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秀的鼻梁,不啻潘安再世,宋玉重生。
这俊美绝伦的少年,解下背上的大包,提在手中,面上透出一丝喜色,向洞口高叫了一声:“师父!“
“师父!“—
是洞壁的回音。
他又提高了嗓子,高叫了一声——但,回答他的,仍然是那空洞的回音。
少年面上,喜色顿收,代之的是紧张和惊疑。
他飞步抢入洞中——
洞并不深,约莫二十来丈的样子,迎面是间!“大的石室,石室正中对着洞口,是一个石榻,进洞就可看到。
现在,他师父惯常打坐的百榻,却空空如也。
少年心中一紧.一个纵步,窜进石室。
突然——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面来!
星目转处,不禁魂飞魄散,宛如焦雷贯顶,顿时,全身发麻,耳鼓内嗡嗡作响,几乎不能支持站立的身形。
眼前呈现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
石室地上,尽是一摊摊凝结了的血水,已变成了紫黑之色,血泊中,倒卧着三具四肢不全的尸体。
“哗啦!”一声,那少年手中的大包袱,掉落地上,抖落开来,竟是些盐米肉食等日常食用的东西。
那俊美少年,这时的面容扭曲成了一个怪形,两眼直瞪,如醉如痴,泪水,如两道细流,汨汨不断。
石室之中,充满了凄凉、死寂、恐怖、阴森!
久久之后,那少年似从一场噩梦中醒来,悲嘶一声,就向居中的一具白发尸体扑去,哺哺的唤着:“师父!师父……您老人家和两位叔叔,是遭了什么人的毒手,徒儿要为您复仇,师父!您说呀!”
这泣血断肠的嘶唤,令人不忍听闻。
少年一面悲声呼唤,一面用手翻开白发老人的衣袍,这白发老人,赫然只有一条胳膊,身上的创口,竟然有十一处之多,创口皮肉翻转,尚在渗着血水,形状惨不忍睹。
突然——
那白发老人的尸体动了一下,少年一惊之后,忖道:“难道师父他老人家还没有死?”
用手一探胸际,果然尚有余温,少年心中不由一喜,但一喜之后,又愕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以他粗浅的内功修为而言,他无能为力。
如果此刻,有一个功力深厚的人在侧,以真元内力,注入伤者体中,可能会挽回一条垂危的生命。
但,这石室中,除了他,便是另外两具尸体。
少年急得涕泪滂沱,心如油煎,不停的团团打转。
他又向另外的两具尸体走去,两个都是头发灰白的老者,其中一具两臂齐肩断去,另一具则失去双腿。
用手一触之下,冰冷僵硬,显然已死去多时。
这两个本来就是残废的老者,浑身上下,剑痕累累,可以想见这下手的人,心肠是何等的毒辣凶残。
想不到他离开这石室,下山采购食粮,只这大半日的工夫,竟然遭此惨变,他恨得用力的绞扭着自己的头发。
于是,他深深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往事的帷幕拉开了,一切如在目前:他身世凄迷,无名无姓,无父无母,自小在乞丐群中长大,从他有记忆的时候起,他便是一个小乞儿。
在童年的过程中,他做过牧童,当过小厮,受尽了折磨、凌虐、冷眼,备尝人世的艰辛。
他常常问自己:“我是谁?”
别人有父母,有温暖的家,最低限度,也有一个姓名,而他,什么都没有,好像在人世间,他是一个多余的人。
他没有享受过爱,也不懂得“爱”为何物,由于从小一直在别人的打骂歧视之下长大,他倒深深体会了“恨”。
五年前——
和今天一样,也是个大雪天,他被一群豪奴,打得遍体鳞伤,倒卧在雪地之中,奄奄一息。
一个独臂老人救了他,把他带上山来,收他为徒,那独臂老人,就是现在倒卧血泊中的白发老人。
他身世凄迷,无名无姓,于是他跟从师父姓杨,他师父给他取了一个别致的名字,叫“志宗”。
志宗的意思,就是要他永志不忘去发掘自己的身世。
同住一起的,还有两个残废老者,一个没有两臂,一个没有两腿,他管他俩叫为叔叔。
三老一少,相处得有如家人父子。
五年来,在师父的苦心教导,和两个叔叔的口述诀要的熏陶下,加上他的奇资异秉,身手可以列入江湖的一流高手。
唯一遗憾的是,内力不足。
三个老者,使他懂得了“爱”,他体会到人世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样冷酷,无情,温暖仍然存在。
而现在,此刻,面对这一幅血淋淋的惨景,使他心中刚萌芽不久的“爱”,又告灰飞烟灭,点滴不存。
“恨!”又在他心中产生。
他恨这冷酷的人生,他恨这鬼蜮险恶的江湖,他甚至恨苍天无眼,剥得了他在世上仅有的三个亲人——师父和两个叔叔。
一声低沉的呻吟,把他从迷惘中唤醒。
俊目扫处,那白发老人竟然活了过来,正睁着一双暗淡的眸子,一不稍瞬的紧紧注视着他。
他悲惨唤了一声“师父!”人也跟着扑爬过去。
老人暗淡的眸子,渐渐透出一丝亮光。
“师父!您……您老人家……”
“宗……儿……听我……”老人费力的张开了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叫,由面部肌肉的抽动,可以想见他说话是如何的吃力。
“师父!让宗儿扶您到石榻上?”
老人费力的摇了摇头,眼睛睁得更大了,胸部在急剧的起伏,喘息如牛,堆满皱纹的脸孔涨得绯红。
“师父!您老人家需要什么?”
老人摇了摇头,半晌之后,才挣扎着出声道:“宗儿,你……回……来了,为师……
的……在……等……你!“
说完,又是一阵喘息!“师父!您老人家现在最好不要说话,好好的……”
老人面上,浮起一丝苦笑,稍停又遭:“宗……儿……你不要……插言……为师的……
乘这短……暂的时光……有些……事……必须……告诉……你……””
“师父,您不宜多说话。等您好了之后再说不迟……”
老人的眼中,顿现怒色,吓得他赶快闭上嘴。
这时,老人的精神,似乎又好了些,声音也渐明朗。
“宗儿,为师的……不行了……纵使华信再世,也无能……为力了,总算上天有眼,能让我此刻又活转过来,把心中的几件事……告诉你,现在你听我说,不要插口!”
那叫宗儿的少年,沉痛的点了点头!
“宗儿,你根骨秉赋,都是……武林中……百年难见的……奇材,为师的本对你期望……甚殷,要造就你成为一朵武林奇葩,怎奈,天不从……人愿……使老夫……含恨而终!“
“师父!您……”
“听我说,对于你的身世,为师的曾费尽心力,但无法……查出端倪,这只有……靠你自己将来去发掘了!“
提到身世,宗儿脸上不由一阵黯然!
他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他连个姓名都没有,上山之后,跟从师父姓杨,取名“志宗”!
老人歇了一歇又道:“你身上所佩带的那一块玉块,叫‘龙诀’,这块共分二面,合称‘龙凤双诀”,乃是武林奇珍,双块合壁,可解百毒,你既身怀‘龙诀’,那你必须用心去寻求那‘凤诀’的下落,它关系着你的身世。”
“是的!师父!”
老人又停住了口,喘息一阵,之后又道:“宗儿,你知为师的是谁?”
“师父姓杨!……”
“不错,老夫即二十年前‘甘露帮’帮主‘古道热肠杨震寰’,你那两位叔叔,一位是本帮护法‘铁判官周立道’,以掌指称雄,另一位是刑堂堂主‘云里青鸾祁钧’,轻功盖世,他俩……”
老人“古道热肠杨震寰’,说到这里,一阵硬咽。
少年杨志宗不由得呆了,五年来,他只知道师父姓杨,其余的一概不知,他也不敢多问。
“古道热肠杨震寰”,激动了一会之后,又渐渐平息下来,他这时,精神亢奋,哪里像是重伤垂死的人。
“五年来,你在身法招式方面,已有小成,但内力修为方面,还差得太远,这更须靠你自己去磨练了!”
杨志宗含泪点了点头,心中忖道:“师父不是好得多了吗?怎的尽说这些丧气话,似乎是在交待遗言……”
老人的声音又再响起:“宗儿,把石壁上之第四孔中的东西取出来!”
杨志宗依言,起身取出,竟是一只小皮匣。
“打开!”
皮匣被打开了,里面却是一块手掌大的乌木片,他心中大感奇怪,师父因何要慎重的珍藏这一块破乌木片?
“古道热肠杨震寰”,眼中突现异彩,颤声道:“宗儿,这一块乌木片,断送了‘甘露帮’全部基业,和帮中二百余弟子的生命
杨志宗激动的眼看师父一
“二十年前,本帮所在地的望云峰,突然崩坍,为师的巧获两块‘乌木宝录’,上面载有五招奇奥超凡的掌法,一片为口诀,一片为注释,如能习成,可成天下第一人!”
杨志宗不由听得神往。
“这‘乌木宝录’乃是五百年前万邪之尊的‘邪神锗江’融会了武林各门派的奇招绝式,创此五招冠盖武林的掌法,镌录在这两块乌木片上!”
杨志宗追随“古道热肠杨震寰”五年以来,也曾修习文事,当下就手一看,果然木片之上、隐约现出密密麻麻的一片蝇头小字,当下也无暇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