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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连着几天, 宋离都穿梭在三界管理处总部和云朵奶茶店之间。
朝晞倒是有了自己的事情，他在京都平磐镇停留了一两天，便去了三界其他的地方, 给宋离留下一句归期不定。
宋离也不担心他, 将那张放在餐桌上的纸收好放到了房间，去了三界管理处总部。
总部的办公室内还是空荡荡的, 所有的桌子椅子以及装备进了饕餮幼崽的肚子, 等宋离过去的时候，江正初正不嫌脏地盘腿坐在地上, 手里拿着两块从总部亭子里拆下来的砖头，慢悠悠递给饕餮幼崽吃。
那淡定的表情以及随心所欲的动作无一不在告诉宋离：他，江正初，已经彻底摆烂了。
宋离心道自己不过只是一天时间没来，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宋离啊，今天这么早就来了？”江正初一边给饕餮幼崽喂砖头，一边跟宋离搭话。
顺便还腾出了自己屁股底下的半张纸示意宋离也坐，宋离的眼角微微一跳，赶忙示意没有必要, 继而疑惑发问：“怎么不买米饭给它吃了？”
话音一落，江正初突然冷笑。
正巧邵修从隔壁办公室走出来, 将宋离的余音听了个正着, 自然而然地开口回答：“可别提了, 我们连着几天点了几百份白米饭, 又总是江正初出去拿, 搞的商家和外卖小哥以为我们是搞传销的, 今早警方那边才来调查过。”
宋离：“……”
“所以跟警方解释清楚了吗？”
“嗯, 警方派的人里有只小妖怪。”邵修说完就叹了一口气, 然后拉着宋离突然走到了一侧，压低声音问，“宋离，你能不能帮个忙？我在封愈的丧葬品店订购了好多台电脑和桌椅，他死活不肯降价，你让他便宜点嘛。看在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的份上，每套便宜个几十块不过分吧？”
宋离：“嗯？”
他就一天时间没来管理处，管理处到底发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对上宋离略显迷茫的眼睛，邵修轻咳一声，似乎也觉得尴尬：“这不是总部的东西都被这小崽子啃完了吗？那天闻及就说反正总部大部分的剩余员工都是鬼。地府的鬼能用烧过去的丧葬品，咱们总部的鬼应该也能用。所以就跟封愈店里订购了东西嘛。”
哦——
宋离听懂了。
但这个忙他可能帮不上。
他用同情的目光望着邵修，轻声道：“封愈他们店里的丧葬品都是地府那些等待投胎的游魂亲手做的，封愈要付给他们手工费，再扣除材料费才是利润。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能给你的价格应当是不含利润的最低价格了。”
邵修听得一愣一愣，“他们店是这么运营的啊？”
宋离点头。
邵修：“……”
那该怎么办？他们总部这些人该不会要去卖身卖艺吧？！
宋离从不属于三界管理处，此刻说得没良心一点就是无事一身轻，拍了拍邵修的肩膀，他道：“加油，我唯一能做到的是借你点钱，先支付给丧葬品店。”
邵修：“……倒也不是不行。”
…
地府专供丧葬品店的电脑和桌椅很快烧给了三界管理处总部的鬼怪员工们。他们收到这些设备以后，整只鬼显得格外高傲，毕竟放眼看去，人类员工和江正初他们哪个不是面露羡慕！
叶庆这些人类员工早就听说过地府专供丧葬品店有名，但像鬼怪收到祭品的画面还是第一次见，一整天的时间都因为好奇而待在[鬼·办公室]内，伸手想摸一摸电脑发现好似虚影，但鬼怪员工们却使用的非常自然，那电脑屏幕上的电视剧都是1080P的！
可太神奇了！
叶庆回头就找到宋离，满眼充满希冀：“宋离，以后等我死了，你一定要让封老板给我烧最好的电脑！就那种最高配置的，内存也要大，一定要能够撑得起PUBG之类的游戏。答应我，好吗？”
他握着宋离的两只手腕，表情虔诚。
跟在他身后的其他人类员工虽然没说什么话，但都眼巴巴地盯着宋离，其中意思相当明显。 宋离：“……”
等封愈来到三界管理处总部打算接宋离回家时，发现宋离正抱着那种饕餮幼崽，一个大人一只幼崽搬了个椅子坐在一位鬼怪员工的身旁，而那位鬼怪员工表情悲愤地分了半个屏幕给他们——
他用半个屏幕办公，宋离和饕餮幼崽用半个屏幕看动画片。
放的还是熊大熊二和光头强。
封愈呆了一秒，又去看办公室的其他人，发现总部的其他人类员工和宋离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挤在鬼怪员工身旁，占用了他们的一半屏幕。
封愈往回走了两步，听到隔壁属于邵修的办公室里传出来的恸哭：“邵主任，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哪有我们做鬼的拼命干活，其他员工凑旁边看电视的！你这不是妥妥压榨我们吗！”
整个总部只有他们一群鬼在干活就算了，偏偏其他员工还要过来刺激鬼。
真是气都气死了！
邵修满脸尴尬，实不相瞒，就在五分钟之前，他也跟着宋离看了会儿动画片。
别说，那动画片还挺好看的。
男人摸了摸鼻子，讪讪笑了两声 ，心虚的同时只能先应下：“实在不好意思，特殊时期特殊时期，主要情况你也知道，最近咱们部门真的很困难。这样，这几天就先辛苦你们，等过段时间咱们总部有钱给大家买新的桌椅和电脑了，我就给你们放假，让其他员工上班，这样行吧？”
那鬼一秒收了脸上的眼泪，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掏出手机，当着邵修的面关掉了录音功能。迎上邵修懵逼的表情，他的脸上露出无害的微笑：“没事儿，就是手指也不知道怎么的不听使唤点上录音键了。”
邵修：“……”
我信你个鬼。
封愈将办公室内两人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挑了下眉，随即又敲了敲[鬼·办公室]的大门，示意宋离可以回家了。
从总部到别墅的路程很长，但宋离和封愈很享受这种并肩慢悠悠逛回去的悠闲感。中途封愈随口提起了三界管理处缺钱的事，又说到邵修，懒洋洋的开口：“屏竹到底还打不打算竞选三界管理处总部的处长？也不知道趁虚而入，再这样下去，等三界管理处重启，处长的职位就该落在邵修身上了。”
听他这么说，宋离也点头。
自从元凯死亡、戈沭消散以后，三界管理处的副处长薄风主动提出去其他分部帮忙，说是因为一回来总部就会想起自己像个傻逼似的被元凯耍着玩的日子，越想越生气，所以决定一走了之。
无奈之下，管理处的所有事情都落在了邵修头上，而经过最近这段时日的相处，其他员工早已将邵修当做了主心骨。
可以说，等到三界管理处的元气恢复，邵修能顺理成章地上位。
但是——
宋离道：“邵修应该没那个心思。”
顿了顿，宋离用一言难尽的表情道：“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屏竹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它可能准备到时候一鸣惊人。 ”
封愈：“？”
宋离：“真的。”
当天晚上，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是准确无误的，宋离靠在床头，招呼着封愈打开了手机。手机页面是属于一个直播APP的，封愈前几天才在电视机上看过这个APP的广告。
不等封愈开口询问宋离怎么对直播有兴趣，就见那漆黑的直播间里忽然窜出了一张大脸：“兄弟们，姐妹们，家人们！我们又见面了，今天我们要去的是非常有名的敦门精神病院，也就是所谓的鬼医院。家人们要是对主播今天的直播感兴趣，请疯狂点击屏幕，点赞刷到100W，我们立刻就出发！”
[一百万？不如给我刷，我当场表演一个自杀。]
[什么主播啊，长这么丑。]
[这主播还没被封掉呢，不都曝光他去的学校是假的吗？]
封愈：“…………”
沉默之中，封愈不信邪地再次认真看了几眼屏幕，最终完全确定——这位喊着家人们的主播正是人形的屏竹。
他有些不确定的问：“它这是在干什么？”
宋离：“如你所见，直播。”
封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又指了指弹幕：“这些弹幕是怎么回事？”
宋离是屏竹的第一个直播间观众，屏竹最初开通直播便通知了宋离，还让宋离给他刷了礼物以表心意。因此最近这段时间宋离总是时不时的关注屏竹的直播间，对直播间内发生的一些事情也了若指掌。
譬如这个说屏竹长得丑的。
平心而论屏竹的人形的确一般，但‘这么丑’三个字肯定是夸张过头了。
而且这位观众发弹幕时还带着其他主播的牌子。
“一个礼拜前吧，屏竹学着那些才艺主播跟人家打PK，输了无数场，后来就把那些奇丑无比的特效往脸上套，靠扮丑拿下了PK生涯的第一场胜利，输掉的主播就是这观众的偶像。”
至于学校——
“屏竹觉得打PK没意思，然后学那些凶宅探险的主播找了个废弃的学校。”
宋离一边说着一边用封愈的手机搜到了那所学校。
所谓的学校其实是个幼儿园，当年发生过骇人听闻的事故。
封愈一目三行扫过网上对该幼儿园的介绍。
六年前，该幼儿园的一个女孩子不见了踪影，全校老师和警方找了三天都没能找到对方。后来下了一场暴雨，雨水竟然把女孩的尸块从小山坡上冲下来了。
而后警方们迅速搜寻小山坡，在其中发现了很多人体组织的碎块。可等到法医一验，才惊觉那些人体组织并不是只属于一个人的。也就是说，那座小山坡，埋了好几具尸体。
最后通过调查，警方抓到了凶手——幼儿园的的园长，一个看似很温和很和蔼实际上却心如蛇蝎的男人。
经过这件事情，很多家长都将孩子从幼儿园接了出来，这家幼儿园也在没多久之后倒闭。倒闭的前几天，有几个年轻的老师去收拾办公室却意外听到了一些很微弱的哭声，把人吓得半死。
自此之后，就有传闻说，那些哭声其实是出事的孩子传出来的。
“屏竹之前也有几个探险类主播去过幼儿园，但无一例外都被吓得飞快离开，只有屏竹。”
仗着恶鬼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走在幼儿园内，那表情那走路姿势比白日走在大马路上还要嚣张。最奇葩的是，哭声清清楚楚通过直播设备传到众多观众耳中，观众们要么抱着对象，要么藏进被子里，反正就是吓得瑟瑟发抖，唯独屏竹一脸平静。
还顺手送了那几只小鬼进地府转世投胎去了。
“因为他表现得太淡定了，一些观众就觉得他去的不是蜜糖幼儿园，是在作假。”
封愈：“……”
虽然弹幕有些不堪入目，可屏竹直播间的人数却非常多。主要其中掺杂了几个打假博主，在听从了粉丝的意思之后决定打假屏竹这位探险人，毕竟先前那位和恶鬼一同做戏的夜人被一位主播打假以后名声跌落谷底，倒是那位打假主播一炮而红。
当主播的嘛，谁不想红啊。
最近屏竹的人气高，打假主播们就想通过复刻夜人那事儿让自己也红一把。
只不过，他们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倒是屏竹直播间的点赞已经在飞速中上了一百万，屏竹也遵循了自己最初放下的话，在茫茫黑夜中它将手机屏幕的摄像头对准了头顶的几个大字：敦门精神病院。
敦门精神病院的故事发生在十年之前，说是精神病院内有个医生是个典型的反社会人格，竟然用病人们的身体做研究，将病人们虐待得苦不堪言。而病人们的家属前来探望时，尽管精神病人会说出一些相关内容，却毫无例外的被当做‘疯言疯语’，谁都没当回事。直到某一次，一位病人的家属无意间看到对方衣服下的身体，密密麻麻全是针孔的痕迹，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而就在他报警的当天晚上，一场大火将整个精神病院都烧了个干净。
所有的病人和医护人员都死在漫天大火之中，唯独作恶多端的凶手逃脱了。
这么些年，警方也没能抓到对方。
说来也是一桩憾事。
几十条生命枉死，自然而然会催生出怨气十足的恶鬼。当屏竹一脚踏进精神病院时，裸露在外的手臂便先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与此同时，弹幕也在不停地飘过。
[前面那几个探险主播都说一踏进敦门精神病院会感到很阴寒，是真的吗？怎么主播一点反应都没有？]
[对啊对啊主播真的好淡定啊，隔壁张二狗都快抖成筛子了。]
[要不是我认得敦门精神病院那几个字，我又要以为主播在唬人了。]
封愈对屏竹这直播还挺感兴趣的，看得也认真，自然没错过这些弹幕。他心道，屏竹好歹是只鬼，曾经还是五方鬼帝之一，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这些阴气给吓到，说出去还要不要做鬼了。也偏偏正是这个时候，屏竹的大嗓门带着一点回音传进了封愈以及所有直播间观众的耳朵里：
“我看到有家人说主播怎么一点都没觉得冷，好问题！当当当——”
它扯开自己的薄款外套，露出了里面的保暖内衣，并努力回忆品牌方给出的广告词：“主播身上的保暖内衣，采用的是光离子5A级抗菌面料，亲肤又保暖，男女都可穿，尤其是今天在主播直播间下单的，可以享受五折优惠！点击下方小黄车，买到就是赚到！！”
最后两个字在敦门精神病院经久不息。
封愈：“……”
宋离：“……”
就算是宋离，也没有想到屏竹会在直播的时候搞这么一出带货的操作。
而事实证明，今日的屏竹像是做足了准备，手机自带的屏幕光亮下，直播间观众们亲眼看到一道道虚影闪过，吓得嗷嗷直叫之际，吧嗒一声，手电筒的光瞬间照亮了面前的一切污秽和阴暗。
屏竹的声音适时响起：“爱走夜路的家人必备手电筒，绝对的极速变焦绝对的超强光亮，只要手电筒一照，任何妖魔鬼怪都得现原形！今日在主播直播间下小黄车购买该手电筒者，每人都送一个防狼喷雾！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绝对的好物推荐！”
封愈：“……”
宋离：“……”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是收音极好的手机录下了恶鬼们低低的□□，直播间的观众吓得四处乱窜，一直狂扣键盘问：什么鬼，这什么声音，主播难道听不见吗？
眼尖的屏竹当即将手电筒的光照向自己的脸，然后分别从两只耳朵里掏出了一个耳塞，广告词再次脱口而出：“主播用的耳塞，材质特殊，能屏蔽百分百的噪音，连鬼吼都听不见，何况只是家人们楼上楼下隔壁邻居的脚步、玩闹和音乐！点击小黄车购买该耳塞，买一送二，主播亏本送大家！！”
封愈：“……”
宋离：“……”
不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宋离果断按掉了直播间，非常冷静地将手机放到一侧的床头柜，偏头对封愈道：“睡觉吧。”
封愈：“……”
第二天上午，宋离照常回到云朵奶茶上班，这几天张罗的腿有点好转，虽不至于回来上班，却也总是推着自己的轮椅跑来奶茶店唠嗑。奶茶店老板偶尔来转两圈，看到张罗翘着腿悠闲地打游戏，嘴角微微抽了抽。
但责怪倒是没有，甚至还为对方亲手做了杯奶茶，语重心长道：“年纪轻轻也要保护好自己的腿的呀，不然还怎么给我打工。”
张罗拆吸管的手一顿，随即吸管对着老板的脸，“万恶的资本家！”
老板心情不错地走了。
张罗很吸了一口奶茶，打了个哈欠跟宋离唠嗑：“喝杯奶茶也好，提提神。你是不知道，我昨天晚上看人家直播，看得我一整晚没睡。”
‘直播’两个字就像是开关，让宋离瞬间回忆起了昨晚的一切。
他按住微微抽动的眼尾，正欲说话，却见张罗已经艰难地挪着身体将手机递给了他，并且非常热情地做着介绍：“喏。就是这个主播，叫屏竹的，是个专门搞凶宅、鬼屋探险的主播，昨晚它在敦门精神病院直播，妈的真的吓死我，一直到直播结束，我?0;脑子里还回荡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搞得我一晚上没睡，今天天一亮立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说着又沉重叹了一口气，“我一点都不想待在家里，想来想去还是来这边吸收点阳气比较好。”
宋离：“……”
他忽然有个问题想要问问张罗：“昨晚买手电筒了吗？”
张罗：“！！！”
他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我昨晚买手电筒了？我还买了保暖内衣和耳塞。”
宋离眼角跳动得更厉害了。
而张罗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宋离昨晚也看了那场直播，于是便仿佛找到了知音似的，谈起这事儿更显得激情满满：“这个主播真是太厉害了，隔着个屏幕我都快被吓哭了，结果它面不改色，还能带货！最关键的是，它还是昨晚的带货榜第一名，直接火出圈，我今天上午刷视频发现营销号都在发它的内容。哦，还在微博热搜的榜一呢！”
宋离：“……这么夸张？”
张罗：“对啊。”
而后两人再一交流，宋离才知道在自己关掉直播间以后，还发生了一些事情。譬如因为屏竹带货的行为惊呆了某位打假主播，那位主播索性蹭热度在屏竹的直播间说现在就要赶去敦门精神病院将屏竹的虚假直播给全部曝光。这么一来，自然也有不少人跑去了打假主播的直播间，屏竹直播间的人数瞬间降了一半。
结果——
那打假主播刚进敦门精神病院就被吓得跟疯了一样，手脚并用地疯狂跑路。跑着跑着就跑进了屏竹的直播间，对上正在手舞足蹈介绍产品的屏竹的眼睛。
屏竹眨眨眼，打招呼：“嗨？”
打假主播白眼一翻，晕了。
张罗：“然后屏竹就只能下播把人送去医院了。”
宋离：“……”
张罗一拍大腿：“简直损失惨重！不然肯定还能再卖掉几百万的货！”
恰逢此时，宋离收到了一个来自江正初的视频。
画面里，屏竹扛着一个硕大的黑色手提袋，在众多员工懵逼的注视下，将黑色手提袋猛地往桌上一扔。
手提袋的口子一松，露出了里面堆成小山堆的红钞票。
而屏竹本鬼，异常谦虚：“赞助，小小的赞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