,从此逝去。
血泊中的他,回到了最为原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安静,俊逸。他不曾爱上任何人,也不曾痛恨任何人。他只是知道他应该做他该做的。
可是某一天,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怀疑自己的内心。他到底应该做他该做的,还是应该做他想做的。他选择了后者,并为其付出了生命,但是他无悔。
其实,不管如何,只要是见到那个人一面就好。哪怕是一面也好,哪怕是再一次忍受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痛苦。
“仙溪帝,逝者已逝,请您节哀顺变。”伊舞走进大殿,一身戎装,看着魂不守舍的瞿溪,抿了抿唇,“您就算是在这么一蹶不振,丞相大人也不可能再回来了。”说着,她的眸光也黯淡了下去。
她在这一次完全都没有流血的成功胜利中却尝到了最为心痛的情感。她这时才明白,她早就该放下自己的那份情感,因为在那个人面前,这份情感是如此的丑陋不堪。
如今的她早已经过蜕变。回到神界以后她劝说自己的皇兄,也就是当界神皇成功。神皇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羞愧不已,将大权交给了伊舞,便孤身一人前往叶灵兽都。而神界第一任女皇就这么诞生了。
而她既然手握大权就应该担负起重任。老天似乎在眷顾她。就在她焦头烂额为前线医药物品思索着怎么解决的那时,枫之仙总算是回来了。只是一改温润的性格,变得沉默,眸光也犀利起来。
这位大人,一回来就带回了一个孩子,并且直接让这个还不会说话走路的婴儿接替少家主之位。而她为了奖赏他的功勋,不仅封了枫之仙为医药务务长,并且把左丞相的官职给了他。而他的儿子,她封了王爵,封号“聆音”。
“伊舞,你如今放下了。”瞿溪抱紧了怀里冰冷的人儿,将自己的脸贴在那苍白的面上,“女皇,你是不会懂得,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一而再再而三错失这个人又是什么感觉。”
他的目光涣散,双目空洞瞳孔没有焦距,只是抱着那早已失去生命的人儿,喃喃自语。“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
伊舞紧咬下唇,十分的不情愿但却仍然转身毅然离开。
“战争结束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继续品茗了……”
我爱的人呐,我愿与你同生共死。
第二日,仙溪帝驾崩。举国上下立刻停止了欢庆活动而转入国殇之中。没有人去质疑这位当年在七界大战中失踪的仙溪帝是如何再一次回来的,也没有人去思考他为何突然暴毙。
只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出殡的那天,那灵柩有两个。那墓碑上,没有写任何的文字。而当队伍越走越远,却也没有人知道,这仙溪帝的两个棺材,到底埋藏在哪里。
伊舞自出席这葬礼便十分的不悦。这消息轰动了七界,这是继魔界墨瑞之后再一个天之骄子忽然暴毙的消息。上三界的战争已经结束,秩序也基本恢复,仙界暂时由葎打理,而灵界也重新回到了菱悦的手中,加以整顿。
“他还是如此的想不开。”伊舞褪下一身葬服,有些薄怒,但眸中也不免悲伤,“如今,竟为了一个人抛下了整个仙界。”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责怪,可是她却是忍无可忍。
“女皇殿下应理解他才是。”白茫低垂着双眸,面无表情,立于伊舞身边,“仙溪帝当年何尝不是身不由己。有些人自出生便被天命注定,而这一次,就让他任性一回,自己做回主。我想,他也累了。”
“你是仙界驻神界的使者。你说的话不免有些道理。谁不想按照自己的意愿任性一回,可是当年的我就是因为太过于放纵自己这才惹下了大祸。”愤恨的握紧拳头,咬碎一口银牙。
瞿溪啊瞿溪,你能够让别人心灰意冷,为什么就不肯面对自己的情感呢!?
“既生无可恋,然死亦何哀。”白茫上前倒了一杯茶,递给伊舞,“臣打算明日就出发前往叶灵兽都,无论如何不能让伊玫神皇受到生命危险。”
“有劳你了。”她轻抿一口清茶。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去世竟没有让她留半滴眼泪。这意味着什么?自己难道已经放下了么。
“白茫,你的生平资料我还没有看过,你先回去。待我细细查阅之后,再做打算。”
“是。”
下一刻,伊舞便顺手翻开早就放在桌案上的一叠白纸。可上面的黑字却让她不禁一怔。
白茫,原名印千珏,上七界大战时残留下来的……灵煞!
大殿之外,白茫缓步徐行于那长长的走廊通道之上。两侧修剪秀美的树木早已纷纷叶黄飞落,秋风徐徐,却也仍旧刺骨。神界的秋天,又到了。
既生无可恋,然死亦何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