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郁白距离那间医务室越来越近,他所感受到的精神力也越发躁动不安。
他本能地对这种狂暴的精神力有一种抵触。
走到那扇门前,郁白抬头,认出了102几个数字。
“患者精神力指数还在下降!已经到七十一了!”
“七十!六、六十八了!”
“□□呢?快准备□□!”
“麻醉无效……先准备束缚衣!”
“有人通知元帅了吗?”
医务室的门被猛地拉开,要不是郁白躲得快,就要和里面冲出来的小护士撞了个正着。
“郁顾问?抱歉抱歉……”小护士也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但眼下显然有更紧急的情况,“你知道元帅在哪里吗?”
郁白点头,指了指许一鸣的办公室:“他在那里。”
“还请你现在不要靠近102!”小护士边往许一鸣的办公室冲边对郁白道,“杜克副官的精神海现在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进入精神风暴……”
!
郁白听懂了小护士说的话。
可是杜克的精神海刚刚还好好的呀?
所以小人鱼直接忽略了护士说的后半句‘不要靠近102’,推开没有完全闭合的门就进去了。
进入了房间内,那股暴躁不安的精神力扑面而来,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杜克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严肃,但能年纪轻轻就坐上第一军团的一把手,本身也是有非常过硬的实力。
此时A级的精神力如此躁动,让医务室里平均只有B级的医护人员很是难受。
尽管他们已经遵从规程穿上了可以隔绝部分精神力的防护服,却还是无法避免被这样极度活跃的精神力传染。
进入医务室的郁白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杜克。
后者此时虽然依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已经被套上了结结实实的束缚衣。
“□□已经准备好了!”
“快,再给他注射一阵强效缓和剂!如果还是无效,就只能给他打麻醉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强行麻醉对神经的损害很大……”
因为值班医护人员的注意力此时都在杜克身上,加上角度的关系,还没人发现郁白进来了。
同时,走进医务室的小人鱼留意到了另一个细节。
刚刚在走廊里闻到的苦味此时更浓了。
好像就是从这个房间里传出去的。
轻轻嗅了嗅,郁白很快就把气味的目标锁定在了床边一个医师手里拿着的注射器上。
锋利的针尖上挂着一小滴药液。
就是那个味道。
郁白没多想,几步上前赶紧从医师手里抢过了注射器。
医师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有点恼怒道:“……郁顾问?!你怎么在这里?没听到刚刚的广播吗?快出去快出去!不要妨碍我们对杜克副官进行治疗!”
说着,就要把注射器抢回去。
拿到注射器的郁白更加确定有问题的就是手里的药了,赶紧摇头,对医师解释道:“不行!不可以给杜克,这个针!”这个东西他打了都会难受好久,不可以给杜克打这个。
医师没听懂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是来捣乱的,救人心切,顿时就急了:“郁白!你不能在这里妨碍我们工作!”
郁白也急了,说什么也不把注射器交出去:“不行!”
“你——”
“怎么了?”
就在争执不下的档口,一股浑厚强大的精神力腾空而起,顿时压住了室内原本的躁动。
傅临渊推门进来,看着眼前的情形,皱了皱眉:“郁白?”
小人鱼赶紧几步来到男人面前,举起注射器,认真道:“他们要给杜克打药……臭臭。”
医师也赶紧解释道:“元帅,那是要给杜克副官注射的缓和剂!您快别让郁顾问继续妨碍我们救人了……”
他本想继续上前把缓和剂抢回来,但奈何SSS级精神力的威压太大,让他无法靠近,只得看着智脑急道:“……不能再耽误了,病人的指数还在下降!”
而郁白还在试图解释他拿着的缓和剂有问题:“臭臭!臭臭!”
小人鱼一直都很听话,也很懂事,虽然有时候会贪玩,但从来不会故意捣乱。
尤其是在正事上。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男人又看了一眼注射器,然后朝郁白伸手:“给我吧。”
犹豫了一下,郁白听话地把注射器交给了傅临渊,同时还不忘强调一下:“这个不能用,是臭臭!臭臭的是坏的!”
“嗯,”傅临渊低头看了看注射器,从一旁拿起一个密封袋装起来,而后对医师道,“再拿一针备用的。”
元帅本人都开口了,医师没有办法,只得叫护士从一旁的存储箱里再取一支强效缓和剂出来。
盯着护士输入密码取药,郁白又仔细闻了闻。
嗯,这支新的就没有味道。
确认过没问题后,他对傅临渊小声道:“这个,不臭。”
随着缓和剂被推进杜克的血管里,房间里躁动的精神力很快就平静了许多。
病床上,杜克的呼吸频率也从先前的急促逐渐平缓下来。
“……这支缓和剂我会拿给许教授化验,”见杜克的情况稳定了下来,精神力指数也不再继续下降,傅临渊收回了自己压制对方的精神力,对值班的医师道,“给我一份今天的值班名单。”
而后他转向郁白:“走吧。”
其实郁白还有点不放心杜克,想留下来再观察一下他,实在不行……他偷偷给他净化一下。
只不过小人鱼刚准备开口,就留意到男人一直没有松开的眉头。
对方的唇色本来就淡,此时更显得有些苍白。
郁白心里一紧,赶紧跟上傅临渊。
杜克的情况看起来还能等一等。
傅临渊现在更需要他的净化。
*
许一鸣接过那管有问题的缓和剂时,神情也严肃了许多。
“你说……这针药剂有味道?”
郁白认真地点点头:“臭臭,是坏的。”
“麻烦您做一下化验吧,”傅临渊拧着眉道,“我会通知基地的所有人,和这支缓和剂同一批次的药剂都暂时停止使用。”“好。”许一鸣应下,然后问郁白,“你能形容一下这个味道吗?”
小人鱼挠挠头,比划了一下:“放了很久的……”
这时,一旁的男人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让郁白在您这里待一会儿,我先回办公室了。”
“嗯,好。”许一鸣瞄了一眼傅临渊,“……没事吧?”
“我没事。”
说完,年轻的元帅大步离开了许一鸣的办公室。
见傅临渊离开,郁白下意识想跟上去。
“诶诶诶——小白!”许一鸣叫住他,“你还没说完呢!”
郁白现在注意力全在傅临渊身上了,被许一鸣一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唔……就像是……像是污染,的味道。”
“污染的味道?”
“嗯……”郁白皱着脸,想了半天,最终也只能想出来一个相似的味道,“我还是小鱼的时候,在沙滩,发现了一条已经污染的,食物鱼,就是臭臭的。”
他隐约记得小时候,在沙滩上发现过一条搁浅的鱼。
不知道已经咽气了多长时间,反正周围已经聚了一大群小虫子,味道很是难闻。
和这个味道就有点像。
总之……就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味道。
许一鸣不禁也皱了皱眉。
缓和剂是无色无味的。
他刚刚也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但根据小人鱼的表现来看,这股异味似乎还挺重。
看来是只有人鱼才能分辨出来的气味?
听他的形容……像是腐臭么?
想到这里,许一鸣也不敢继续让那管缓和剂继续只呆在密封袋里了,赶紧把它放进密封箱。
顿了顿,许一鸣又问:“你是怎么发现这个臭臭的?”
郁白连比带划:“我在,走廊,闻到臭臭。进去102,发现有白衣服,要给杜克打臭臭。”
“原来是这样——”说着,许一鸣从智脑里使用自己的权限,调出了最近一批基地物资记录,然后看了一眼心明显已经不在这里的小人鱼,道“你去和元帅说一下,我会搜集一些同批次的样本,一起做化验。”
郁白啊了一声,有点迷糊:“什么是……样本,化验?”
许一鸣知道小迷糊可能没听懂,也没想当场解释这些复杂的概念,只是道:“你把那句话跟元帅重复一遍,就说‘我会搜集一些同批次的样本,进行化验’,这么告诉他就行。”
这句郁白听懂了,所以点点头:“哦——好的。”
“行了,这儿没有需要你帮忙的了。”老教授摆了摆手,“去找他吧。”
他的话音未落,已经盯着门口望眼欲穿的小人鱼嗯了一声,然后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许一鸣的办公室。
几秒后,许一鸣又听见对方轻快的脚步声急急地折了回来。
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口探进来,郁白朝他挥挥手,大声道:“许教授再见!”
傅临渊说过,和年纪大的人分开的时候要打招呼,这样显得有礼貌。
所以小人鱼跑回来说了再见,才再次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看着缓缓合上的门,老教授忍不住乐了。*
一路跑到电梯前,郁白才想起来他忘了问许一鸣,傅临渊现在在哪里。
不过想想刚刚对方隐忍的样子,小人鱼咬了咬牙,也顾不得自己的保证了。
深吸一口气,他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
……找到了!
*
郁白用自己的身份卡刷开元帅的办公室门后,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找的人。
傅临渊正单手撑着额角,坐在办公桌后面休息。
郁白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动静,他却没有睁开眼睛,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看着对方在睡梦中依旧轻拧着的眉心,小人鱼心头一紧,几步急急地过去,轻轻把手覆盖在了对方的眼睛上,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
……
男人精神海的状况果然又变得糟糕了些。
本就汹涌的黑色海浪此时看起来更加肆虐,在狂风的推波助澜下,几乎要将那条通往白色岩石的小路完全吞噬。
风很大,大到郁白想前进都有些困难。
顶着呼啸的狂风,粗粝的地面几乎割破了那白净柔软的脚板,但小人鱼却恍若未觉。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小路的尽头,然后一头扎进了黑色的海水里。
银色的鱼尾奋力摆动着,使得那清瘦的身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坚定地穿过惊涛骇浪,来到了白色的巨岩旁。
任谁看,都能一眼看出他的焦急。
和上次相比,岩石的边缘似乎又被海浪侵蚀了一小部分。
而浑身是伤的雄狮依旧趴在岩石的中央,阖着眼睛,似乎也正在休息。
雄狮身上的伤口明显又严重了一些,随着他轻轻的呼吸,不断有深色的血液渗出,几乎浸透了它的皮毛。
看着对方近乎狼狈的模样,小人鱼只觉得胸腔里的某一处好像隐隐揪了一下。
像是难受,又像是疼痛。
他不想看他受伤。
这几天自己都有好好休息,就算今天净化的时间长一点,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吧?
这么想着,破开风浪的昳丽塞壬上岸,来到雄狮身边。
深吸一口气,微凉的掌心贴在了雄狮的额头上。
长长的睫羽下垂,郁白缓缓开口。
“……”
空灵的声线吟唱着古老的歌谣,悠扬的音色在狂风巨浪的世界里显得那样渺小,又那样不容忽略。
郁白这次几乎没有保留,完全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
在那白皙的指尖上,柔和光团汇聚的速度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快,光团本身也显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明亮。
风将那头银白的短发吹得有些乱,却没能吹散那看似轻缓的歌声。
凝聚的光团无声地没入了雄狮的额头。
晦涩的古语字眼像是带着某种魔力一般,奇迹地为雄狮身上的伤口止了血。
自己的状态要比想象中的好多了。
感受着精神力的飞速流逝,郁白边想边引导着自己的精神力一点一点驱赶雄狮伤口里的污染物。
随着它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几分钟前还肆意横行的狂风此时变成了徐徐轻风,连带着周围狂躁动荡的大海也平静了许多。
小人鱼的脸色白了些,却没有停下自己的吟唱。
再坚持一会儿……
因为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引导自己的精神力上,郁白并没有注意到原本沉睡的雄狮随着海面平静下来而轻轻动了一下耳朵,那条带着毛球的尾巴也无声地摇了一下。
而在现实里,傅临渊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