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眼色都变了。
唯一还是镇静自若的人,也许就只有郎如铁一个。
他好象一点也不担心包可靠会死在这三个人的手上。
兵凶战危,高手相争,胜负存亡往往只在于一刹那间的成败得失。
包可靠似乎是非败不可的了。
但令人意外的事却同时发生。
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突然崩折。
看来必可洞穿过他小腹的判官笔突然被震飞,一冲八丈开外,还有那一双快剑,也突然双双跌在地上。
三个黑衣人的脸色同时变成死灰。
每个人的眼色又再变了一变。
唯一还是一个镇静自若的人,仍然只有郎如铁一个。
此刻的郎如铁他好象对什么都无动于衷,就算突然看见有十万兵将从天而降,他的眼睛也不会眨一眨。
天房楼没有出现十万兵将,这里只出现了一个黄衣老翁。
黄衣老翁的手里有一把剑。
这把剑很轻盈,实在很难令人相信它可以震断一把大刀,震飞一枝判官笔。
但这却是事实。
黄衣老翁脸上皱纹斑驳,他每一条皱纹都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他这个人很神秘,神秘得如沙漠里突如其来的风,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也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大的威力。
他的出现无疑是令人吃惊的。
那三个黑衣人更是脸无血色。
但他们仍然活着。
黄衣老翁虽然毁了他们的武器,但并没有毁灭他们的生命,虽然他们败得很狼狈,而且逃走的时候很仓皇(奇*书*网.整*理*提*供),但他们毕竟仍然活着。
包可靠闯荡江湖数十年,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但刚才一阵子所发生的事,却令他的脸色青了。
倘若不是这个黄衣老翁及时出手相救,他现在必然已死在那三个黑衣人的手下了。
黄衣老翁挥了挥手,突然对包可靠道:“你不必谢我,老夫救你,纯属偶然而已。”
包可靠一呆。
这个“偶然”倒是难得之至。
突然郎如铁叹息一声,对包可靠道:“你的确不必谢他。”
包可靠又是楞住!
郎如铁一向都是是非曲直分明的人,怎么忽然又会说出这种糊涂的话?
救命之恩非同小可,难道郎如铁的意思是“大恩不言谢么?”
但郎如铁的解释却并非如此。
他的解释也许可以让人把八天前的饭都从胃里喷了出来。
他说:“因为就算他不出手救人,你也绝不会死。”
包可靠拨了拨算盘上的铁珠子,道:“我不懂。”
郎如铁悠然道:“他若不出手救你,我会救你,若我救不了你,八腿猫也会救你,算来算去,你还是阳寿未尽,绝对死不了的。”
包可靠望了望八腿猫,八腿猫一面点头,一面却在暗骂郎如铁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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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若冰《英雄枪·美人血》第十三章 飞龙帮
(一)
但八腿猫回心一想,郎如铁也未尝不是一番好意,至少,他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八腿猫就算想救包可靠,但在那样的情况下凭八腿猫的武功是绝对无法可以救得了包可靠的。
郎如铁不会袖手旁观,那倒是不假。
黄衣老翁上上下下打量着郎如铁,半晌才道:“你招惹麻烦的本事好象越来越大了。”
郎如铁悠然道:“不是好象,而是实在越来越大。”
黄衣老翁冷冷一笑:“年青人,你以为这是一种很有趣的事?”
郎如铁道:“据前辈看来,这种事必然一点趣味也没有?”
黄衣老翁摇摇头,道:“那也不是,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是和你一般脾气。”
郎如铁道:“既然如此,前辈一定很了解晚辈了?”
黄衣老翁道:“可以这么说。”
郎如铁的瞳孔在收缩,良久才道:“前辈这一次来到这里,是否要杀我?”
黄衣老翁目光一闪,冷然道:“老夫有杀你的理由吗?”
郎如铁叹了口气,摇头道:“晚辈不知道,但曾三已经死了。
黄衣老翁的眼睛变得很深沉,道:“老夫知道。”
郎如铁淡淡道:“他是一个很不错的杀手。”
黄衣老翁并不否认,缓缓道:“他的杀人手段若不高明,也不敢要价如此之高啊。”
郎如铁叹道:“但他还是失败了。”
黄衣老翁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他令老夫很失望。”
八腿猫突然跳了起来:“是你聘请曾三杀害郎如铁的?”
黄衣老翁却连睬都懒得睬他一眼。
幸好八腿猫并不介意。
他一点都不介意。
雨点仍不停的淋在路上。
黄衣老翁带着郎如铁,离开了天房楼走了。
八腿猫没有跟随着,因为黄衣老翁显然并不怎样欢迎他。
八腿猫忽然发觉这座天房楼是“自己付钱开设”的,那种感受的确很有趣,就象是一个呆子张开嘴巴打呵欠,而天上突然掉下了一个大肉包子,把他的嘴巴填得满满的一样。
在这里,他是很安全的。
最少,包可靠一定会保护他。
虽然雨点早已打湿了他们的衣裳,但这一老一少仍然在湿滑的泥泞上一步一步的走动着。
他们一直向北而去。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了一间古老而破旧的屋。
屋内没有灯光。
黄衣老翁推门而进,里面一片漆黑。
黄衣老翁燃点着一支蜡烛,然后问郎如铁:“难道你不怕老夫会诱杀你?”
郎如铁沉默了很久,才淡淡道:“前辈已有多久没有杀人?”
黄衣老翁干咳一声,道:“超过二十年了。”
郎如铁道:“前辈若要杀我,绝对不会亲自动手,而且我也不见得这样可恶,前辈非杀我而不甘心。”
黄衣老翁似是怔了一怔,继而长长叹道:“去年老夫确有杀你之心,但曾三失手之后,老夫已打消了这个念头。”
郎如铁道:“当时前辈要杀我,是否认为晚辈对白小姐不利?”
黄衣老翁摇摇头,道:“你怎会对小姐不利,老夫唯一忌惮着的,是你会影响到她的身体。”
郎如铁耸然道:“她有病?”
黄衣老翁叹了口气道:“她也许没有什么病。但女孩子在情场上遭遇到挫折,就可能会害起大病来。”
郎如铁吸了口气。
“她已病过一次?”.
“不错”黄衣老翁道:“柳平彦死在海星堡中,对她的打击是很沉重的。”
郎如铁的跟中露出了极痛苦的神色。
柳平彦被杀,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极沉痛的打击。
只有她才知道,他与柳平彦的友情是何等深邃。
他绝不能宽恕杀害柳平彦的凶手!
黄衣老翁叹息着,又道:“老夫是过来人,知道男女间的事,绝对不能勉强,老夫在去年聘人刺杀阁下,就是不想小女有太多的烦恼。”
郎如铁吸了口气,道:“晚辈会让白小姐有很多烦恼?”
黄衣老翁点点头,道:“倘若世间上不是有柳平彦这一个人,她的选择也许是你,你虽然狂野,但无可否认相当吸引女孩子。”
郎如铁黯然道:“可惜晚辈缘浅福薄,这是命中注定。”
黄衣老翁又叹息道:“小女屡劝你莫再兴报复之念,但你全不听从,老夫一气之下,就去找曾三。”
说到这里,长长的吐出口气,良久才慢慢接道:“想来当时老夫也未免是太糊涂一点,你虽然可恶,但却并不该杀。”
郎如铁淡淡一笑,道:“每个人偶然也会有糊涂的时候,而且前辈完全是为了白小姐着想,就算杀了我,也不是一件错事。”
黄衣老翁沉吟着,道:“这半年来,你一直都没有采取直接的行动,对付海星堡。”
郎如铁点头承认。
黄衣老翁接道:“目下的形势相当微妙,海星堡与强秦帮互相按兵不动,这大半年来,双方的活动,几乎陷于中止的状况。”
郎如铁道:“那只是表面上的情况而已,实际上,双方都已密锣紧鼓,一场惨烈的火并随时都会展开。”
黄衣老翁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海三爷与秦大官人都是老谋深算之辈,他们按兵不动,其中最少有一半理由,是因为你仍然活着。”
郎如铁并不觉得这句话很奇怪,而且点头不迭道:“晚辈的确牵制着这两个帮会,他们都希望晚辈与对方首先发生冲突,而让自己有坐收渔人之利的机会。”
黄衣老翁道:“你年纪并不算大,居然能够凭个人之力,影响强秦帮与海星堡,确然是难能可贵。”
郎如铁叹道:“只可惜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尤其是强秦帮它在江湖上多存在一天,天下苍生就多受一天残酷的毒害。”
黄衣老翁道:“海星堡和强秦帮都冀图坐收渔人之利,而你呢?”
郎如铁茫然道:“我又如何?”
黄衣老翁道:“你是否也想坐收渔人之利?”
郎如铁道:“晚辈有一件事放心不下的。”
黄衣老翁目光一闪,道:“挂念着海飘?”
郎如铁点点头,道:“这个女孩子是无辜的,她若遭遇到什么意外,晚辈实在难辞其咎。”
黄衣老翁叹道:“唉!你真的这么关心她?别忘记她的父亲是杀害柳平彦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