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故友来访
时近中午,栎阳城南城门口,费冠的马车,正在接受守城士兵的检查。
虽然多年没来栎阳城,但他知道京城的规矩,递上路引时,也偷偷拿出事先封好的铜铢,塞进士兵手里。
守城士兵接过铜铢,稍一掂量,立即堆起笑脸,象征性检查一番,便挥手示意可以进城。
从南城门进来,费冠坐着马车,先来到雨田路的金禾酒楼,在二楼包下一间厢房。
不一会,一位身着长袍头戴平巾帻的年轻人,也进了厢房。见到费冠,高兴地拱手言道:“费兄,两年不见,越发年轻了。”
费冠急忙起身,拱手回礼:“天林老弟,我今年四十有二,已经不能和你们这群二十几岁的人称兄道弟。”
两人客套寒暄一番,又点上酒菜,坐下来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费冠挪动椅子,靠过来,小声问道:“钜鹿城和明月防线的变故,应该在城里传开了吧?”
罗天林也压低了声音:“蔡圣人的圣武团半个月前就回到栎阳城,早传开了,不过上古巨人的事,三天前才传到这里,流言还得再发酵几天。”
“不差这几天,那就再发酵发酵。”
“放心吧,昨天我跟卫乐辉,还有城里几位大才子讨论过此事,都反对修复明月防线,包括太武院四门馆助教冯友兰。”
“这个卫乐辉,是卫夫子的亲侄子?”
“对,费兄认识他?”
“我离开栎阳城已经二十二年,哪认得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只是想着,如果陛下和圣殿借机拿卫乐辉问罪,卫夫子会不会站出来?”
“我问过卫乐辉,卫夫子也是反对修复明月防线,毕竟当年修复北边的明月防线,不仅没修成,还死了不少人。”
“如果有卫夫子出面,那舆论肯定站在咱们这边。”
“这个我觉得问题不大。”
“如果陛下想抓卫夫子问罪,何家应该也会站出来给卫夫子求情吧,这里能不能做点文章?”
听到这话,罗天林突然感叹一声,说道:“何家现在不会管卫家的事。”
费冠愣了一下,应道:“什么意思?”
“卫小楼与何天赐闹翻了,听说准备嫁到蔡家。”
“还有这事,什么时候的事?”
“因为家主之争,何天赐夫妇前年被迫离开栎阳城,之后杳无音信,直到两个月前,才传出两人的信息,说何天赐杀死卫小楼,抛尸荒野,恰巧被蔡圣人救下。”
“这事没报上来啊?”
“只是传闻,不知真假,无法上报。不过这两天城里又传出一条消息,说何天赐要回栎阳城,已经有人在淮阳郡看到他。”
“那卫小楼现在在蔡家?”
“不知道,不过应该不在蔡家。”
费冠想了想,应道:“先不管这事,当务之急,是控制城里的舆论,老百姓的思想很简单,能过上太平日子,没人愿意冒险的。”
罗天林长叹道:“搞好舆论,咱们终于可以来点实际行动了。”
费冠微微一笑,夹起桌起一块肉片,说道:“不急,饭得一口一口地吃。”
“说得也是。”罗天林大笑起来。
……
两人讨论了半个时辰,商议完毕,酒席才散。
费冠从酒楼出来,在路上买些礼物,然后坐着马车,直奔西长街,来到蔡府门前。
他在门前仔细观察一番,然后递上礼物,自称南郡故友费冠,求见蔡老爷和赵夫人。
自蔡多福在栖霞路租借新宅之后,这里已经很少陌生人到访,季小满接过礼物,仔细打量过费冠,才进来禀告赵夫人。
赵夫人正在房间抱孙子,一听这话,急忙让夏荷把吉庆抱到后院给少奶奶,又吩咐季小满到玉成坊请老爷回来,然后出门来迎接。
费冠见到赵夫人,急忙拱手作揖:“费冠见过赵夫人。”
赵夫人笑道:“费大哥客气了,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帮小姐照顾老爷和两个孩子而已。一时间真担不起。”
费冠赔笑道:“怎么会担不起,如今蔡府乃是圣人府邸,你又是圣人的母亲,没人敢瞧不起你。”
这话说得赵夫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也不敢回话,便邀请费冠进来,到大堂客厅坐下。又吩咐夏荷上茶。
两人寒暄一番,赵夫人问道:“费大哥好久不见,今日怎么有空来栎阳城?”
费冠应道:“我如今在南郡做些小生意,三年前贩药偶遇蔡老爷,相处了十几天,那时便有进京探望老朋友的念头。今年恰巧有商队路过,我便跟过来看看。”
赵夫人见四下无人,小声问一句:“费大哥此次进城,可有路引,不怕圣教和官府查问么?”
费冠笑道:“都过去二十几年了,谁还记得当年那个毛头小厮。只怕连我家大人的名讳,都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说得也是,这掐指一算,都过了二十二年。”赵夫人眉头微蹙,望着门外中庭,感叹了一句,两眼竟然有些湿润。
恍惚间,当年李大人和自家小姐一起游玩的情景,仿佛又在眼前。她作为自然跟在身后,而费冠作为李大人的奴仆,却是干些牵马搬行李的粗活,确实很少有人关注他。
只是后来苏小姐修为尽失,嫁给蔡老爷,李大人云游,费冠也被遣回南郡,从此再没消息。
“蔡老爷近来身体可好?”费冠急忙转了话题。
“托大小姐和少爷的福,家里一切都好。”
“我听说蔡家一对儿女,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少爷更是成为圣人,可是真事?”
“这倒是真的,不过我们老了,什么也管不到。家里的事,都是儿媳在管。”
“听说少爷娶了长公主殿下,我到府上来,会不会有影响?”
“放心,他们不住在这里。”
……
两人简单聊些家常,聊起蔡家的事,也聊起费冠在南郡的家庭,不一会,蔡老爷赶回家里,三人相见,真是多年未见,便要留费冠在家住下。
费冠急忙推辞,好说歹说,只答应留下来吃晚饭。
吃过晚饭,蔡老爷又让樊秀抱着孩子出来,以叔父之礼相见。
费冠不是窍客,看不出樊秀的修为,倒没多想,不过看到跟在后面的梁红豆,顿时有些发愣。
眼前这位姑娘分明就是杨启泰的侍女,连衣服都一模一样,怎么会跑到蔡府呢?
他犹豫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二少奶奶,你身后这位侍女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樊秀应道:“她叫梁红豆,是我夫君收的徒弟,现在住在家里,帮忙做些事情。”
“原来是圣人之徒,失敬。”费冠急忙起身拱手,又问道:“梁姑娘,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梁红豆也不含糊,拱手应道:“两个月前,咱们在南郡陈留县见过一面。”
费冠吓了一跳,说道:“当时你跟圣教杨启泰杨大人在一起?”
梁红豆说道:“正是。”
费冠心里没来由一跳,也不敢追问,只能堆起笑容:“这世界真小啊,没想这样都能碰面。”
眼看着天色渐晚,费冠也不敢久留,只好起身告辞,蔡老爷与赵夫人送到门外,约好离开栎阳城时再好好相聚一次。
……
梁红豆跟着樊秀回到后院,将当日与费冠见面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又劝道:“费冠肯定是青衣会的人,师父路过南郡时就在找他,现在他来咱们家,这事应该立即告诉师父。”
其实玄机阁大小事务,都没瞒着樊秀。
只是樊秀做事极有分寸,只听不管,一律交给卫小楼处理而已。此时听到这事,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
她仔细想了一会,觉得此事还是交给卫小楼来处理。
虽然可以传信,但蔡多福去了阎罗神殿,不一定能抽身回来。现在青衣会的人找到家里,还沾亲带故,交给别人处理肯定不合适。自己处理,又怕有纰漏,只能让卫小楼来处理。
唯一的问题,就是传送门无法开启,玄机阁离栎阳城路程实在太远,如果卫小楼在渭城可能好办一些。
思前想后,她也有了决断。
她喊来梁红豆,吩咐道:“你把冯新安喊来,然后再到栖霞路,通知两位师娘近期不要出门,让三妹加强戒备。”
梁红豆答应一声,身形一窜,直接腾空而起。
她现在在栎阳城极有名气,连几位皇子见了她,都会客客气气,已经可以在城里飞行。
樊秀踱回隔壁老宅,来找赵夫人,问道:“刚才那位费先生,到底是咱们家什么亲戚?”
赵夫人自然不敢透露,应道:“咱们家老爷认识多年的朋友。”
樊秀说道:“我听红豆说,这位费先生,在南郡和青衣会有些不明不白,还和圣教沾些关系,虽说生意人交游甚广,但我怕影响到咱们蔡家。再说,少爷现在是圣人,也是大秦驸马,咱们家也算大户人家,若真是亲戚,还不能失了礼数。”
赵夫人知道樊秀有些担忧,本不想说,可眼前这位儿媳妇,明事理知进退,做起事来比谁都可靠,顿时心软,只好应道:“既然是你问起,我就老实跟说,当年咱们家夫人,有一位至交好友,名叫李青莲。”
“我听少爷说过,知道李大人的事。”
“费先生是李大人的奴仆,跟咱们家老爷和我,真算得上老相识。不过李大人有罪名在身,有关她的事,都不许提,费先生的事,一样不能乱传。”
“我知道了,我会吩咐红豆,就当没见过费先生一样。”
赵夫人拉起樊秀的手,说道:“咱们家有你看着,我放心多了。”
樊秀笑道:“夫人才是咱们家的主心骨,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少爷常常在我们耳边念叨,让我们多关心家里事,多为你分担家事。”
这一句话,顿时把赵夫人说得两眼通红,差点又落下泪来,又紧紧握着樊秀的手不放。
季小满突然进来禀报:“少奶奶,冯少爷有急事在外面求见。”
樊秀借机起身,辞别赵夫人,吩咐季小满在新客厅点灯。
见到冯新安,她先简单将费冠的事说了一遍,恰逢梁红豆回来,她又让梁红豆协助找到费冠,然后由冯新安派人全程跟踪费冠。
办完这些,她才给蔡多福和卫小楼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