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起来很小吗。◎
冬喜回忆起那晚的经历,虽然充满未知的恐惧还有离奇,但终究敌不过吃进嘴巴里鸡蛋仔的绵软口感还有香气。
浓浓的鸡蛋味道还有奶香,踏踏实实地填满了空荡荡的胃。
更别提少年眼底以及语气里的温度。
“路小起...”冬喜从身后叫他。
少年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叫了,他回头,“什么?”
“你能不能拉我一下。”
“....”
她本就血糖低,又坐了这么久,站起来八成又是会晕。
于是就想让少年帮下忙。
可少年听完这个请求后依旧停在她面前,俯瞰她,没有半点儿动作言语。
他个头高高的,又偏瘦,长胳膊长腿,骨架完美,除了那张隐没在黑天下的脸有些臭之外,整体看上去挺人模狗样的。
自始至终,他的手都插在口袋里,面对身下女人的请求,他并未表态。
就在冬喜以为他不愿意的时候。
过了会儿,他还是伸出了手。
少年的手背的青筋根根分明,应该是刚从温热的口袋里拿出来的缘故,遇冷后血色尽褪,手的肌理泛着月牙白。
每一根手指的指甲都被修剪得很平整,虎口处的骨头棘突尤为惹眼,透着浓浓的嶙峋感。
冬喜看着突然横在面前的一只手,呆了一秒钟,接着立马也将手伸出去回应。
但出于避嫌的心理,她没有握住少年的手,转而是拉住他的胳膊。
费了些许力气,终于还是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见她慢慢悠悠地站起来,弱气得不行。
并且给她手不要,还非要扯胳膊。
“真是麻烦的女人。”少年语带调侃。
见女人不吭声。
他又道:“真是麻烦至极,又姿色平平的女人。”
女人面对这样的言论依旧不为所动。
惊觉这个女人难道就不会生气吗?此刻反而是路小起有些哑在原地说不出话了。
女人模样云淡风轻的,又刀枪不入。
还真是小瞧了她。
但是很快,他又咬牙恢复正色,继续道:
“吃了我的糖,还吃了我的蛋仔,这会儿还让我拉你起来,小爷我可不是什么职业搞慈善的,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他又出言成章。
少年语气虽然听上去凉凉的,还特别刁钻刻薄,但他的内心却明显是温热的,冬喜能感觉得到。
小屁孩心口不一,又特别傲娇,但今晚确实是有劳了他,并且她也看出来,少年刀子嘴,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冬喜同样没有同他计较什么。
可少年不知道这个女人心里想的,以为她自知理亏,调侃完也就过去了。
/
拐回家一个女人,少年大步走在前边,唇边是玩味得意的笑。
冬喜默默跟在他后面走,约莫十来分钟,走到一家院落门前。
少年嘴上说着是四合院,没想到,还真是个四合院。
冬喜看着身前少年利索的动作,门一推就开了,她:“....”
只是院落里面黑漆漆的,似乎没有什么居住过的痕迹。
如果他是孤身一人住在这里...想来他确实有些可怜,冬喜默默地想。
二人各怀心思,冬喜以为少年可怜,而路小起却想着的是女人进去后见到什么东西一定会问这问那,于是在她问出更多的问题之前,少年果断提前自报家门。
“如你所见,我家就我一个人,但是…”
他说着说着又将脸凑近身后的女人一些,眉眼奕奕的。
虽然他的整张脸依旧被卫衣帽子包裹住大半,但是露出来的部分,中庭分布相当的完美。眼睛乌黑,轮廓大而形状微挑,鼻梁高且形状优越,至于嘴巴....被围巾挡住了看不太分明,不过也定然差不到那儿去。
少年见身下的女人神情呆呆的,他又笑:“等过了今晚就不是了。”
冬喜有些没反应过来。
少年又笑,因为你来了。
但这句你来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冲冬喜抬了抬下巴示意进去,接着就扭过头去。
少年已经进去了。
是黑天,廊下没有任何照明装置,仅有的光明也只是年久失修的路灯发散出来的葳蕤的光束,以及从遥远的城市另一头天空绽放出绚烂烟花,冬喜见他抬腿,几乎是立马跟了上去。
门被关上。
...
走到里面冬喜才发觉,这里像是空置过很久,家里的摆设中规中矩,很多房间门都是锁着的。
只有客厅、厨房,几个小房间开放,不过这些又令冬喜很吃惊,因为这些地方看起来显然像是被经常打扫的。
可是当她看向那位一回到家就径直趴倒在沙发上的小孩儿,他怎么都不像是会打扫卫生的人,也不知道平时都是谁打理。
冬喜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细问。
能有地方住就已经很幸运了,并且这个小孩不是什么坏人。
“坐。”少年像是忽然意识到家里多了个人,他突然招呼说。
冬喜突然听见他说话,于是缓缓坐在了他对面沙发的一角上。
刚坐下,“你,小腿有隐疾?”不料少年他突然又问,双眼像是什么锐意的小鹰眼。
冬喜一惊,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是之前不小心拉伤过,所以有时候还会有些疼。”
“哦。”少年面露了然之色,接着下一秒,他,“关我什么事。”
冬喜:“.....”
不跟小孩计较。
可是没过多久,一瓶跌打喷雾却突然出现在眼前,随之而来的是嶙峋的手腕,包裹住小喷雾瓶子的手指指节。
她:“……”更是有些失语了。
抬起头,小孩冲她挑眉,那意思是让她接着。
冬喜下意识赶紧接住,然后连连说:“谢,谢谢。”
“不客气。”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已经将卫衣的帽子给解开了,现如今他整张脸暴露在室内昏暗暗的灯光下。
少年递完喷雾,又满不在乎地解释自己的动机:“嗯,毕竟你要是摔死在这儿,大过年的,我会比较困扰。”
冬喜:“....”
小孩说完就去洗澡了,脖子上挂着毛巾,头也不回。
运动裤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挺混挺欠揍。
他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这里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冬喜甚至都听见了流水声。
…
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本应该觉得战战兢兢警惕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冬喜的心里却很平静。
许是少年给人的感觉,他嘴硬心软,虽然说起话来能噎死人,但是做事又挺正经....冬喜胡乱的想。
今晚先借宿一下,等明天再接着去找那家店,只是她有些担心柏画。
正想着,突然,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一道缝,“女人。”小孩的声音传过来。
冬喜闻言,立马站起来,“什,什么?”
“给我递个东西。”
“递什么?”
那边沉默了片刻,动静皆消,接着传来少年有些沙哑的嗓音:“..搓澡巾。”
/
家里开了空调,很暖和。
少年洗完澡,又开始在房间里旁若无人地走动。
白色的棉衣套在他精瘦的身体上,又欲又野,生猛得不行。
但冬喜看见了眼底也没什么不堪。
毕竟就一小孩儿。
可路小起不这么想,当他洗的香喷喷出现在这个诡异麻烦的女人面前时,没想到女人居然这么淡定,他眼底又染上一点邪性了。
“女人。”他叫,叫完似乎觉得不够,又添了很多前缀。
“麻烦的的女人,姿色平平无奇的女人...”
冬喜手里还攥着那瓶跌打喷雾,闻言嗯了一声。
面对他这般的挑衅,表情和言语上依旧丝毫没什么异常。
见她依旧淡定至此,反而依旧是路小起哑在那里了。
…
一夜囫囵睡到天亮。
隔天早晨睁开眼,路小起陡然发现原本睡在床上的女人不见了,他大脑有片刻的宕机,接着对着门低低骂了声什么,就赶紧出去找。
结果,结果被他撞到女人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的画面。
模样呆呆的,也不知道保持这种呆滞的状态多久了。
“你,你...”
路小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才他是觉得着急吗?
冬喜惊觉有人出现,她立马回头。
见她平安无事,还真真实实在自己脸前。
“你出去不知道打声招呼?”少年凶巴巴地质问她,语气有些急躁,并且声音也很大,“可恶的女人。”
“对不起……我刚才又出去找琴行了。”女人看着他,语带歉疚。
路小起的心跳有些迅猛,他按压下去刚才那点激烈的内心争斗:“嗯,那你找到了吗?”你是回来同我告别的吗?
他心里很害怕,结果女人说,“我没有找到。”
路小起一愣,听见她说没找到,心跳这才一点点开始变得缓和。
蠢没谱了,这个女人。
他跑出来太急,只套了一件羽绒衣。
片刻的沉默。
“所以,你这么模样惨兮兮的,是想让我多收留你一些时间?”见她魂不守舍的失落,路小起趁热打铁。
女人看着他,接着轻轻点头。
路小起的心彻底平稳下去了,“好说。”
他呼出一口气。
再抬头,眼底的那股子焦急已经消失无踪了。
二人内心都是不为人知的隐秘。
“进来吗?外面凉。”是小路爷最先打破沉默。
冬喜出去又找了很久,依旧无果,同样她也很担心柏画那里会不会觉得她失踪....
正失神着,少年的脸凑过来了。
冬喜回过神。
“傻了?要发呆进来发呆。”他说,冷风将他的唇吹成淡色。
见他穿的那样少。
冬喜无言,于是赶紧跟少年又回到了屋内。
/
冬喜的脑子断断续续正常,有时候很脆弱,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不知道这个女人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什么。
隔天,路小起在朝西边五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了那女人口中的琴行。
这么长的街,只有这家店开着。
透过玻璃门,隐约瞥见了点儿店内的状况,男老板在里面擦玻璃,长得还挺斯文,个儿高高的,是那种成熟稳重的男人类型。
路小起面露不屑,他骑着摩托经过,头盔下的,是他一张狡黠、无谓的脸。
那个女人心心念念的,就是找到这个男人。
但,只要他不想,那个蠢女人就别想能找到。
干脆就和他搭伙过日子得了,她是老天爷送给她的,这个女人看习惯了也没那么不顺眼,放家里养着,也未尝不好。
他如此这般地想着。
最后,他将内心深处的那股不屑还有心机占有欲一并都淹没在轰鸣的摩托发动机引擎里。
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他是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如愿以偿的。
/
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女人又凑到他跟前去了。
她这几天换洗的衣服都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问她穿多大尺码,女人对她自个倒也了如指掌。
此刻她穿着有些紧身的高领米色毛衣,曲线玲珑地站在他面前。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女人说。听那语气,似乎还是挺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儿?”少年正专注于游戏,头也不抬。
“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个人。”
闻言,少年灵活猛戳的手指一点点地慢下来,之后他单手捏着手机,手半垂下去,手腕处骨骼分明,线条感凌厉。
他抬眸看她。
“什么人?”
“一个朋友,她叫柏画,在主城区里,你告诉她,我现在很安全,让她不要担心。”女人口吻挺急。
听见这番话,少年算是彻底放弃了手里的游戏,脸上表情淡淡的。
“柏桦?”少年笑了一下,似乎在琢磨这名字,琢磨完了,他问:“又是个老男人?”
又?
冬喜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无暇多想,她立马否认:“不是男人是女人。”
“女的啊。”少年一听,语气更混了,“怎么的,你还男女通吃?”
冬喜:“....”
见女人被他噎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并且她的态度还算比较诚恳,小路爷也没打算再说什么。
这个柏桦,最好是个女人。
他眼底是阴暗的小心机。
“行啊,老规矩,报酬是什么?”他放下手机,说。
报酬....
冬喜想了半天,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有铅笔还有几张被撕下来的白纸,她灵机一动:“我,我给你画一幅画像好不好?速写。”
路小起听了,微微一愣,紧接着双臂抱胸,不知道是觉得这个买卖划算还是不划算,口吻里面尽是些不着调的调侃,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相当失败:“原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就只配个,速写。”
冬喜:“....”
小孩总是这样傲娇,生怕他误会,冬喜立马解释:“这儿没有颜料,只有铅笔和白纸。”
少年不吭声了。
冬喜于是又冲他温和地笑了一下:“你帮我,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小起?”女人的眉眼弯起来了。
小路爷陡然的被这声小起叫的耳朵有点红了,他有些烦。
并且在心头暗暗腹诽,说了半天,早这样软一点不行?说那么多都顶不过这一句小起叫的管用。
“知道了知道了。”他懒洋洋地关掉手机,满口答应,接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脚上趿拉着一双似乎已经穿了很久的棉拖。
整个人慵懒又透着一股子野。
答应完他回头又确认一遍:“是一个叫柏什么的女人对吧?”
“嗯,我记得她的地址,因为我背过。”
“背?”少年闻言,内心对她的好奇又深了些,扭头看着她,眼底是意犹:“你难不成是什么通缉犯?大过年的从监狱里潜逃了?”
冬喜闻言有些呆,但紧接着立马摇头:“不,不是的,我是有苦衷的。”
“噢,苦衷。”少年突然又走近她好几步,“是那种不能让人知晓的苦衷吗?”
冬喜点点头。
“不给问?”
冬喜又囫囵点点头。
“行吧。”少年也没再勉强。
既然她都这么求着他了,路小起当然会满足她。这个女人除了比较坏,其他都挺不错的。
于是他对女人说:“等我什么时候有空,我会帮你去知会,当然,我会尽快的。”
他答应得很到位。
虽然少年还很小,但冬喜就是鬼使神差地信他。
/
小路爷说今天去城里拜年,顺带去帮她找那位姓柏的女人。
一整天,冬喜都胆战心惊。
但是她答应过小起,会给他做饭。
冬喜似乎有做饭的记忆,每一道工序、步骤仿佛都刻在了骨子里。
难道她以前经常做饭吗?面对锅具灶台,冬喜的头又有些疼起来了。
别墅,男人……令她觉得崩溃窒息的对待。
她撑在水池台前,缓了好久,头部的撕裂感才慢慢消退。
这么久了,她最拿手、记得最深的还是煲汤,并且正好厨房里有厨具。
少年住的地方虽然有些偏僻,但是冰箱里的东西很全。
就如同少年怀疑她的身世一样,她又何尝不好奇少年的来路。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身边连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但是偏偏家里又很干净整洁、该有的东西都有,似乎像是刻意有人过来定期打扫一般。
但是相处这几天下来,冬喜能感觉到少年本性不坏。
冬喜也没有往深处想。
少年帮她完成心愿,而她也会不遗余力地按照约定给他做一顿可口的饭菜。
...
路小起一回来,就觉得家里有一阵不可思议的清香。
是大米饭的香味。
他眉心稍动,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手里还拿着手套,就缓缓走进香味飘散出来的地方。
他没嗅错,果真是饭香。
女人正在小厨房里忙碌。
看那背影柔柔的,轻易就能激起人保护欲望的。
一个很完美的人|妻。
他不小了,已经到了那种可以谈恋爱的岁数了。
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望见这样蜜意的场面,小路爷几乎是下意识地吞咽了口水。
大概是门口的视线有些过于明晃晃的不怀好意,冬喜惊得回头。
正对上,倚在门边的少年那张玩味痞坏的脸。
冬喜笑着放下手里的碗具,“你回来了。”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更像是人|妻了。
而他,似乎是那个回家吃饭的丈夫。
路小起从未有过这种滋味,他点头。
见女人一脸的期待。
“我见到那个女人了。”小路爷说,说着还顺手还捻起一根凉拌菜丢进嘴里。
“我跟她说,你现在很安全,她挺激动的,后来还非要请我吃饭。”
路小起觉得女人手艺还不错,也不枉他前几天安排人将这里打扫过,冰箱、冰柜里东西都塞的满满的。
天意?
冬喜听他说完,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你说,她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可突然,他又是一句。
冬喜正在掀锅盖,一阵热气扑面而来,闻言她陡然被呛到。
路小起见她咳嗽的那样,眉挑起:“怎么?你不信。”
冬喜没吱声。
见她这样,小路爷有点急了,“我长得不帅吗?被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可女人给他的态度,明晃晃就是觉得他还小,还幼稚着。
“我看上去,真的有那幺小吗?”少年面露鄙夷,眉头也深深地皱起来了。
冬喜被呛到,现在缓过来了。
这会儿脸稍红,咳嗽完血气都聚在了头顶,眼睛也有些充泪泛红。她抬头看他,少年一对招风耳,他确实生得很俊俏,是那种人群里一眼望过去绝无仅有的张扬恣意。
但毕竟他年纪还很小,理应还在上学,冬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
“说话。”路小起仿佛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单手就将她堵在厨房的夹角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我真的看起来很小吗?”
“不,不小。”冬喜觉得如果这时候她不顺着少年的心意,执意说他小的话,她估计是别想安稳做完这顿饭了。
听她这么说,小路爷的那股野蛮劲儿才缓缓消下去。
但那股打击感依旧充斥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去。
一顿饭,不愧是小孩。
整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外加两碗鱼汤,今夜光盘了。
也算是弥补了一场年夜饭。
…
可是到了晚上,少年那股坏劲儿被激发了。
应该是喝了冰箱里那些含酒精的果酒的缘故。
他足足喝了整两瓶。
他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厨房里。
“女人,你今晚抱着我睡吧。”
少年眼眸微醺,脸颊两边泛着潋滟的水色。
野蛮地盯着她。
冬喜正在洗碗,闻言:“??”
作者有话说:
感情要慢慢培养,狗男主要用力发疯(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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