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铺就的演武场上,郭征的身姿如铁枪一般挺拔,双手紧紧握着‘虎啸’,然后沉腰蓄势,将手的‘虎啸’全力刺出去,一次又一次,没有间断。
忽然,他停了下来,将‘虎啸’横了胸前,戒备地看着面前自屋檐上跃下的赤甲武士,“你们是谁?”他大声问道。
“虽然你只是个孩子,可惜!”唐伤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道,然后他猛地向前冲了上去,一拳击出,他身后的那些武士则是将整个演武场封了起来。
‘好快’,这是郭征面对唐伤的拳头时唯一的念头,不过五年的苦练,让他还是反应了过来,及时用‘虎啸’挡下了这一拳,不过枪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量却将他撞飞了出去,倒了地上。
“哥。”就唐伤准备上前取了郭征性命的时候,萧伊却被几个赤甲武士给捉住了。
“咳。”郭征从地上站了起来,抹去了嘴角间的血痕,“如果阁下是一位真正的武士,就请放过我妹妹。”见萧伊被捉住了,郭征看向了唐伤,一脸的严肃,浑不像一个少年。
唐伤沉默地点了点头,那些赤甲武士松开了箫伊,她想跑向郭征,可是却被那些赤甲武士给死死拦住了,“让我过去,你们这些坏。”箫伊叫喊着,一脸的倔强。
“让她过去。”唐伤开口了,他让手下放开了箫伊,然后对着郭征淡淡道,“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说完便退了一边,微闭上了眼睛。
“走。”郭征没有回头,只是大声地喊道,声音里带着几丝怒气,萧伊怔怔地站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要赶她走。“希望你能遵守诺言。”郭征把枪指向了唐伤。
想不到连个孩子都怀疑我了!唐伤心暗道,脸上却是没有表。
“少爷。”这时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原来是郭胜到了,只见他苍老的脸庞上犹自挂着几抹血痕,手里一抹银华若隐若现。而他身后,十几个黑甲武士正自持刀与那些赤甲武士战了一起。
“我没事,胜伯。你快带伊走。”郭征握紧了‘虎啸’,头也不回地道。
“少爷,你和小姐你们先走,这里我来应付。”郭胜按住了郭征的肩膀,沉声道,他一直弯着的身体忽然变得笔直,就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老狮子,浑身散发出了一股杀戮的气息。
“胜伯。”郭征怔怔地看着这平时慈祥的老管家,楞住了。
“你们护着少爷先走,我随后就来。”郭胜的话落下,那些缠斗着的黑甲武士猛然间暴起,护住了郭征和箫伊;而那些赤甲武士则是如潮水般涌回了唐伤身前。
“胜伯,你一定要来。”郭征咬了咬牙,拉着萧伊便走,他知道他们两个留这里也许只是累赘罢了,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郭征却隐约明白这也许与他的父亲有关。
“刀丝?”看着郭胜手里的银芒,唐伤没有表的脸上出现了异色,他的手挥下,身前的武士向着郭胜疾冲了过去。
“哼。”郭胜鼻间冷哼,手腕急抖,然后凭空里血光暴起,那些犹自向前的赤甲武士身体裂了开来,唐伤整个猛地像豹子一样往旁边窜了出去,而他原来所处的地方,旁边的那个兵器架子散落成了截。
轻拂的风,依稀可见若隐若现的银丝,郭胜的武器就是这杀于无形的刀丝,那些刀丝几近透明,又韧又利,不过一合,那些赤甲武士就已经死了个干净。
唐伤狼狈地躲避着,身旁的东西不断被切裂着,他想反击,可是郭胜连拔刀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只有躲,和郭胜比拼体力,要让那些细薄如蚕丝一样的刀丝舞动起来,不但需要高超的技巧,更需要可怕的力量。
郭胜是个老,不论他的武术有多精湛,但是拳怕少壮是武道至理名言,唐伤决定把郭胜拖垮,比体力,郭胜绝对比不过他。
果然如同唐伤所料一样,郭胜的动作迟缓了起来,他的体力似乎到了极限,挥舞刀丝的手慢了下来,脚步也有些乱了。
唐伤终于拔出了佩刀,一个折进,切入了郭胜身前尺之内,但是他看到了一抹轻蔑的笑容,那绝对是胜利者才有的笑容。
疼痛从唐伤的肩膀的蔓延,血花飞溅,他的左手彻底与他的身体分离了。
刀光暴起,挡了唐伤面前,趁着那瞬间,唐伤从地上翻滚了出去。
刀光碎裂,唐伤那把精钢百炼宝刀,竟然被郭胜用刀丝绞成了碎片。
“呼,呼。”唐伤单膝跪地上,右手捂着血如泉涌的左肩断臂处,脸色煞白,显然是剧痛钻心,他输的并不冤,若不是他存了轻敌的心思,又怎会如此轻易地上当。
他不应该忘记,一个年老的武士就算力气不如年轻,但是他的经验绝不是年轻能有的,也许只要几个简单的动作他就能骗到你犯下致命的错误。
看着倒下的唐伤,郭胜冷冷看了一眼,他没有去补上一刀,唐伤流的血已经足够要了他的命,他没有再多看一眼,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追向了郭征所走的方向。
拉着萧伊,郭征那些黑甲武士的护卫下穿过了廊道,但是到达前厅的时候,他却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时萧伊从他身后,要上前来,却被他一把捂住了眼睛,“不要看。”
大厅里满是残肢断体,血流满地。
大门前,黑甲武士们止住了脚步,对面一个熟悉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不是别,正是教郭征和箫伊他们念书的秋师道。
“他也是来杀我们的吗?”看着秋师道腰间挎剑,郭征黑甲武士自语了起来。
“不会的。”萧伊叫了起来,“秋先生是我们的老师,他不会杀哥哥和伊的。”
“秋先生,你是来救我们的对不对?”萧伊想跑去秋师道跟前,问个清楚。
“伊,回来。”郭征一把拉住了箫伊,大喝了起来。
秋师道没有动,一语不发,清俊的脸庞上,牙齿紧紧咬着嘴唇,沁出了鲜血。
“不是的,不是的,秋先生你说话啊,说话啊!”萧伊叫了起来,水似的瞳仁里满是仿徨,无助,渴望。
黑甲武士们冲了上去,现所有挡住他们去路的都是敌,一直沉默的秋师道动了,他拔剑横斩直刺,不过数息间,那些黑甲武士他和两个孩子的面前缓缓地倒了下去。
“赢了我,你就可以走。”秋师道面无表地挥着剑锋,甩去了上面的血滴。
郭征没有多说,一个虎蹬,他持枪扑了上去,面对郭征的枪刺,秋师道轻松挡下了,郭征并没有练出‘虎啸’,他的攻击对秋师道而言,不过是云淡风清而已。
秋师道一直格挡着,没有反击,“你不是我的对手,征儿,罢手吧,跟我走,我不会让你和伊有事的。”
“你去死。”郭征根本没有理会秋师道的话,黑色的瞳仁里满是杀意,他的手往原来枪杆上移了寸,左手放了腰间的刀柄上。
郭征右手持枪刺了出去,这一枪速度虽快,不过却是虚招,没有什么力量,但是就是这一枪,郭征却感觉到了枪锋上低沉的气流所带起的轨迹,虽然没有发出低沉的虎啸声,可是却有轻微可闻的啸声。
‘虎啸’仿佛活了一般,本来虚攻的一枪,猛地一跳,点向了秋师道面门,这时郭征的左手刀也闪电般斩了出去。
血光现,影分离,郭征看着受伤的秋师道,转向了手的‘虎啸’枪,刚才那一刺,他分明没有按照平常练枪的握枪地方刺出的,想不到却能够让‘虎啸’觉醒。
“师道,你太让为师失望了。”陆鸦慢慢地跨进了武耀的大门,带着惋惜的神看着受伤的秋师道。
“师父,弟子不会有辱师门的。”秋师道神色大变,然后镇定道,将剑指向了郭征。
这一次郭征双手握住了‘虎啸’,所握的位置便他刚才所发那一击的地方,神色肃穆。面对秋师道刺出的剑招,他猛地刺出了‘虎啸’,咆哮声起,秋师道的剑锋被击出的枪锋折损殆尽。
秋师道弃剑,影却是闪到了郭征身前,一掌印了他的胸口,将他击飞了出去,不过他自己也被郭征随之而来的迅疾一刀所伤。
郭征重重地摔了地上,再也没能起来,手里却仍然紧紧握着‘虎啸’,一直没有松开。
萧伊扑了郭征身上,她看向秋师道的目光,让他不寒而栗,他从没见过萧伊会有这么凶狠的目光,就像草原上失去同伴的狼一样,他知道,那个天真的萧伊死了,被他一掌打死了。
秋师道失魂落魄地走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
“少爷。”郭胜终于到了,可是他看见的却只是被陆鸦抓手里,口里满是鲜血的郭征,而箫伊正自倒地上。瞬间,郭胜的瞳孔缩小然后膨胀,苍老浑浊的眼睛里面,变得一片血色。
“我要你们死。”郭胜猛地大吼了起来,双手狂拉,漫天的银丝飞舞了开来。
“天罗裂阵。”陆鸦色变,郭胜的刀丝天罗,是一等一的杀伐武技,他要硬接,也是不能,所以他选择退。
清脆的裂帛声,武耀家的两扇厚实木门变成了碎木,而飞扬的木屑,陆鸦和郭征失去了踪迹。
“小姐?”双目赤红的郭胜平复了下来,他大步地走到了箫伊身边,抱起了她,“陆鸦。”郭胜喉间发出的嘶哑声音,就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令感到恐惧,拾起了地上的‘虎啸’后,他没有再做停留,往外疾奔了出去。
听雨阁内,秋师道木然地坐一池秋水边,身上的伤口,血汨汨地留着,但他浑然不觉,只是看着那凋落的残荷,眼神空洞,他亲手杀死了他自己的学生,亲手毁了那个百合一样的天真少女。
“你想死吗?”陆鸦出现了秋师道身边,然后一记巴掌重重地打了弟子的脸上,“无亦是有,难道我平常教导你的都忘了吗?”
“可是那么做真能保住这天下的太平吗?”秋师道喃喃道。
“武耀公和皇帝的斗争,唯有皇帝以最快的速度胜利才能将蠢蠢欲动的天下乱世压下来。”陆鸦脸上浮现了一种大义决绝的神。
“尽墨太理想了,他们认为世应当相爱,世道应当公平,百姓应该有自己的意志,可那只是让天下陷入混乱,百姓只要听从圣的教诲,安守本分就好了。”
“如果九年前,他若助昭明太子即位,就算他造反,我也会鼎力助之,可是现的皇帝并非无能之,他的做法只是让苍朝崩溃,使天下陷入战乱之,他就是破天下太平的大恶,我必须除了他。”陆鸦秉承着自己的大义。
秋师道的眼神清明了起来,虽然还有疑惑,但是他至少从陆鸦的话里找到了原谅自己的理由。
有时候,再苍白可笑的理由也能让一个自欺欺的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