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散后,王敦总觉得有点愧疚,心想自己这般背信弃义,难免留下骂名。一番纠结之后,王敦又开始担心二将完全倒向朝廷,毕竟对于除不掉的敌人,还是做朋友为妙呀!
想到这里,王敦又叫回郭舒,和颜悦色的说道,“如今江东虽然基本平定,但北方仍然混乱,若再有大的兵事,我免不了和陶侃周访打交道。思来想去,如果有可能,还是弥合些分歧为好。”
郭舒闻言微微一愣,惴惴不安地问道,“大将军跟我说这话,意思是……”
王敦微笑着说道,“我此番有愧于周访,想表示表示歉意,探探他的口风。我看先生才思敏捷,又能言善辩,能否为我这跑一趟?”
“啊!?”郭舒大惊失色,脖颈一凉。谁都知道周访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自己刚出了些馊主意,这一去要是不小心,非脑袋搬家不可。
王敦看出了郭舒的忧虑,宽慰道,“先生不必担忧,周访做事向来稳重,有我在他定然不会为难你。而且你出主意的事,短时间也传不到周访那儿,何必心虚?我深知此事艰难,这才托付给先生,以先生大才定能马到成功,还请勿推辞,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赏。”
见王敦话说到这份上了,郭舒知道推脱不掉,只好擦擦汗,硬着头皮答应了。
却说襄阳城中,周访正微蹙着眉,在自己屋里看一封书信。信是陶侃写的,脱险之后就差人送来,大意是没有兄弟你,我早死了,咱俩都要提防王敦那个家伙。
看过信后,周访并未震怒,在他看来剿灭杜曾十拿九稳,这事也就没那么惊险了。周访只是感到伤惋,对王敦多了些蔑视和提防,对国家气运多了些担忧。
正在这时,周访的两个儿子气势汹汹的跑来,一进堂中,长子周抚就嚷嚷道,“父亲,您那请赏的表书不公平呀!首功给李恒、许朝,我没意见,可赵胤凭什么拿次功?他确实杀了几个敌人,可到底什么表现大家都看到了,哪有资格拿次功?”
“就是,兄长说得对,”周光接着嚷道,“我率领伏兵一击破贼,别的将官我不管,难道还不如他赵胤,不服就是不服!”
周访微笑着听完爱子的抱怨,略一沉吟,问道,“战功封赏和为父的性命,你俩觉得哪个重要?”
两兄弟听得一愣,这无头无脑的从何说起?还是周光反应快,赶紧拉着周抚一起跪下,说道,“为了父亲的性命,我们二人何惜此身?些许功名利禄更何足挂齿!父亲何出此言,还请明示。”
周访听完哈哈大笑,然后答道,“没什么,刚看了你们陶伯的来信,才意识到在常人眼中,此役是何等凶险。我这才感受到,赵胤为父报仇,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信念。我给赵胤多记些功劳,既是念及他的亡父,也是赞赏他的孝心。”兄弟俩这才想通,不再计较了。
说到封赏,周光心里还憋着个疙瘩,以往周访总将战功让给陶侃,都不是外人,周光还能理解;这回陶侃不在,周访竟对自己只字不提,这让周光难以接受,于是问道,“父亲,您往日总将功劳让给陶伯,这回又对自己提都不提,这是为什么呀?”
周访笑笑答道,“你陶伯需要战功加官进爵,我已经知足了,要再多有什么用?再说了,打仗上靠朝廷威名,下靠将士用命,我又有什么功劳?”
周光还是不解,又问道,“我就是不明白,别人有了功劳无不张扬,父亲何苦逆势而为呢?”
周访闻言严肃了起来,敛容叹息道,“如今山河沦陷,生灵涂炭,我只想平定叛贼,救黎民于水火。你们为我不惜性命,是孝;我为国家不惜此身,是忠。在忠孝面前,就像光儿刚才说的那样,些许功名利禄,又算得了什么?我是真不感兴趣呀!”
兄弟俩听了不禁动容,暗自佩服父亲的心胸气魄,难怪父亲位不过太守、封不过县侯,却能让朝野敬重、远近悦服、士庶归心。
父子三人正说着话,却听侍卫来报,说王敦的使者求见,三人都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