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虎”黄长定果断的道:“屠森,地下的这些条人命,你全都得给背上了,我们会与
你一桩一桩的结算清楚!”
屠森凛烈的道:“很好,但是我认为先从岑二瘸子那里开始结算比较合适!“
黄长定冷森的道:“对我们当家的,你态度上要放慎重点,屠森,混到今天,你已不能
说是青皮二流子那一行当的角色了,就不该学那套无赖才具有的粗陋下数!”
勃然色变,屠森怒道:“要轮到教训我,黄长定,你还嫌太嫩了,再回你师娘裤裆下磨
蹭几年再来现世吧,什么东西!”
黄长定眼神一冷,方待翻脸,岑二瘸子已摆了摆手,越前一步,十分缓和的道:“屠
森,事情总要解决的,但不论用什么方式解决,谩骂却不是有益的法子,今天你来‘旗斗
山’,想是为了仙仙吧?”
一声“仙仙”,又叫得屠森妒火中烧,两眼泛赤,他痛恨的道:“仙仙,仙仙,仙仙有
你这野种叫的?真是奸夫淫妇,一对狗男女,我若不把你两人生剜活剐了,如何对得起天下
的纲常大道?”
站在屠森背后的燕铁衣差一点笑出了声,老天,像屠森这样的人,居然也把“纲常大
道”挂上了嘴皮子啦!
围峙四周的“八虎将”以及他们的一干手下,在听到屠森对岑二瘸子如此辱骂之后,不
由群情愤激,鼓噪出声,眼看着就要乱将起来!
岑二瘸子双手微举,压制下众人的愤怒,相当平静的道:“屠森,你的来意不外是用暴
力报复,而在你造成这样的血腥情势之后,我们也无法再行容让,彼此交锋只乃迟早之事,
但,在刃血之前,道理却要先讲明白,你我知道我们为何相拼,同样的,我的手下,以及天
下同道也应该知道我们为何相拼,辩过一个曲直之后,我们自可豁命,那时,生与死又是另
一回事了。”
屠森粗暴的叫:“强词夺理,满口胡柴的东西,你还有什么道理可讲,什么曲直可辩?
你勾引我的女人,诱使贾仙仙那婊子不守妇道,偕同私逃,正是男盗女娼,畜生一对,你还
能辩出个什么仁义道德,冰清玉洁来?”
大吼一声,“煞虎”黄长定嗔目切齿的道:“你是满肚皮粪便,一嘴的荤腥,污言秽
语,下流龌龊,尚称你什么天下第一刀的字号?你也不怕辱没了你把刀?”
屠森狠辣的道:“黄长定,你只不过是岑二瘸子手下的一头忠实走狗,马前喽罗,就凭
你这副巴结奉承的态势,你还当成得了气候?呸!”
黄长定神色冷凛,口气凶猛:“姓屠的,我们不妨试试,看看你又已经成了什么气候?”
屠森生硬的道:“正想一试!”
伸手一拦黄长定,岑二瘸子道:“且慢,我话还没有说完!”
屠森萧煞的道:“还有什么话说?”
后面,燕铁衣轻轻碰了屠森一下,小声道:“让他说。”
屠森咬牙道:“不用再让他们拖延时光……”
燕铁衣十分有兴趣,也十分坚定的道:“让他把话说完,时间有的是,不必着急。”
重重哼了一声,屠森强行忍耐着不再作声了。
岑二瘸子缓慢却清晰的接着道:“屠森,不错,贾仙仙是跟了我,但不是我用花言巧语
骗她,也不是以财帛金钱买她,更不是使暴力胁迫她,她跟了我,乃是心甘情愿,两相同意
的,至于她以前和你的那一段,我也很清楚,你们只算有过一个时期的交往甚或同居关系,
然而,她并不能算你的女人,因为其一无凭无媒,其二未曾经过婚姻仪式,其三她也没有在
你那里获得任何名分,她走得乾乾净净,没有取走属于你的一件一物,她是在与你毫无瓜葛
牵连的情形下才走的。“
屠森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岑二瘸子又接着道:“如果硬要指她有什么不对,就是她在离开之前未曾征得你的同
意,就是不顾你对她的感情束缚,可是,这不能构成她的罪名,屠森,你想想,我有什么地
方可以同你比,甚至还优于你的?当然没有,我年纪超过你许多,既丑且残,也并不富有,
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亦未见能与你相拟,表面上的一切,我全不及你,然而贾仙仙为什么宁
肯冒险放弃你跟着我走?”
屠森火躁的迸出一句话:“她犯贱!”
摇摇头,岑二瘸子道:“不,她一点也不犯贱,屠森,她离开你而跟了我,只因为一样
──我有人性,贾仙仙是个女人,是个有血有灵气的女人,她也需要相对的情感温慰及精神
寄托,而不是仅仅供人泄欲,供人凌虐,供人像一件装饰般冷冰冰的摆在那里!”
屠森忽然阴沉的笑了,笑得好毒:“说得真动听,岑二瘸子,你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
为你们这种无耻淫行作辩解?”
岑二瘸子老丑干瘪的面孔上浮现起一种无比安详又澄静的光彩,他和悦的道:“当然
有,屠森,在你与贾仙仙相处的那段时光里,她得不到快乐,得不到慰藉,得不到一点点情
感的温润及心灵的充实,你只是给她吃穿,你从没向她说过一句柔和的话,表露过丝毫爱悦
之情,连任何体贴的举止都没有,你对她一直冷淡漠视,一直专横霸道,更一直只把她当作
一件附属品来看,你言语无味,生活毫无情趣,你完全忽视了她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女
人,她也需要过正常的日子,真正像一个主妇的日子。”
屠森咒骂了一句,在嘴里。
岑二瘸子声音略略提高了:“但是,这些皆不足以促使她下定离开你的决心,因为她怕
你,屠森,令她实在不能忍受的却是你加诸于她身心两方面的凌虐──你多疑善妒,经常对
她的细微言行监视盘诘,或为辱骂,或为殴打,你不把她当人,却也不容许别人把她当人,
更压制她自己去求得像一个人,你是个暴君,是个变态者,是个确确实实的冷血,孤癖,怪
诞,又毫无人性的凌虐狂!”
叱吼如雷,屠森厉叫:“放你娘的狗臭屁,奸夫淫妇,罪大恶极,你还有些什么歪理谬
论好讲?不管你说些什么,我是一概不睬,杀,我只要杀,杀,杀……”
岑二瘸子淡然道:“不必冲动,屠森,你来此的目地,便只抱了‘杀’字一个,我明
白,也不打算逃避,只要把话讲完,无论豁命之下是个什么结果,是非也自有定论了!”
屠森歪曲着睑,两眼赤红,杀气腾腾的道:“岑二瘸子,我要把你全山上下通通斩尽死
绝,鸡犬不留,掘土三尺,我要烧你们的屋,碎你们的尸,刨你们的祖坟啊……”
“煞虎”黄长定大叫道:“姓屠的,你在吓你那一个爹!你喊给谁听?有本事你尽管施
展,看是你坑了我们,还是我们能将你活埋?”
“虬虎”巫子咎也镇定的道:“屠森,把形势看清楚,只凭你一个人,只怕胜算的把握
不大──恁情你是天下第一刀!”
狂笑一声,屠森狠厉的道:“来者不善,善者就不来,你们八个人加上一干爪牙喽罗,
我单刀双拳和你们玩?你们一窝子倾巢上,莫非我就邀不得帮手?豁开来卯上,你们就知道
谁的胜算不大了!”
直到他提及“帮手”二字,“八虎将”的朋友们方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一直半掩在屠森背
后的燕铁衣身上,他们全要仔细看看,屠森所请来的“帮手”,到底是一位什么样三头六臂
的人物?
柳残阳《枭霸》
第十二章 草莽君 黑白明断
这时,“八虎将”手下的弟兄们已经亮起了几十只火把与风灯,加上四边石屋门窗中原
本透出来的灯光,红通通,蓝亮亮的将这一片并不宽大的场子照得清清楚楚,恍如白昼。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燕铁衣的模样有些腼腆的站了出来,他那形态看上去相当生嫩,
更有点含羞带怯的味道,这不像上阵交锋的武士,反更似一个初懂人事,被尊长硬领了来相
亲的毛头小伙子了。
于是,在那些周遭围立的粗犷汉子当中,便响起了窃笑与嘲弄的声音,他们原认为“屠
森”的帮手会是怎样一副威武风范,岂知却指的是这么一个只似他跟班一样的夹生青年!
燕铁衣的表情,七分是自然的反应,三分是做作,从来,在这种场合中,起初他都是被
人低估了的,然而,他也最喜欢被人低估,在对方的错误想法里,他往往会收到莫大的好处。
有时候,被人轻视,委实也是一种制敌不备的最佳掩护!
屠森心里在冷笑,他对“八虎将”这些人的幼稚与疏忽感到同样的欢迎,他知道,一旦
动上了手,对方就要为他们的有眼无珠悔恨万分了……
但是,在众人的轻慢及怠忽情况之下,有一个人却十分凝重,甚至是隐怀惊疑的打量着
燕铁衣,这个人,就是“八虎将”的首领岑二瘸子!
“煞虎”黄长定看着燕铁衣,冷冷的道:“可真是英雄豪杰出少年,这一位年轻朋友不
知是那一路的后起之秀,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更加上这么糊涂的脑筋,帮着姓屠的跑来‘旗
斗山’找我们的麻烦?”
“虬虎”巫子咎笑道:“模样倒还机伶,好生造就,将来不失是块材料,可惜他认人不
清,跟着姓屠的胡闯乱搅,固是迷糊,但却也要葬送在姓屠的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