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的吧台上,梁家骏感激涕零,一个劲儿给季听肆敬酒。
“哥,以后你是我哥!要不是你帮我打开了三条思路,我家仓库的几千吨存货恐怕要放到大后年了。"
季听肆皱着眉,很嫌弃地拍掉抹在衣服上的手, "要谢就谢何昭西,网站技术他负责,我只是出了一点点钱。"
"嘿嘿,阿肆自从谈了女朋友,连人都变得和蔼可亲了。"
季听肆细细品味玻璃杯中的果汁,很无语地纠正他, "成语不会就别乱用。"
“阿肆,你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何昭西装作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样子,好奇又兴奋地推他一把, "带出来一起吃顿饭呗。"
端着杯子的动作稍加暂停,季听肆掀起眼皮,很随意地回:"她工作很忙。"
不满好友来酒吧喝的清汤寡水,梁家骏朝酒保招手, "给我兄弟调杯海风。"
"不用,”季听肆晃晃手中果汁,“我就喝这个。"
放弃好酒反而选择普通果汁,梁家骏频频吐槽他暴殄天物, "你什么时候改吃素了?"
“晚上要去接她,不能喝酒。”字里行间溢出来的宠溺和对女朋友的爱意,听得旁边两人酸得牙疼。
何昭西搂着他的肩膀,问:“弟妹叫什么啊?”
"江……"梁家骏捂住嘴,乖乖退到一旁,不掺和他们之间看不见的硝烟纷争。
季听肆饮完杯中最后一口果汁,随意拍掉肩膀上的手,抓着车钥匙起身:“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梁家骏:“这就走了?再坐会儿呗。”
"今天是周五。"
季听肆报了参加节目嘉宾的名额,需要七点左右进场,他还想在这之前跟江岚茵腻歪几分钟,当然是着急走了。
"周五怎么了,明天休息,有的是时间让你跟女朋友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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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梁家骏激动地把杯子摔在桌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以过来人的经验,季听肆点拨得更细致点让他开窍:
"追女孩子不能断断续续,要持续进攻和付出,不能听她拒绝就暂停,也不要事事与她争辩,要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最关键的一点,耐心大于一切。"
梁家骏郁闷地直翻白眼:
“我追的时间不比你暗恋的时间少,可是呢,我什么事都做了,还是打动不了她。”
"此路不通,就再想别的办法,"季听肆掏出卡片结账,输完密码准备走人, "你们慢聊。"何昭西咬着嘴里的冰块,一口下去,疼得牙龈短暂失去知觉。
旁边好友看着离去的背影,好言相劝:"得了,别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那个江岚茵是阿肆暗恋很多年的姑娘,不就是搅黄了相亲吗,美女那么多,再看下一个。"
“他明明可以直说,干嘛一开始好心陪聊,聊黄就算了,现在连在一起官宣都要屏蔽我,”何昭西委屈地趴在臂膀上哭泣,只见打雷不下雨的阵仗,与外表阳光清俊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么多年的朋友,他不清楚我这个人不记仇么。"
“可能阿肆当初不自信吧,行了行了,别哭哭啼啼像个娘们儿似的,多大点事儿啊,”梁家骏喊酒保过来, "帮他续杯。"
季听肆离开前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洗手的时候与进来打扫的保洁迎面撞上。
男人佝偻着腰,头发白了大半,宽大的保洁服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骨架,瘦骨伶仃的样子很是可怜,撞到人后开始不停弯腰致歉,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季听肆拍掉衣服上的水珠,好在是夏天,干得快。"没什么大碍,不用道歉。"
男人听到他的声音怔在原地,缓缓抬起头,苍白面颊挂着死灰复燃的笑,甚至激动地握住季听肆的手,迫切地确认自己眼前的真实景象。
“阿肆……你是阿肆!”
在这个地方遇到一个认识自己的人,季听肆觉得奇怪,他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保持微笑挣脱手上束缚,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r />男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阿肆,是爸爸呀。”
季听肆没有回答,目光定格在面前的男人脸上,十一年的时间,很多人和事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郑成明是他年少时的噩梦,也是最不愿提及的存在,没想到本该把牢底坐穿的人,竟被提前释放了。
他甩开纠缠自己的手,冷漠无情。"这位大叔认错人了,我爸爸是季啸天。"
郑成明丢下手中的清洁工具,追上前拽着季听肆的衣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眶外凸,此刻因骨肉重逢的感动蓄满泪水。
然而他开口的话,句句皆是质问:“阿肆,你不能因为被有钱人认作儿子,享着不属于自己的福报,就不认我这个亲生爸爸呀。”
“放手。”
郑成明态度坚决,紧紧攥住好不容易重逢的救命稻草,仿佛抓紧了就能摆脱眼下经历的痛苦那般。
听上去诚恳地道歉,却无半句可信,甚至保持一贯拒不认错的态度。“阿肆,爸爸以前错了,爸爸不该回来影响你的生活,如果不是我,秀滢也不会死。”
"既然知道一切在你,那你怎么不去死?"
衣袖被他撕出一道口子,季听肆眼中的怒火越发汹涌,如果没有足够的理智,他真的很想亲手解决这个害了妈妈的罪魁祸首。
压下怒火劝自己保持理智,他向旁边的保安求助, "你好,这是你们酒吧的员工吗?"
保安认识季听肆,看到大人物被骚扰,首当其冲跑来查探,看清楚郑成明胸口的牌子,点头,"是的季先生。"
"管好他,再有下次我立刻报警。"
"好的季先生。"
几个保安上前拉开郑成明,连连道歉,在郑成明多番狡辩和解释下,季听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关上车门隔绝所有杂音,他没有拧动车钥匙,独坐着冷静了很久,陷入黑暗中的人异常躁怒。郑成明什么时候出狱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个人的出现会打破所有生活轨迹。
一个人的秉性永远不会变,十一年前是如此,十一年后又怎会期待他能醒悟。
可恨的是,他身上流的血,肮脏,污秽不
堪,是无需争议的事实,任他如何努力变优秀,也无法摆脱这个污点。
这是季听肆作为嘉宾,第二次到演播厅看她主持的节目,与头一回的身份不同,有种亲人视察的感觉,令江岚茵紧张得无以复加。
在门口等了好久,依旧不见熟悉身影。刚才电话里说,他已经在来的路上,怎么从那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害怕中间发生变故,江岚茵翻开手机通讯录,正要拨通置顶位置的号码时,走廊中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奸奸。"
江岚茵抬头,看他穿着一身与早上不同的上衣,开起玩笑:"你不会是要来当观众,故意换了身新衣服吧?"
"是,”季听肆抱着她,无人发现的角落,脸上尽是忧虑, “我来晚了?"
"还有二十分钟开播,不算晚,"江岚茵拉着他进演播室,闯入摄像头录制的范围前松开手,"给你留的前排好位置,我先去准备录制前的工作了。"
"嗯,去吧。"
镜头缓缓聚焦,演播室比往日装潢的华丽,桌子上摆着广告赞助商的产品,舞台侧边还有宣传栏,只是那个比较接地气,看上去像是无脑投资的‘宁城沃发’,杵在中间异常醒目。
她今天换了支颜色艳丽的唇膏,发尾卷成花苞,发自内心的笑容让电视机前的观众觉得亲切自然,上镜完美无瑕,气色不错心情也不很好。
顾盼生姿的模样带着几分妩媚,视线多次往嘉宾席处停留。而这样的江岚茵,只会被人误会成热爱工作,喜欢观众朋友,而不是因为男朋友在场。
录制结束后,与男女嘉宾握手道别,等演播室的工作人员走得差不多时,江岚茵才下场往门口方向去.
短短四十五分钟,江岚茵发现他好像有心事,眼睛空洞无神,不知道是工作压力大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当她走近时,季听肆恢复原状,张开手牵着她,又变回那个心里眼里只有她的人, “可以下班
了?"
"还有份报告需要写完发给任姐,”江岚茵讨好般给他揉捏按摩, "大概需要十五分钟,你来之前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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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没呢,等你下班了一起。"
推开办公室门让他先进,江岚茵从柜子里掏出酸奶, “先喝点垫垫肚子,我很快就能忙完工作。"
季听肆半躺进沙发,松软的材质凹陷出深深痕迹,胳膊支着沙发边缘,双腿交叠,视线落在茶几那瓶没开封的酸奶上。
没什么胃口的他抬眼看向办公桌,刚好与江岚茵关切的眼神交汇。
"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儿,我忙完叫你,"江岚茵刚给报告写完开头,发现键盘敲击音量声过大,她放慢打字速度,分心思考了几秒后回到工作里。
报告编辑完发送邮箱成功,江岚茵关掉电脑桌面所有工作软件,关机准备下班。
偏头看向沙发的位置,季听肆已经睡着了,不过他睡得很不踏实,眉头紧锁,额头也凝出几粒薄汗,像是陷入噩梦般。
挎着包起身,不敢打扰,从未见过这样的季听肆,让她心揪得厉害。
江岚茵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想去探下温度,然而指尖刚触碰上,被掌心挡住的双眼便睁开了。回到现实的人缓了好一会儿,握住江岚茵的手起身, "工作结束了?"
"嗯。"
季听肆揉捏眉心,消除浑身疲惫,转头看向江岚茵时,将情绪隐藏的很完美, "等会儿想去吃什么?"
“你怎么了?”江岚茵坐在沙发上,语带关切, “身体不舒服还是工作很忙,你看上去状态不太好。"
“最近跟国外厂家签了份单子,工期很赶,不过没什么,已经进入尾声了,”窗外夜色渐浓,季听肆拉着她起身,精神奕奕, "刚好趁这两天好好休息,我们回家吧。"
“行。”
乘坐电梯抵达一楼时,正巧碰上曾经在广播部门一起工作的同事。
旧同事很友善,都为江岚茵主持的节目能够步入正轨,事业更上一层楼感到开心,并纷纷祝贺,唯有先行进入电梯的许澄整张脸上写满厌恶。
“江姐,升职加薪是不是要请我们吃顿饭呢,”留意到旁边一直护着江岚茵的男人,众人把矛头调转, "还谈了这么帅的男朋友,简直是双喜临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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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听肆客气道:"如果奸奸有时间,我们大家就在一起吃顿饭。"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明天吧,"许澄抱着双臂,靠着电梯门缝,笑得人畜无害, "江老师,您觉得呢?"
江岚茵面露歉意,”这周恐怕不行,我男朋友工作很辛苦,每天又要接我上下班,趁着假期他需
要好好休息,等忙过这阵子再叫你们,到时候直接群里通知。"
旁边人哟呼起哄:"秀恩爱没天理呀,酸死我们了。""这顿饭我们记下了,静候江姐在群里的佳音!"
江岚茵:"好,我们先走了,拜拜。"
未到停车场,季听肆实在憋不住笑,不在意自己稳重冷静的形象受影响,把旁边的女孩儿拉回来锁在怀里,明知故问:
“我家奸奸刚才那么护犊子,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你太辛苦了,我这个人体贴入微,关心男朋友是应该的。"
季听肆挑眉,怀疑道:"真的吗?"
"当然啊,你若是不嫌累,我现在就在群里通知他们,"说罢掏出手机,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开始翻找微信群。
季听肆睨着眼,噙笑在她耳边吐气, "算了,还是放过我吧。"
推开凑近的温度,肚子不合时宜响起咕噜声,江岚茵催促他, "快说吃什么,我好饿。"
"去你家楼下的夜市吧,我想喝酸辣肚丝汤。"
听到这个菜名,江岚茵胃口大开,顺便补充他接下来的话, "再要两个香酥饼和一份糖醋排骨对不对。"
“嗯,”右手抚上后脑勺,像是在给她顺毛,季听肆又趁机在她脸上亲了口,心满意足极了,"还是奸奸最懂我。"
之后的半个月,江岚茵总会在无意间捕捉到季听肆脸上的担忧,那一闪而过的异样让她心里越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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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头疼的是,每次问他最近出什么事了,有没有她能帮忙的地方。
季听肆都会用“工作有点忙”, “我没事我很好”, “我在想上午做的实验”或者是反问她:"奸炸,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去逃避江岚茵对他的关心。
约定好的心里不能藏着隔阂,她做到了,那他呢?
问了好几次没有答案,正当不知如何下手时,有人竟主动送上门来。
周四刚录制完外景,一辆超跑堵在电视台的工作专用车外边,车上的男人摘下墨镜,冲江岚茵吹口哨:
"江主持,好久不见。"
今天节目录制人手充足,还没到中午,季恩珮急着找男朋友约会,就先行一步。
现在只剩下江岚茵,助理安悦还有摄影大帅三人。不喜欢跟这个纨绔子弟交流,她选择无视。
季沥这次来的目的不知道是什么,但看那样子,像是铁了心要吃这顿午饭。
江岚茵不给他好脸色, "季三少,你的车停在这里如果不挪走,我就打电话让拖车公司来了。"
“随你,"季沥坐在车上摊开手掌,有恃无恐, “毫不夸张地讲,整个宁城还没人敢为难我,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江岚茵将他的嚣张神色看在眼里,无奈妥协, "安悦,大帅,我们在附近商场吃完饭打车回去,下午让司机师傅到这边取车。"
事已至此,她依然不给面子,季沥这个人是易怒且冲动的性子,当即口无遮拦吐露:"你见过季听肆的爸爸了?"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江岚茵没有义务跟他这位三哥交代恋爱进程,她一向是清醒的,所以下一刻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很明显的揶揄意味:"看你这反应,应该是不知道季听肆的亲爸爸从前犯了杀人罪,一直坐牢吧。"
江岚茵愣在原地,消息太突然,她需要几秒钟时间消化。
季沥坐在车门边缘,翻身下车,不耐烦地推开挡在旁边的两位工作人员,双手插在裤兜,昂着下颚,嚣张傲慢的姿态一览无遗,随即,他又问了一遍:
"现在有兴趣
吃饭吗?"
如此重要且保密的过往,应当由季听肆亲口告诉她,而不是听季沥在这边挑拨离间。江岚茵弯唇假笑,冷言:"吃饭没兴趣,你有什么话不如快点讲,我很忙。"
各自退一步讲话,季沥朝后边示意,要那两个人别跟过来, “附近有个公园,到那里聊聊?”江岚茵点头采纳他的提议, "好啊。"她倒要看这个季沥想作什么妖。
中午艳阳四射灼烧大地,四季公园背光的地方依然闷闷的,嘶哑的鸟叫声映衬当下燥热季节,心也跟着烦闷了些许。
季沥此行目的很明确,不再卖关子, “我那个……不对,他根本不是我弟弟,他爸爸是杀过两个人,坐了十一年牢狱的罪犯,他妈妈在别人妻子重病垂危时趁虚而入,是个更有手段的心机女,两个肮脏的人生下来的孩子,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和维护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肆:老婆,他欺负我!(哭泣(躲背后(委屈
炸炸: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挨骂的(掐起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