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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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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着温玉那只手的, 正是叶孤城。
那叫“无眉”的女子与她的丈夫，显然也是江湖中人，且武功也一定很高。防盗
这样的江湖中人, 当然也是耳聪目明的，坐在饭铺之中，不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起码也对周围一圈的人有所警觉。
温玉并非江湖中人, 反应上有所欠缺，在所难免，但叶孤城若也注意不到这二人正在暗搓搓地观察周围的话, 那才真是枉称“剑仙”。
温玉微微一怔, 抬头看他。
叶孤城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也正瞧着她，不知为什么盯得很紧，这人的目光与他本人一样有侵略性, 仿佛只是这样简简单单一眼, 那种冷酷的思量就会刺穿人的皮肉, 直达肌骨一般。
温玉的神色也已恢复了正常，她此刻也已意识到了那对夫妇正注意着他们。
她忽勾唇一笑, 故意叶孤城扬眉道：“怎么了？”
叶孤城收回了目光, 没什么情绪地说：“没事。”
他的手抽离开来, 忽然闪电般地回头, 瞪住了那年轻夫妇中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正暗搓搓地注意着他们，叶孤城一回头，他的眼神来不及躲避, 只能对上了那一双如冷星般的直刺人心的眸子。
叶孤城冷冷道：“阁下有事？”
那男人的鼻尖上顿时沁出一点汗水来。
那叫无眉的女人及时出来打圆场, 笑道：“先生莫怪, 我夫妇二人见先生气宇轩扬、剑气逼人, 不似凡人，这才多瞧了几眼，还望先生海涵。”
叶孤城冷哼了一声，理都不理这二人，傲慢地扭过了头。
这二人明白，自己显然是惹上了一个硬茬，连饭都来不及吃完，就匆匆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温玉才道：“追？”
叶孤城道：“不必。”
温玉挑眉。
叶孤城道：“广州府有白云城的势力，令我的手下去调查即可。”
温玉淡淡地嗯了一声。
过了半晌，她道：“他们刚刚好似提到了楚留香。”
叶孤城道：“不错。”
温玉又道：“还提到了他们当初扣下了楚留香的三个妹妹云云。”
叶孤城道：“不错。”
温玉不说话了，一根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在她刚刚认识楚留香的时候，就知道，楚留香进大沙漠，是为了寻找自己三个失踪的妹妹的，至于石观音……他只是误打误撞地卷进了这件事而已。
而在击败石观音后，楚留香在石观音的老巢石林之中，得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的落款是“画眉鸟”，内容是请香帅到江南一聚，他的三个妹妹们都在江南。
这是一种软威胁。
所以后来，自大沙漠分别之后，楚留香就赶往江南了，而温玉则回到京城，去制作救醒叶孤城的魔药。
等到后来，她在江南与楚留香重逢时，楚留香的三个妹妹已被救出，楚留香本人，也完全没有再提起这“画眉鸟”的事情，这件事好似已被完美的解决了。
但如今看来……似乎不见得。
温玉问叶孤城：“你听说过画眉鸟么？”
叶孤城：“…………”
叶孤城淡淡道：“广州府出产，你想要？”
温玉：“…………”
温玉：“不是，你有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诨号叫‘画眉鸟’的人？”
叶孤城道：“没听说过。”
但他随即有意无意地道：“刚才那女人的名字，叫无眉。”
温玉道：“不错。”
叶孤城冷淡地笑了一下，道：“她的确没长眉毛，她的眉毛是画上去的。”
温玉若有所思地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
白云城的商船多在广州府靠岸停泊，与此地的各种商人交易，多年下来，也有许多岛民在此开了商铺，扎根广州府。
白云城的势力，可以说是遍布广州府，想要找人，并不难，想要盯梢，也不难，想要探查消息，更不难。
很快，白云城的人就带着消息来了。
那对年轻夫妇，男的叫李玉函，乃是苏州虎丘、拥翠山庄李观鱼的独生子。而那女的叫柳无眉，却是大漠女魔头石观音的弟子。
温玉的眼皮就开始跳了。
石观音的弟子……看来，在石林中的那封信，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柳无眉留下的。
白云城的手下又接着讲——
柳无眉与李玉函成亲不过三年，二人的感情蜜里调油，实在好得很。
但是，这柳无眉的身体却很差，据说她身上中了一种奇毒，没到毒发之时，浑身上下有如万蚁啃噬，痛不欲生，还会产生幻觉，李玉函这三年来，都在为柳无眉寻找解毒之法。
据说只有水母阴姬的神水宫里，才有这种奇毒的解药。
下面就没有了。
半天之内，能查到这些消息，已经很不容易，而且，这些信息也已足够了。
结合着温玉掌握的零零碎碎的信息，她已经可以去拼凑出事情的全貌了。
几个月前，江湖上也的确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楚留香大战水母阴姬的事情。
可水母阴姬不是恶人，楚留香也是个好人，这二人为什么会斗在一起呢？
这事情就算是在江湖上，也是个谜团，但现在，温玉已知道了这谜团的答案。
楚留香的三个妹妹被画眉鸟俘虏，而画眉鸟就是柳无眉夫妇。
这夫妇二人要见楚留香，就是因为想要借助他的力量，去神水宫取来解药。
水母阴姬与楚留香的惊天动地的一战，就是这样来的。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温玉也可以猜得到。
楚留香救出了自己的三个妹妹，并告诉柳无眉，她根本就没有病，根本就没有中毒。
但是柳无眉却仍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自然不会信楚留香的话，还因此怨恨上了楚留香，认为他是蓄意报复，因此才不肯交出解药。
但温玉很了解楚留香。
这世上有很多人，有的人以杀止杀、有的人以直报怨，而楚留香……他却是那种万中无一的、以德报怨的人。
他的心肠实在是很软，看见柳无眉夫妇伉俪情深，一定也很为他们而感动，他向来是能救一命救一命的，看到柳无眉病恹恹的脸，一定也动了恻隐之心，因此才去了神水宫。
所以，他如果说柳无眉无病，柳无眉就真的没有病。
但只可惜这夫妇二人是一对白眼狼！挟住楚留香的亲人威胁他做事，在别人尽心尽力地帮助之后，还丝毫不反省自己的错误，反倒是心中充满了怨恨，恨对方做得不够好！
至于柳无眉的病……
温玉想起了石观音的石林。
石观音的石林，她没有进去过，但是据楚留香所言，那里面有一大片艳红色的花海。
那种花有四片花瓣，花瓣嫣红，花蕊为黄色，远远望去，艳红的花海随着夜风而动，好似美人的石榴裙……
但楚留香却说，那花很是古怪，只要在花海前多停留一阵子，就只觉得腰酸腿软，但又只觉得舒畅非凡，如飘飘欲仙。
那石林之中石观音的弟子们，就采摘这种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用。
楚留香虽然不晓得，但温玉却已晓得了。
这花……有可能就是罂|粟。
巫师时常与草药打交道，不可能不知道罂|粟这一种恶魔之花。
而柳无眉发病时，万蚁啃噬、痛不欲生，会产生幻觉……这听起来也很像是某种戒断反应。
柳无眉的确没有病，也没有中毒，她只不过是在石观音那里无意识的嗑|药了，离开石林之后，因戒断而日日受到折磨，却认为她的“病”有药可解，就在神水宫。
而现在看来……这两人“求助”神水宫无门后，又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什么“蝙蝠公子”身上！
蝙蝠公子，这可是个很奇怪的外号。
但是……
蝙蝠、蝙蝠……人人都知道，蝙蝠是瞎的，靠听声辨位，花满楼还眼盲时，江湖上也有人说，花家七公子虽有眼睛，却瞎如蝙蝠。①
这诨名为“蝙蝠公子”之人，难道正是个瞎子？
再加上五月廿八的日期，与这蝙蝠公子所栖息之地“蝙蝠岛”，看来那丁枫，十有八九就是蝙蝠公子手下的人，而花满楼……也很有可能就在那神秘莫测的蝙蝠岛上。
柳无眉、李玉函夫妇，与这蝙蝠岛有联系，须得好生盯梢。
白云城的手下得了令，又去顺藤摸瓜了。
这不摸不知道，一摸还吓一跳，广州府内聚集了十七八个各门各派有脸面之人，居然全都是要到这蝙蝠岛上去的！
这地方究竟有什么魔力？
这些人难道都是去求药的，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五月廿八这一日，很快就到了。
花伯父与神医张简斋，也已如约到了码头。
码头上人来人往，做苦力的、吆喝的、叫卖的，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都在各自忙碌。
码头上的味道也不小，鱼腥味、土腥味、做苦力之人身上的汗臭味、那些来自异国的神秘香料与树木之味……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被毒辣的日头一照，只让人觉得恶心得难受。
在这种地方，悠闲而体面的人就格外的显眼。
码头之上果然站着一个人，这人很年轻、也很英俊，长身玉立，穿着一身虽然不太华贵、但也绝不便宜的衣裳，神情潇洒自如，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好似他不是在这让人发晕的码头上，而是在一间环境清幽的雅阁之中一样。
他一看见花伯父与张简斋，就展动身形，飘然而起，又落在了这二人面前。
花伯父道：“你就是丁枫。”
这人浅笑道：“自然不错。”
花伯父的脸瞬间就拉下来了。
看的出来，他现在一定想把这丁枫给剁成八截才解气。
丁枫也一眼就看出了花伯父的念头，他只微笑道：“花老爷想杀我，在所难免，只不过我丁枫也不过就是那执棋人手中一枚卒子，为人尽忠罢了，我家主人既然要请花伯父与张神医做客，我丁枫又有什么法子呢？”
花老爷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倒是张简斋，仍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伸手捋了捋胡子，淡淡问：“不知丁公子之主尊姓大名？”
丁枫笑道：“蝙蝠公子。”
蝙蝠公子？
从未听过！
江湖上也没这么号人。
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人也眼瞎，可这江湖上眼瞎之人太多了，一个个去排除，又要排除到什么时候呢？
花老爷一甩袖子，脸色铁青，道：“带路吧！”
丁枫仍是一副笑面，他一挥手，身后就出现了两个大汉，将这二人带到了一条商船之上。
这艘商船，也的确光明正大的停在港口，只是上下船的梯子口、甲板之上，到处都是巡视之人，船舱好像一只怪兽，长大了嘴，等花伯父与张简斋上船之后，立刻就被请进了这怪兽的大嘴之内，再没出来。
但怎么说呢……
这丁枫的举动，竟还很光明正大，一点也没有那种绑架了人之后要接头的那种狡兔三窟之举。
温玉与叶孤城躲在暗处观察，心中不免疑惑。
更让人疑惑的是，这丁枫接到了花伯父与张简斋，居然还站在原地，好似还在等人。
他在等的，就是那些要对蝙蝠公子有所求的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长衫人、一个短衫人匆匆赶来，与丁枫小声交谈了几句，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什么东西，在丁枫面前一抖落，丁枫细细地瞧过之后，挥挥手，又有两个大汉过来，将这二人接上了船。
然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人过来了，程序还是一样的程序。
温玉又去看那条船，终于明白这丁枫为什么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些事了。
在一般的逻辑之中，做坏事都是要鬼鬼祟祟、在晚上来做的。
但与此相对的，想要混上这条船，晚上也一定比白天方便。
丁枫故意与花伯父约定在白天见面，让花伯父白天上船，乃是因为，在日落之前，这艘船就要启航了。
这样就杜绝了有人能在码头上混入船上的可能性。
而白天嘛……
温玉暗示性地瞧着叶孤城。
叶孤城头戴斗笠，身着黑衣，斗笠上的阴影落了下来，让他的眉眼全都隐藏在了里边儿，只有两片看似无情的薄唇抿着，很是不近人情。
他一眼就看明白了温玉的意思，摇了摇头。
温玉说：“混不上去么？”
叶孤城沉声道：“这船上所有的死角都有人照看，要混进去，一定要杀人。”
温玉挑了挑眉。
……你可别说，事到如今，你转性子了啊！
叶孤城继续道：“船上若是死了人，这船今天就走不了了。”
那他们悄悄潜入的计划就会失败了。
温玉皱起了眉。
她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似乎也没有那么高明。”
叶孤城道：“不，很高明。”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瞧着温玉，而是双手抱胸，头侧了过去，顺着那方向，可以看见两个人。
那两个人……是柳无眉与李玉函，他们也一人从怀中掏出一件什么东西来，抖落开给丁枫看。
温玉：“？”
温玉：“要干什么？”
叶孤城道：“走，我们过去。”
说着，已大步向前，直直走向了丁枫。
温玉不及多想，跟在他的后头。
叶孤城走过去之后，就在丁枫面前站定了。
他冷冷道：“我们也想见蝙蝠公子。”
温玉“嗖”地一下，从叶孤城背后露出半个头来，猫猫祟祟地重复：“不错！让我们见蝙蝠公子！我们有钱，多少钱也出得起！”
丁枫似乎没少见这场面，并不惊讶，他负着双手，笑道：“二位可有请柬？”
叶孤城扫了一眼李玉函的手中。
那东西正是一封请柬。
他道：“有请柬就能见蝙蝠公子？”
丁枫道：“不错，正是如此。”
叶孤城淡淡道：“很好。”
说着，他忽然闪电般的出手，一点寒芒转瞬之间，就点在了李玉函的咽喉之上。
这变故来的实在太快，令所有人都没能想到，柳无眉瞪大双眼，却只见自己的丈夫双手捂着脖子，从喉中发出“咯、咯……”的声响，殷红鲜血从指缝之间流出。
那封请柬，正飘飘忽忽地落地，叶孤城两指一夹，请柬就落入他的手中，他顺手递给了温玉，然后那寒星般的目光，又立刻凝在了柳无眉的面上。
他的语气还是云淡风轻：“这是第一封，第二封请柬……片刻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