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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夏日的傍晚。
夕阳余晖。
从远处云层散发出来的瑰丽的橘红色与玫瑰紫在天空中一层层铺展过来。
燥热的晚风显露出一种令人不快的甜腻，他不适地侧了侧头，看见旁边路过的人对他露出不知是同情还是惊讶的怪异眼神。
汁水淋漓。
这是……
啊……
出门前，被泼了一杯柳橙汁……
因为我要同她分手。
她气哭了，而我在……
唔——
那一刹那疼痛席卷。猛烈地仿佛当头一锤，火花乱溅。他踉跄地靠到身旁的行道树上，疼痛一层层侵蚀下来，过了许久才缓和了一些，但仍旧像是刮擦着全身经络那样火辣辣地灼烧着。自从厄洛伊斯将自己的恶魔力量锁在心脏里之后，就再没有过这样的疼痛，突然间出现真叫人有些——
等等……
厄洛伊斯……
……
「我竟然想，也许我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
「那个海中的先知对爱丝奥黛拉说‘杀死梅利思安的爱侣，他就能够得到自由’。」
「梅利思安，你没有一颗为我跳动的心，但我还是想试试，我能不能给你自由。」
……
他注视自己的手掌。
视线模糊。
他还记得厄洛伊斯的血液浸透手心的温度。
厄洛伊斯已经死了。
厄洛伊斯死去，而后——
“我回来了。”
他轻轻笑着。
有些分不清楚彼世与现实。
“杀死梅丽思安的爱侣，就能够得到自由。”他轻声念诵着海中先知的预言，心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这句预言是假的，那只是个巧合而已。否则厄洛伊斯——我的爱侣死在我的面前，为什么我没有为他伤心落泪？
他再次凝视自己的掌心。
什么都没有。
那几百年的经历仿佛一场梦幻。
没错，那是梦幻，这才是他的世界。
脚下是宽敞的道路，两旁遍布钢筋水泥的建筑，怪兽一样的车辆鱼贯奔驰，擦身而过的行人一年到头都匆匆忙忙一脸菜色。
繁忙的科技社会特有的嘈杂声响令他头脑发晕，空气显得无比浑浊，原本该非常熟悉的景色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太阳在高耸的楼层间弹动了一下然后失去踪迹。最后的辉光仿佛血液铺展。又过了……像是几个小时那么长的时间。路灯亮了。金碧辉煌的霓彩跳跃闪烁。
他思索着。
发现自己难以想象回家的路。
……家……
不。
即使这是他的世界，但他在这个世界却没有家。
多么讽刺啊。
从出生开始就被父亲厌弃。
没有办法继承到姓氏，只被冠以“无”的称谓。到了上学的年纪，终于想起来他该有个名字，于是便将他称呼为贝利亚。
贝利亚——上帝创造的第一个天使，失败之作、废品。
等到他长大，父亲将他从生活了十六年的高塔中驱逐出来。他失去了寄身之所，身无长物，像是流浪犬般在街头游荡。有个好心的先生收留他，让他住进自己的府邸，教导他、培养他、训练他，再然后，他作为奥格斯特府的贵公子跻身上流社会。直到今晨……
不，实际上对于他来说应当已经有数百年那么长久了。
奥格斯特府驱逐了他。
因为奥格斯特家的小少爷声称热烈地爱上了他，但是他却不肯给予回应。
“可我有女朋友了，我喜欢的是温柔美丽的女性，好少爷。”
“从我家里滚出去！我会让你后悔的！”
于是他又成了一头丧家之犬。
离开奥格斯特府之前，他最后同好心收留他的奥格斯特先生见了一面。
老绅士风度翩翩，像数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样向他招手：“到我身边来孩子。”
他走过去单膝跪在奥格斯特的座椅边，奥格斯特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你为奥格斯特做了许多，你是奥格斯特的功臣。贝利亚，你的美貌、你的气质、你的仪态、你的学识……这一切都曾经是奥格斯特府最好的武器，但这柄武器太锋利了。这柄武器伤害了我自己的孩子，伤害了奥格斯特府的继承人，所以我不得不把你丢弃。请原谅我这个爱子心切的老头子吧。”
他亲吻奥格斯特先生……这个曾经给予他存身处的老人的手背：“我只会感激您，是您让我免于流落街头，给我一个家。”
奥格斯特摇头，他说出的话十分残酷：“不，这里从来都不是你的家，这里也没有你的家人。这座府邸中只有你曾经的主人。”
他不以为意：“我明白。”
“贝利亚，你太优秀了，我生怕给你自由最后会酿成大错，可是我又不舍得毁掉你。我思索了很久，决定在最后做一个好主人。向我提一个要求吧，你知道你可以提什么要求的……我会满足你。”
“我想把您借给我让她住的那套房子留给她，作为分手礼物。”
“只要这样？我知道那是个好女孩，你是因为我的命令才会追求她让她成为挡箭牌。我也知道以后我那个不让人放心的儿子也许会找她麻烦……你可以请求我保护她。”
“不，我只想给她留一套房子。而且您是位好父亲，没办法时时记挂我的女孩的。我会自己保护她。”
奥格斯特大笑起来：“那就如你所愿，现在从奥格斯特府滚出去吧，你不配站在这里，你这个小恶魔，空心人，玩弄人心的小混蛋，你也不配得到我儿子的爱。”
他又一次亲吻自己曾经的收养人的手背，然后离开了奥格斯特府。
他花了数小时来陪伴自己的女孩，随后同她提出分手。
因为分手毫无预兆，那女孩惊讶又愤怒，泼了他一身柳橙汁。
随后那女孩嚎啕大哭，他柔声安慰几句，同她说了再见。
他毕竟不爱她……因此没有向她解释更多的事，也没有为她做更多停留。
就像奥格斯特先生说的那样，是因为小奥格斯特对他不必要的沉迷，他才尊从奥格斯特先生的命令去给自己找一个女朋友。
那个时候他刚好看见这个女孩子在受人欺负，就顺手将她捡回来做挡箭牌。
他帮她解决麻烦，她帮他完成命令，这是再公平不过的事情。
奥格斯特先生说得没错。
他是个小恶魔，空心人，玩弄人心的小混蛋。
——而现在更像了。
毕竟他曾得到恶魔的力量同灵魂，作为一个恶魔存在了数百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