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狂飙 虎瑶)七日有幸小说 龙蓓番外3

  近萃书屋,晚上八点。

  打烊后,大门一关,小院里支起小圆桌,鸳鸯锅和各式各样的食材就上了桌。

  六个人围坐在桌边,边等火锅烧开,边开始了今年的第一场家庭会议。

  六个人,五个姓,这个看似散装的家庭倒比不少由血缘关系构成的家庭还要稳固些。

  黄瑶清了清嗓:“那个,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我和虎叔婚礼的举办地点。”

  说完,她环视一圈,让大家都提意见。

  “这不应该是看你们的想法吗?”刘蓓说,“你们想在哪办就在哪办。”

  黄瑶双手撑着脸颊,表情有些苦恼:“我太纠结了,我关系好的同学朋友,一半在北城一半在京海,但这两个地方又觉得没创意。”

  正说着,唐小龙的手机却响了。

  刘蓓下意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女艺人的名字。这个艺人和刘蓓有点撞型,算是有直接竞争关系。

  “她怎么给你打电话?”刘蓓问。

  “不知道,接吗?”唐小龙看她。

  “接吧。”刘蓓点头。

  唐小龙拿着手机出去,而他们刚才的互动完整落入其他人眼里。

  “哎哟哟,”黄瑶打趣道,“连接个电话都要批准啊。”

  “没有……不用批准。”刘蓓红了脸。

  话题再次回到婚礼地点上,在关于北城还是京海的一番讨论后,周怡却突发奇想:“要不旅行结婚,去马尔代夫怎么样?索尼娃贾尼岛,星空屋顶、浮潜、滑滑梯、看魔鬼鱼!”

  高启兰用手肘捅了捅她,让她别添乱。

  “行……”黄瑶实在没法拒绝在兴头上的周怡,只能说先列入备选。

  说着,她看向刘蓓,问道:“你觉得呢?”

  “我?”刘蓓挑了挑眉,“我没什么建议,你在哪办我都给你当伴娘。”

  她看了看已经烧开的辣锅:“也不早了,要不边吃边说?”

  能听见“要吃饭”这句话从刘蓓口中说出来,给在场所有人的震撼不亚于太阳打西边出来。

  “快快快,吃饭!”其他四个人同时拿起筷子往锅里扔肉,生怕熟得晚了,刘蓓这点食欲就一闪而过了。

  几秒钟后,烫熟的肉片和毛肚基本全堆到了刘蓓碗里。

  刘蓓哭笑不得:“你们不用这么照顾我。”

  “没事,你吃吧,估计你吃饱了这些菜也就受点皮外伤。”周怡端起一盘肉放到她面前,让她自己涮。

  大家已经吃了有一阵,唐小龙才回来。

  刘蓓也没问他电话的内容,而是把碗里涮熟的肉夹了一大半到他的碗里。

  果然,没吃两口刘蓓就又吃饱了。她继续坐在桌边显得有些尴尬,便去屋子里拿了吉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唱着柔软的民谣。

  夜风轻拂,吹散她淡淡的歌声。

  她看着唐小龙,唐小龙的筷子停了,也在看着她。

  他总是喜欢盯着她看,即便他们几乎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他也总是喜欢长久地看着她。

  这两年,刘蓓的事业有了不小的起色。

  她的职业给了唐小龙便利,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她。看她在摄影机前,看她在舞台上,看她在闪光灯下。

  他即便盯着她看上整整一个小时,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但刘蓓不太能看得懂唐小龙的眼神。

  作为演员,她太清楚人的眼神和微表情的含义。可是偶尔对上唐小龙的眼睛,她却觉得疑惑。

  若说没有感情并不恰当,但绝对没有那种浓烈到燃烧的爱意。若说冷淡也绝不是,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她迫切地想知道唐小龙心里在想什么。

  但唐小龙偏又太善于沉默,他可以一言不发,像要把所有的秘密带进坟墓。

  吃了几盘肉,又喝了几巡酒,他们早把原定的议题忘了,聊得热火朝天,喝得四仰八叉。

  待留下一片杯盘狼藉后,时间已近凌晨。

  高启兰和周怡住得远,先打车回去了。唐小龙唐小虎任劳任怨收拾残局,黄瑶和刘蓓两个瘦小的人挤在一个躺椅里,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你和龙叔吵架了?”黄瑶突然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刘蓓皱起眉头。

  “第六感,”黄瑶眨了眨眼睛,“看你们状态不对。”

  刘蓓仰头靠在椅背上,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她的声音飘了出来:“他太复杂了。”

  唐小龙太复杂了,复杂到让刘蓓时常在安全和不安的边界上徘徊。

  随着浓重的痛苦被渐渐平息,平淡和满足重新回归生活的本体,刘蓓在某一个瞬间开始重新审视她和唐小龙的关系,却发现她已经看不懂他了。

  她们走到一起靠的是复杂的情感纽带,但也正因这些复杂,才让刘蓓对唐小龙的认知产生了巨大的偏差。

  与黄瑶和唐小虎不同,其实刘蓓和唐小龙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供她们互相了解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这两年。

  而这两年里,唐小龙又在扮演着绝对的奉献者,从不展露自己的需求和情感,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他已经完全将她笼罩,她却像是从未接近过他。

  “复杂多有趣啊。”黄瑶说。

  “有趣?”

  “是啊!”黄瑶兴奋起来。

  她盘着一条腿,颤巍巍坐在躺椅边上,也不怕掉下去。

  她喝了酒后尤为兴奋,手舞足蹈地给刘蓓讲:“复杂的男人可太有趣了,你会一直琢磨他,研究他。你把他当成一道数学大题,一步步解。你尝试不同的解法,抽丝剥茧、推理证明、代入试数,稍微有一点进展都特别有成就感。”

  刘蓓能感觉到,黄瑶确实是乐在其中。

  她几度欲言又止,还是问道:“这样你不累吗?”

  “不累啊,”黄瑶说,“人生还这么长,不找点乐子多无聊。”

  刘蓓瘪瘪嘴,她很想说,可是她讨厌数学,上了高中数学就没及格过。

  和黄瑶聊完,她却更迷茫了。

  她和黄瑶不一样,她们内心不安的来源不同,对安全感的诉求自然也不同。

  在黄瑶最不安的年月里,唐小虎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命中,陪伴她一路走过。他是黄瑶的港湾,黄瑶所有的不安都可以在他的身上得到缓解。

  但唐小龙于她却不行。

  物理的陪伴本身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很多时候,她觉得他们身体越是靠近,灵魂越是遥远。

  她正盯着夜空发呆,脸颊突然被冰凉的带着湿意的手抚摸了一下,是唐小龙收拾完碗筷走了出来。

  “走,回家。”他甩干手上的水,拿起刘蓓的外套递给她。

  他们住的不远,便步行回去。

  已是深夜,这附近没有什么行人,刘蓓便没戴那些累赘。

  他们没有牵手,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算不上亲密。

  就好像刘蓓眼中他们的关系,炮友?情侣?爱人?

  好像哪种符合,又哪种都不对。

  他们走过一盏盏路灯,影子忽短忽长。

  刘蓓兀然开口:“你们家没有那种,要哥哥先结婚弟弟才能结婚的习俗?”

  唐小龙笑了下:“哪有这种说法?”

  “哦。”刘蓓应了声,有点生硬地转了话题,“刚才的电话说什么?”

  唐小龙沉默了一瞬,还是选择了不隐瞒。“她和前公司合约到期了,要挖我过去。”他说。

  “这样,”刘蓓挑眉,“给你多少啊?”

  “三十。”唐小龙说。

  “这么大方!”刘蓓惊道。

  业内的规矩是一般经纪人能拿到艺人收入的百分之二十,对方张口就是百分之三十,这是相当有诚意的价格。

  不过刘蓓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唐小龙在她身边一个人能顶一个团队。

  当下秦笛主要负责公司运营的事务,而刘蓓的经纪、执行、助理、保镖,全是唐小龙一个人,他能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其他团队一群人做起来手忙脚乱的事,他一个人就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而且唐小龙拓展资源和谈判的能力都非常强,刘蓓后期接的大角色基本都是他谈下来的。说出去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其实才入行不过两年。

  刘蓓不禁想到了那句常被老板用来pua下属的话,三等人困于环境,二等人适应环境,一等人改造环境。

  唐小龙就是这样,永远能把任何环境变成他的主场。

  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刘蓓问过唐小龙适不适应。

  唐小龙说确实不太适应,这个圈子里大家都太文明了。

  想到这,刘蓓浅浅地笑了,但笑容转瞬即逝。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挖你吧?被挖过多少次了?”她问。

  “嗯,五六次吧。”唐小龙摸了摸鼻子。

  刘蓓又笑了下:“他们知道自己做的是无用功吗?”

  她的笑容不深,只是一闪而过。

  接下来的路上一路无话,就这样沉默地走回小区,刘蓓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拉着唐小龙在长椅上坐下。

  她们已经搬进了新的公寓,这里的安保管理比之前好了很多,他们也不用像做贼一样东躲西藏。

  “我们聊聊吧。”从和黄瑶聊过就开始酝酿的话,终于在现在说出口。

  见她的神色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唐小龙只好答应她:“好,聊什么?”

  “聊聊我们,你觉得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我们……”唐小龙刚要开口,刘蓓却抢白道,“如果你还要说都听我的,那就别说了。”

  唐小龙竟然真的沉默了。

  果然如此,刘蓓想着,她永远别想从他口中听到半句真心话。

  好像他这辈子所有的感情都在那一晚表达尽了,他抱着她哭,求她尽力活着,哪怕是为了他活着。

  这两年,刘蓓时常会怀疑,那究竟是真实发生过,亦或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那时的她是不是已经病到出现幻觉了,才会脑补出那样的唐小龙。

  一阵夜风吹过,刘蓓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唐小龙注意到她的动作,顺手脱下自己的夹克,裹在她身上。

  被他的体温和气息包裹,刘蓓觉得自己好像又心软了。

  她放松了身体,靠在唐小龙肩头。

  夜风渐起,吹起她的发丝,全都糊在唐小龙脸上。

  唐小龙捋顺她凌乱的长发,松松地握成一把,就这样抓在手里。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骤起的风平息后,刘蓓听见唐小龙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天。”

  说着,他又画蛇添足地加上一句看似幽默的话:“如果真有那一天,会给我生活费吗?”

  “哈哈。”刘蓓从喉咙中挤出两声干笑,离他更近了一点。

  但身体的靠近却不再能让她感到安心,她想要的越来越多,远不止他陪着她。

  人真是贪得无厌的生物,她厌弃地想。

  “走吧,别感冒了。”见时间已晚,唐小龙说。

  “好……”

  刘蓓一句应答未及出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带着醉意的男声。

  “在家门口等了你半天没见你回来,没想到在这鬼混呢?”

  声音尖锐又刻薄,说出来的话更难听。

  他们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

  男人穿着邋遢,枯草般的头发下是一张醉到肿胀的油光满面的脸。他不知喝了多少酒,醉醺醺地着朝他们走过来。

  唐小龙不认识他,但他看见刘蓓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他顿时明白了这人是谁。

  男人拖着踉跄的步伐靠近,指着刘蓓,口齿不清地说:“老子……老子找了你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你了。”

  说着,他东倒西歪地要来拉刘蓓:“跟,跟老子回家。”

  他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刘蓓,就被唐小龙挥手挡开,他揽着刘蓓躲到自己身后,将她完全挡住。

  唐小龙的力气有些大,男人脚下虚浮,晃荡两步后竟一屁股坐到地上。

  男人试图爬起来,却醉得太厉害,挣扎了两下又坐了回去。

  他借着酒意开始撒泼,指着刘蓓破口大骂:“你个婊--子养的小崽子,老子生你养你,你就这么对你老子!”

  如果是个普通的流氓混混,唐小龙大可直接叫保安把他拖走,但这是刘蓓的生父。

  他回头看了刘蓓一眼,她的脸色煞白,但还是强忍着恐惧问道:“你怎么找来的?”

  “你他-妈管我怎么来的,”刘达啐了一声,“老子是你亲爹,你就得给我养老,懂不懂?别以为当了什么大明星就能不要亲爹了,你信不信老子找媒体曝光你。”

  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插在刘蓓身上,她被恐惧攫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记忆潮水般涌现。

  逼仄的房间,破烂的地板上堆满了酒瓶,朝北的房间永远看不见太阳,阴暗滋生出蟑螂和腐烂的气味。

  她蜷缩在衣柜里,听男人的拳头和巴掌落在妈妈身上,妈妈压制着抽泣声,不让她担心。

  但小孩子的敏感永远超过大人的认知,男人离开家的那一天,在妈妈因为失去经济来源而恐惧的哭声中,她露出了懂事以来最轻松的一个笑容。

  然而,二十多年过去,噩梦再度降临。

  恐惧之所以会成为阴影,就是因为它并非靠意志或是勇气可以克服的,而是根植在基因中的逃避。

  她抓住了唐小龙的手,极其用力,连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就在她的战栗越发剧烈之际,唐小龙温热宽厚的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你先回去,我来处理。”唐小龙用力握紧她的手。

  “哟,这就是你那姘头啊,”刘达嘲弄地笑着,“老子怎么就养出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婊-子……”

  刘达话没说完,人就像是沙袋一样飞了出去。

  唐小龙一脚踹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踢飞了两米。

  “杀人啦!快来人啊,有人杀人了!”刘达在地上打滚撒泼。

  唐小龙走上前,抓着他的衣领将他半拎起来,抬手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刘达张嘴还要喊,他又是一拳砸了上去。

  两拳下去,刘达的脸上就肿了一片,嘴角渗出血迹。

  “龙哥,别打了。”刘蓓在身后拉住他的手臂,朝他摇了摇头。

  她并不关心刘达的死活,只是担心唐小龙。

  “放心,我有分寸。”唐小龙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把嘴放干净点,”他指着刘达的鼻子威胁,“再让我听到你骂她一个字,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刘达的醉意被这几拳打醒了大半,他惊恐地点了点头。

  这时保安赶来,刘蓓三言两语解释了情况,保安一左一右架着刘达,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走了。

  回家后,刘蓓有些惊魂未定。

  唐小龙在浴缸里放好热水,让她泡澡压压惊。坐在浴缸里,她的脑子很乱,一会儿担心刘达会不会再找来,一会儿担心唐小龙打他那两下会不会有事。

  想着想着便又是心绪不宁起来,刘蓓也没了泡澡的心思,站起来就要出去。

  正好这时候,唐小龙推开浴室门进来,她又光速坐回了水里。

  唐小龙却没什么反应,而是伸手试了试水温,又打开了热水的开关。

  虽然两人朝夕相处已有两年,但刘蓓还是觉得害羞,红晕从耳垂蔓延到脸颊。

  “靠过来。”唐小龙拍了拍浴缸的头枕。

  刘蓓一点点蹭了过去,唐小龙捋顺她的头发搭在浴缸边缘,开始给她头部按摩。

  “喝了酒又吹风,头该疼了。”

  他的手法非常专业,显然是专门学过的。

  刘蓓因为精神压力过大,一度落下了头疼的毛病。疼得不是很严重的时候,唐小龙就不让她吃止疼药,而是帮她按摩一下,可以缓解许多。

  在舒服的手法中,刘蓓渐渐放松了身体。她开口说:“我没想到他会找来。”

  “都过去了,不想了。”唐小龙的手指压在她的太阳穴上,微微施力,有一点疼。

  “嘶——”刘蓓吸了口气,咬住下唇,“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要怎么办?”刘蓓转过头来问他。

  她对一件事感到不安的时候就会想刨根问底,就像现在,她明知道唐小龙也没有现成的办法,却偏要问。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安心躺着。”

  但得不到确定的答案,这让刘蓓更加慌张。她也不顾害羞不害羞的,跪起身,抓着唐小龙问:“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再……”

  因为那八年里的痛苦她一天也无法再经历了,于是她曾要求唐小龙用她发誓,如果他再做任何违法的事,所有的报应都会落在她身上。

  “别瞎想,”唐小龙有些无奈,“我答应你的事就会做到,而且她怎么说也是你生父。”

  “他不配,”刘蓓摇头,“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和废物,他根本不配被叫做父亲。”

  “好,他不配。”唐小龙从善如流。

  泡过澡出来,刘蓓翻开手机,有几条未读的微信。

  微信来自名叫何易的男演员。

  【提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新戏的男二换成我了,我们要三搭了】

  【好想马上进组,就能见到你了。】

  【先找个时间电话聊聊?】

  刘蓓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她即将要进组的戏是一部当下流行的古装仙侠剧,大ip大制作,男女主是能抗数据的大流量,她在其中饰演女二号,人设是清冷破碎感女神仙,和男二号有虐恋情深的be感情线。

  对于演员事业,刘蓓不算非常有野心的那一种。

  有些演员有极高的艺术追求,绝不演重复性的角色,永远都在挑战自我。而她看到还可以的剧本和人物就会接下来,进组一次会休息一阵,用粉丝的话说,有点佛系。

  这部剧就是如此,剧本不错,人设算是她熟悉的舒适区,于是她就接了下来。

  只是她没想到,原定的男二不知为何换成了何易。

  何易是她如今最火的荧幕cp。满打满算,这已经是他们的“三搭”了。

  第一次他们都在一部现代戏中演配角,两人不是官配,却莫名其妙被嗑了起来,然后便有了那次一起走红毯,也就是何易“恨不得离她八丈远”的那次。

  第二次是女三男三,两人分别掺和了主角cp的感情线,最后却因缘际会看对眼在一起了。

  第三次就是这次。

  从二搭开始,何易的团队就开始有意无意炒两人的cp,时不时微博发个合影,或者采访里说两句似有似无的话。

  而何易本人更是如此,经常发一些暧昧的带有暗示性的话,像是真的对她有点想法一样。

  “怎么了?”唐小龙清理好浴室后走了进来。

  刘蓓直接把聊天界面给他看,唐小龙看微信,刘蓓就盯着他看,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不动声色之外的表情。

  唐小龙有一双浓眉重彩的眉眼,浓黑的剑眉下方是一双澄澈的眼睛。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让他看上去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娱乐圈的人大多有着污浊不堪的眼睛,酒精和欲望将它们腐蚀成死气沉沉的暗黄。

  但唐小龙不同,大多时间,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欲望,甚至看不到什么激烈的情绪。

  在刘蓓惊慌和焦虑的时候,只需要他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安定下来。

  可现在,刘蓓却开始痛恨他这双眼睛,它们让她永远看不清他的内心。

  唐小龙看得很快,几乎只是扫了一眼,就把手机还给了刘蓓,转身往外走。

  刘蓓却拉住他,不让他走,她捧着他的脸凑近看他的眼睛。

  “看什么?”唐小龙嘴上抗拒,实际还是任凭刘蓓摆弄。

  刘蓓看着看着却突然笑了,她笑着说:“你知道你现在眼睛里写了两个字吗?”

  “什么字?”

  “吃、醋。”刘蓓笑着笑着挂在唐小龙身上,去亲他的眼睛。

  唐小龙则闭上眼睛,所有的情绪都重归于消失。

  在他耳边,他听见刘蓓在笑声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日子在平凡中又过去了半个月。

  这期间,黄瑶终于把婚礼的地点定下来。最后她结合了大家的意见,在北城办一场只有好朋友们出席的小型仪式,然后和唐小虎两个人飞去马尔代夫度假。

  婚礼日期则在两个月后,是刘蓓下一部戏杀青后的日子。

  月底,刘蓓按照约定的日期进组。

  开机当天,刚到片场,她就见到了何易。

  何易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全程都狗皮膏药一样粘在她身旁,任是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很亲密。

  刘蓓的态度却疏离又客气,几次想离开他都以失败告终。

  上过香后,大家各自接受采访,刘蓓总算能得以喘息。

  唐小龙陪着刘蓓去和粉丝打招呼,今天来的都是刘蓓很多年的粉丝,她们给刘蓓带了花和奶茶蛋糕之类的吃的。

  和往常一样,这些吃的也会有唐小龙一份。

  唐小龙来到刘蓓身边后不久,就得到了粉丝的“认可”。

  偶尔接机,粉丝也会和他寒暄两句,用粉丝独有的带着占有欲的口吻,让他保护好蓓蓓。

  唐小龙往往只是皱眉点点头。

  她们对待刘蓓的态度让他觉得不舒服,刘蓓在她们眼中不像是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可以换装打扮的娃娃玩偶。

  刘蓓一一签好名,正要道别,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何易的自拍镜头。咔嚓一声,她一脸懵的表情被定格在照片中。

  “挺好看,就这张了。”何易什么都没解释,就拿着手机走了。

  刘蓓还没说什么,粉丝先抱怨起来了:“怎么又和他合作啊,他就是个逢高踩低的小人,当年瞧不起人,现在见蓓蓓红了又上来蹭。”

  “就是,他们团队不炒cp是不是不能活啊。”

  “龙哥,你保护好蓓蓓,要跟他保持距离!”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完离开了,刘蓓拿出手机一刷微博,果然何易微博的开机图已经发出来了,里面就有一张是刚刚的合影。

  cp粉在下面叫着好配,刘蓓却默默皱了皱眉头。

  “怎么不高兴了?”唐小龙问。

  “你明知故问是吧?”刘蓓瞪他,“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跟他绑定。”

  唐小龙倒像是比她看得开:“大家不都是这样干,而且对你也是利大于弊,否则秦笛也不能默许他这么干。”

  刘蓓站住了脚步,冷眼看他。

  唐小龙神色一片坦然,倒显得刘蓓像是无理取闹。

  他永远都是这样,看不出喜怒,看不出爱憎。别人说刘蓓佛系,她倒觉得唐小龙才像是真出家了。

  刘蓓有些沮丧。

  她盯着唐小龙用力看,偏要看出他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是否有涌动的情绪。

  但导演不给她这个机会,工作人员已经喊刘蓓过去准备开机了。

  开机先拍女二男二和两个主演同框的戏,第一天戏份不重,收工很早。

  刘蓓卸妆洗澡后,穿着睡裙趴在酒店床上,唐小龙坐在沙发上陪她对明天的词。

  对着对着,刘蓓就开始走神。

  “你过来。”她突然说。

  “没这句。”

  刘蓓把剧本扔到一边,拍了拍床:“谁跟你说词了,我让你过来。”

  唐小龙从不拒绝她的一切要求,放下剧本走了过去。

  他刚走到床边,刘蓓猝不及防地勾住他的脖子,缠着他倒在床上。

  “别闹,明天还要拍戏。”唐小龙把她的手拉开。

  “那你快点不就行了。”刘蓓一条腿缠在他的腰上,抬手去脱他的t恤。

  唐小龙笑了下,是被她气笑的。

  他尤其喜欢亲吻刘蓓的肋骨,不知是在亲吻那道伤疤还是那个纹身。

  金属的异物划过她的肋骨,激起她的阵阵战栗,她偶尔会怀疑,那处的皮肤是不是已经比身上其他地方薄了。

  在喘息中,她还没有忘记初衷,她又以探究的眼神去看唐小龙。

  即便看不清他的眼睛,但这次,她感受到了他的失控。

  然而,捕捉到他的情绪并不能让她感受到兴奋或成就感,反而让她觉得加倍疲惫和失落。

  她像是采珠人,用尽全力只能将蚌壳撬开一道缝隙,甚至看不清里面有没有珍珠。

  但唐小龙没让她胡思乱想多久,他太熟悉她的一切,以至于她很快就无暇顾及其他。

  只是狂欢过尽,她却感到更加空虚。她又往唐小龙的怀里钻了钻,和他身体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枕边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刘蓓轻轻翻身,看着唐小龙,轻声问道:“你如果爱我,为什么不让我看清楚呢?”

  唐小龙没有给他回答。

  接下来一个月的拍戏强度,没有给刘蓓继续纠结下去的余地。

  ab组分组后,为了赶进度,他们几乎是连轴转,每天睡四五个小时是常态。而且这个阶段打戏和威亚戏都集中在一起,刘蓓每天收工都已经完全透支,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忙碌的赶工中,变故突发。

  导演刚喊了开机,片场外围就传来一阵骚动。

  “这里在拍戏,你不能进!”

  “我看我女儿凭什么不能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走,没人注意到刘蓓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她下意识就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唐小龙,唐小龙朝她点了点头,朝着骚乱中心走了过去。

  刘达被人拦住,抻着脖子喊道:“刘蓓!刘蓓在不在!你老子来了,你给我滚出来!”

  “那是你爸?”何易震惊地问道。

  “不是。”刘蓓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但她的颤抖出卖了他。

  刘达的喊声越来越大,骂的话也越来越脏,片场所有人都听到了。

  尴尬的气氛蔓延,大家眼观鼻鼻观心,都当做没听见。

  只有刘蓓,她像是被架在锅上煎烤一样。分明没有人看她,但她却觉得无数双眼睛正凝视着她。

  她感到羞耻,感到愤怒,感到无地自容。

  这时,唐小龙分开人群,从身后捂住刘达的嘴,在他的膝盖窝上用力一踢。

  刘达重重地跪在地上,工作人员一拥而上将他按倒,拖离了片场。

  看见闹剧被处理,松了一口气的反而是何易。

  “没事了,”他安慰刘蓓,“解决了就好。”

  刘蓓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今天的拍摄是怎么熬过去的。回到房间,门刚一关上,她就抱住了唐小龙,眼泪奔涌而出。

  “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恨我?”她质问着,却不知道是在问谁。

  唐小龙用力抱住她,他宽厚有力的手掌按在她的脑后,热量将她冰冷的身躯解冻。

  “他不配,他不配恨你,也不配爱你。”唐小龙说。

  刘蓓从他怀中抬起头:“那你呢?你爱我吗?”

  唐小龙不答,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爱我吗,唐小龙。”

  她不再追问,只是默念,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他爱她吗?

  这个问题简单到不需要回答,唐小龙却偏偏给不出那个肯定的字。

  因为他自己似乎也不配爱她。

  他要用什么爱她,用二十年的年龄差?用满是污点的过往?用一无所有?

  他知道,只要一个肯定的回答,刘蓓就会开心起来,她会勇敢地、坚定地、义无反顾地站到他身边,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但这对刘蓓就是好的吗?

  被绑定在他的身旁,对她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结局吗?

  所以对于刘蓓的问题,唐小龙不能,也不敢自私地给出肯定的答案,他只能先将她推开。

  “休息吧。”他说。

  刘蓓停止了追问,沉默地放开他。

  又是一个月过去,刘蓓终于迎来了杀青戏。

  最后一场是场文戏,分别前她和何易饰演的角色互诉衷肠,轻轻接吻后流泪相拥。

  吻戏前,刘蓓的心情是明显的烦躁。

  开拍前她私下找到导演,问可不可以借位拍,但被导演拒绝了。

  她坐在椅子上等场景布置和光替走位,一言不发。

  唐小龙也没说话,而是默默递过来一瓶漱口水。

  刘蓓没接,低头盯着眼前的地面。

  她知道唐小龙在做属于他的本职工作,他尽职尽责,而她却在无理取闹。

  但她只是不明白,唐小龙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和别人接吻,还“贴心”地递上一瓶漱口水。

  更何况,何易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直到开拍,刘蓓都没有用上那瓶漱口水。

  反而是吻戏过了之后,她走到无人的地方漱口,用掉了半瓶。

  “你看了?”刘蓓没头没尾地问。

  “演得挺好的。”唐小龙答。

  刘蓓嗤笑一声,她猝不及防地勾住唐小龙的脖子,吻了上去。

  熟悉的吻让她安心,她带着强烈的渴求和唐小龙接吻,索取着熟悉感。

  他们身后一墙之隔就是忙碌的工作人员,从他们口中时而还能听到她的名字。

  但紧张感却更让她安心,这让她更加真切地感受到,和她接吻的是唐小龙。

  接下来几条戏过的比较顺利,最后一条是何易将她拥在怀中。

  导演喊了卡,何易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并没有松手。

  “结束了。”刘蓓挣扎了一下。

  “我知道,让我再抱一会儿。”何易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

  刘蓓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她觉得被冒犯了。

  “你放开。”她压低声音斥道。

  何易却不放,而是抱着她说:“我喜欢你,蓓蓓,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我让你放开!”说着,刘蓓狠狠朝着何易的脚上一跺。

  古装戏穿的都是布鞋,何易吃痛,叫了一声被迫放开了她。

  这时刘蓓已经连基本的客气都不想给他了,转身就往车上走。

  唐小龙跟她上了车,给她递水:“怎么生气了?”

  “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到。”刘蓓冷脸推开他的手。

  唐小龙默默收起了水杯,他确实心虚。

  同为男人,他当然能感觉到何易对刘蓓的感情。最初,身为雄性生物的本能让他有危机感,让他占有欲的雷达开始报警。

  没有男人见到自己的女人被觊觎还能心平气和,还能无动于衷。

  但他不再是毛头小子的年纪,冷静下来后,他发现,或许何易才是更适合刘蓓的那一个。

  何易和她是相配的,无论是年纪还是身份,他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证明这件事。

  认清这一点,他强迫自己不再抗拒何易接近刘蓓。

  他不能把刘蓓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不能当成自己的爱人,他甚至在把刘蓓往外推。

  但他一边看着何易接近刘蓓,一边嫉妒心和占有欲也在作祟。

  理智和情感在他的心里拉扯,他左支右绌,人生第一次升起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回酒店的一路,刘蓓都沉着脸。

  下车时,她扶了一下腰。这几天吊威亚吊得多了,她的腰一直酸痛。

  到了房间,她栽倒在酒店的床上,一动不想动。

  唐小龙要给她按摩,也被她拒绝了。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刘蓓的手臂搭在眼睛上,语气中满是疲惫。

  她不想再想了,不想再猜了。

  但看着唐小龙她又会忍不住,因此她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就是不见他。

  然而这次唐小龙没有听她的,他稍稍用力,就将刘蓓翻了过去。

  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唐小龙的手掌就压在了她的腰上,微微用力,有些按压的疼痛,但更多的是舒服。

  “这次拍完好好休息一阵吧。”唐小龙说。

  刘蓓没有说话。

  短暂的安静后,唐小龙隐约听见被子里传来了抽泣的声音。

  “怎么哭了?”即便刘蓓在他面前哭过无数次,但他还是慌了,因为他知道,这次是他把她弄哭的。

  他把人从被子里捞起来,看着她满脸的眼泪,手忙脚乱去擦。

  刘蓓推开他的手,叹道:“没什么,就是累了。”

  身体的疲惫远比不上心里的疲惫,她早已筋疲力尽。

  这时,门被人敲响。

  唐小龙去开门,门外却是何易。何易捧着一束花,朝门里探头,问道:“蓓蓓在吗?”

  “有事吗?”刘蓓擦干眼泪,走了过来。

  “我只是想给你道歉,”何易将花递给她,“刚才的事,对不起。”

  “没关系,我没往心里去。”她既是在说那个尴尬的拥抱,也是在说他的表白。

  “花就不用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她作势要关门。

  但何易用腿抵住门:“等等,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你说。”刘蓓抱着手臂,有点不耐烦。

  何易看看唐小龙:“你方便……回避一下吗?你放心,我真的只是说两句话。”

  “那你们说,我出去抽根烟。”

  唐小龙反手带上门,刘蓓没有挽留他,只是抱着手臂静静看着。

  通过门关上前的最后一道缝隙,他看清了刘蓓的表情。

  她的脸色沉静得令他害怕。

  门在刘蓓面前关上了。

  何易将花放到一边,上前几步,语气急切:“蓓蓓,你听我说。”

  刘蓓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你觉得呢?”

  “但我是真的喜欢你!”何易急得提高了声音,“我承认那次红毯我是……但是!但是我知道错了,我现在是真心喜欢你,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但我也是真心不喜欢你,”刘蓓皱着眉,显得有些疑惑,“我怎么会喜欢一个曾经瞧不起我的人?”

  “我都说了我知道错了!”何易急道。

  “可我没说我原谅你啊。”刘蓓也提高了声音,“你知道吗?一个人在你心里的印象,完全是由第一印象决定的。”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她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平静。

  “我在你心里的第一印象就是个夜总会陪酒的,你就是再喜欢我,我在你心里永远也是那个陪酒的。”

  “我没有……”何易想争辩,却被刘蓓打断。

  “如果没有,你会随随便便进一个女生的房间,说要和她独处吗?”

  何易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愣愣地看着刘蓓。

  刘蓓摇摇头,嘲讽地嗤笑一声:“别自作多情了,你算个屁情圣,你顶多就是个嫖客。”

  何易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不仅在骂他,更是不管不顾地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他从小被家人宠着,出道后被粉丝捧着,哪里受过这个屈辱。

  他气急败坏地问:“我知道你喜欢谁,你喜欢你那个助理。他比你大那么多,而且我知道他还有案底,你……”

  “那又怎样?”刘蓓挑了挑眉,“我乐意。”

  “这个……这个我听说是这样的,”何易支支吾吾说,“心理学上说,女生如果喜欢大她很多的男生,那可能是一种恋父情结在作祟,往往是童年时父亲角色的缺位导致的。上次你父亲不是来剧组了吗,是不是小时候他对你不好,你才——”

  “我放你爹的狗屁!”伴随着一声怒吼,刘蓓抓起手边的花束用力地砸了过去。

  花束砸在门上散落一地,飞溅的水珠洒了何易一身。

  他被刘蓓突然的爆发吓傻了,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这一瞬间,刘蓓什么也顾不得,只是要让对面那个满口迸出恶心字句的人闭嘴。

  父亲这个词在她心里是最为恶心的一个词,恋父更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

  “少用你那愚蠢的脑子去揣测别人,以为自己懂了点知识就可以装模作样分析别人,你真是恶心得令人作呕。”

  刘蓓咬着牙,不就是恶毒的话,她也会说,她能说得更狠。

  “你以为自己了不起是吧,喜欢一个女人她就必须喜欢你。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你在我心里屁都不是,你愚蠢恶毒虚伪油腻,你喜欢我这件事都让我觉得恶心。”

  “刘蓓你……你tm有病!你就是个神经病!”何易听不下去了,但自尊让他没法跟刘蓓对骂,他只能怒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走廊上,他和迎面走来的唐小龙正遇上。

  他一肚子气没处发泄,对着唐小龙没好气地说:“你家艺人有病就赶紧治病,怎么像条疯狗一样见谁咬谁。”

  “你都和她说什么了?”唐小龙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眼中神色突然变了。不再是那个存在感极低的助理,他眼神中的狠厉让何易浑身发寒。

  “我……还能说什么,我就说她是恋父她死不承认。”

  完了。

  唐小龙心里一紧,他顾不得何易,抬腿往房间冲。

  房卡刷开房门后,他看见刘蓓坐在沙发上抽烟。

  他刚要过去,刘蓓抬起手,比了个和刚才一样的停止的手势。

  “唐小龙,”她吐出一道细细的烟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

  她打断他:“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想好再回答。”

  唐小龙不说话,她也并不催促,只是沉默地抽烟。

  这根烟她抽得很干净,直到烟头只剩下短短的一截,才掐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

  “我来替你回答吧,”她起身走到唐小龙面前,说道,“你在把我推给他,对吧?”

  唐小龙不答,她便接着问,“那你问过我的想法吗?或者说,你在乎过我的想法吗?”

  唐小龙猛然抬头,看向刘蓓。

  他直到此时此刻才意识到,他的想法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盲区。

  即便他的身份、地位、生活早就改变,但他骨子里的自以为是从没有变过。

  他以为他越是爱她,越是不能占有她,越是想要自以为是地,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好。

  他不是不能体会到刘蓓的不安,但他总是固执地认为他的做法是对她好的。

  而他甚至从来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

  看见他的反应,刘蓓已经都明白了。

  她的眼神从愤怒归于沉静,又缓缓归于绝望。

  她看着唐小龙,她在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了今天这步。

  是她要的太多了吗?

  是她贪得无厌,是她得寸进尺,是她自作自受,是她活该。

  “抱歉,”刘蓓叹了口气,“我态度不太好。也替我跟何易道歉吧,刚才话说得有点难听。”

  不,不是你的错。

  听见刘蓓道歉,唐小龙只想这样说。

  她太习惯将一切归咎于自己,而分明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何易的自私和他的自大都给她造成了伤害,而她默默承受了这一切,却还反过来向他们道歉。

  他即便有再多不适合说出来的话,却也更不忍心看刘蓓自责。

  “我比你大很多,”唐小龙缓缓开口,“我还能陪你几年呢?”

  一开口唐小龙先哽咽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说出所有的考量,但他远不像自己以为得那么不在乎。

  刘蓓瞬间就哭了,她哭得没有声音,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又悄无声息地融化进地毯。

  唐小龙不敢看她,继续说道:“你应该……应该找一个配得上你的人,你们可以光明正大恋爱结婚,可以一起接受别人的祝福,还可以生个孩子——”

  刘蓓用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打断了他:“这些日子里,我不停地告诉你我有多爱你,而你却让我去和别人生个孩子?”

  她的声音颤抖,死死咬着牙,眼泪不停往下流。

  她用尽全力吼道:“唐小龙,你就是个混蛋!懦夫!胆小鬼!”

  喊声在房间里回荡,刘蓓抹了一把眼泪,错身向外走去。

  站在门前,她的脚步停顿了一瞬,随后拉开了门。

  就在她要出门的瞬间,她的手臂突然被拉住了。

  “你放开我!”刘蓓用力挣扎,但她的力量在唐小龙面前却如同螳臂当车。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小龙的声音传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刘蓓望向他,她散乱的发丝被眼泪黏在脸颊上,眼尾低垂,眼睑泛开一团红晕,两滴眼泪被下睫毛坠着,像碎了满地的玻璃。

  她哽咽着:“我真的很累了,我已经厌倦没日没夜地猜你的想法了。”

  她的喉中如同塞了棉花,棉花吸干了所有的水分,让她每说一个字都是刀割般的疼痛。

  她说:“就到此为之吧……你名下工作室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还是你的,我每年会给你结算现金分红。现在那套房子也给你——”

  “我爱你。”

  “你说什么?”刘蓓眨着眼睛,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爱你。”唐小龙平静地重复着,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表白,倒像是在通知她中午吃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配说出这句话的,但是我爱你。”唐小龙的声音颤抖着,“我想我也不需要说什么理由,你好到像是老天爷给我的礼物,我想不出我有不爱你的任何可能。但你太好了……好到我又很难找到你爱我的理由。”

  “理由?”刘蓓轻轻笑了,她的眼睛一弯,挂在眼睫的泪水就滚落下来。

  “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战争,”她哽咽地停顿了一瞬,“其他人于我,可能是胜利,也可能是失败,但你对我而言,是停战。”

  “我这一生到现在,你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是你对我的好让我活下来了,也是你让我活过来了。”

  “我知道你的初衷不纯,但我又何尝不是?可是我不能一边享受着你为我做的一切,一边又理直气壮觉得这些是你应该做的。所以我只能用爱你去报答你,因为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唐小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将他几乎架上了神坛,她把他当成了救世主。

  刘蓓说她这一生从没遇到过对她这么好的人,唐小龙又何尝不是。

  一路至今,很多人畏惧他,很多人厌恶他,很多人羡慕他。

  但只有她爱他。

  唐小龙先是狂喜,随后又陷入巨大的愧疚中。

  他的自以为是伤害了刘蓓,如今他又如何要求刘蓓不计前嫌。

  “现在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吧……”

  刘蓓话音未落,便落入了唐小龙的怀抱。

  “对不起,对不起。”唐小龙用力地拥住她,几乎勒得她无法呼吸。

  “不用道歉,”刘蓓轻轻拍了拍他,“我理解你,我没有怪你。”

  唐小龙摇头:“不,起码别说分开。”

  他语无伦次,刘蓓却听懂了。

  她轻笑了一下:“好,那就当我没说过。”

  回北城后,刘蓓践行了“冷静一下”的原则,拎着行李搬进了黄瑶和唐小虎的家,住进了次卧。

  对于刘蓓的到来黄瑶非常欢迎,她每天晚上都跑到次卧和刘蓓聊天,一直聊到深夜,然后直接睡过去。

  刘蓓把事情经过都给黄瑶讲了,黄瑶气得跳起来骂唐小龙。大概是她的愤怒太真实了,听她骂完,刘蓓的气都消了大半。

  “那你们分手了吗?”黄瑶小心翼翼问。

  “都没在一起,谈什么分不分手。”刘蓓笑得有点苦涩。

  “可是你爱他,他也爱你,这不就够了吗?”

  “不够,”刘蓓摇头,“远远不够。”

  就在这个瞬间,黄瑶突然明白了。

  刘蓓的不安是与生俱来的,安全感却是被后天创造的。

  她像是被野化的家养动物,即便野化是动物理想的归宿,但在被放出笼的那一刻,它们还是会怨恨“抛弃”它们的饲养员。

  爱恨在她身上努力寻求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维持这种平衡,无论对她还是对唐小龙,都是个极大的挑战。

  黄瑶想帮忙却有心无力,她只能说:“无论你选择什么,我永远都支持你。”

  “谢谢你。”

  刘蓓在黄瑶家住到第五天的时候,唐小虎先受不了了。他不敢对黄瑶抱怨,只能上门去找唐小龙。

  唐小龙正在整理公司仓库拉来的一车pr礼品,有合作的就留下试用,没合作或用不上的就拿到公司分给员工们。

  唐小虎一进门,就看到满屋的化妆品、护肤品,还有各种女士衣物。

  “哥?刮目相看啊。”看着唐小龙熟练的动作,唐小虎差点把来意忘了。

  “有事?”唐小龙问。

  “啊有!就是……你能把刘蓓接回去吗,我跟瑶瑶已经分居一周了。”唐小虎有点难以启齿。

  “我管不了。”唐小龙冷漠道。

  “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唐小虎气急败坏,“你跟你对象吵架分居,就非要让我也独守空房。”

  “没错。”唐小龙毫无愧疚之心。

  这是我亲哥哥,是把我养大的亲哥哥,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血亲。

  唐小虎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句话,才能心平气和和唐小龙说话:“哥,要不我给你支支招?”

  “你能有什么招?”唐小龙嫌弃道。

  “哥,你这就不对了,你看你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

  唐小龙想了想,觉得弟弟说的没错,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那你说来听听。”

  在黄瑶家住了几天后,刘蓓先觉得不好意思了,主动提出要走。

  但黄瑶不让她走,而是拉着她一直住到了婚礼前夜。

  婚礼前一天晚上,黄瑶兴奋得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

  刘蓓被她的兴奋劲传染了,也高兴地问她:“结婚是什么心情?”

  黄瑶想了想,说道:“是开心的,但不是因为结婚本身开心,而是因为和爱的人又一起完成了一件事而开心。”

  “真好。”刘蓓羡慕地感慨。

  “相信我,你也不远的。”黄瑶肯定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

  “我第六感很准的好嘛!”

  刘蓓在黑暗中笑了一下:“行,信你。”

  次日就是黄瑶和唐小虎的婚礼,这场婚礼规模不大,只是在一处私人别墅的草坪上举办简单的仪式,出席的亲友大约有三十来人。

  唐小龙也来了,他难得一见地穿了西装,显得身形瘦了一些。

  一段时间没见,他的脸色不太好,神情有些疲惫。刘蓓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唐小龙正好看过来,她低下头,躲开视线。

  婚礼很快开始,没有华丽的布置,没有冗长煽情的环节,也没有伴娘伴郎。

  黄瑶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裙,带着头纱走了出来,她和唐小虎诵读誓词,交换戒指,拥吻,在亲友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但越是简单越是有真情涌动,刘蓓注意到黄瑶的眼睛湿润了。

  她知道他们一路走来经历了什么,也知道能走到今天这步有多艰难。强烈的共情能力让刘蓓也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时,黄瑶却突然提到了她。

  “我知道婚礼上通常是要抛捧花的,但因为这是我的婚礼,所以我想自作主张把它交给一个人。”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姐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刘蓓。”

  所有人的视线望过来,刘蓓难以置信地捂着嘴:“给我?”

  “没错,”黄瑶上前两步,将捧花交给她,“祝福你尽快找到可以共度一生的人。”

  “谢谢……”刘蓓又没出息地哽咽了。

  仪式结束,就是宴会时间。

  大家纵情喝酒跳舞享用美式,像是一场大型的party。

  刘蓓也跳了一会儿舞,有些累了,便端了杯香槟走进了别墅,想找个无人的房间坐一下。

  转过楼梯转角,头顶的光线突然被一道身影挡住。

  是唐小龙。

  “你怎么在这?”刘蓓不自在地捋了一下鬓角。

  “在等你。”唐小龙说。

  刘蓓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她咬了咬下唇,不知如何回应。

  但唐小龙这次没有沉默,更没有等待她先说话。

  他说:“之前的事是我的错,是我自以为是,我向你道歉。”

  “没事,都过去了。”刘蓓说,“不用特意道歉。”

  “不是特意道歉。”

  “那是……”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唐小龙说。

  刘蓓甚至没有问去哪就点了头,直到坐在车上,她才想起来问:“我们就这么从婚礼上跑了……合适吗?”

  “他们会理解的。”唐小龙丝毫没有愧疚。

  车子越开越远,很快已经出了主城区往郊区开去。就在刘蓓要坐不住时,唐小龙将车停在一栋建筑附近。

  “到了。”他说。

  刘蓓打开车门,只见脚下是一条石板路,石板大多破碎开裂,从缝隙中长出小腿高的杂草。

  她穿着参加婚礼的高跟鞋,刚落下便踩到了石板缝中,往一边栽倒。

  摔倒之际,唐小龙扶住了她。

  他弯腰,一只手揽住刘蓓的腰,一手搭在她的膝窝,稍稍用力便将她抱了起来。

  他抱着他走过这段难行的路,在建筑的门前把她放下来。

  大门外挂着竖向的白色牌匾,黑字几乎已经掉光,只有最下面还剩下不完整的“医院”两个字。

  这竟然是家医院。

  一进门,她就听到了阵阵撕心裂肺的声音,有的是哀嚎,有的是骂声,有的是惨叫。

  医生幽灵一样飘到他们身后,在厚厚的登记簿上拍了拍。

  登记后,他们一路往里走。

  说是医院,其实这里更像是监狱,甚至比监狱还不如。

  满眼望去全是死气,每个带着栏杆和玻璃的隔间中都关着一到六个不等的“患者”。

  有的人蜷缩在床上和角落里,有的被束缚带绑在床上。

  护士麻木地给每个患者配药打药,遇到挣扎不吃的,便是一剂镇定剂下去,人很快陷入昏睡。

  在最里面的房间,刘蓓看见了刘达。

  刘达在房间里疯狂地敲打,一边喊着“我要喝酒!给我酒!”

  看到刘蓓的身影,他冲到上锁的房门前,疯狂地拍着玻璃,指着她和唐小龙破口大骂。

  依旧是那些肮脏的话,但刘蓓却像是听不见。

  唐小龙朝着远处的护士招了招手,护士沉默地走进去,给他也打了一针镇定剂。

  “严重酗酒和毒--品一样,都是成瘾的,”唐小龙的声音响起,“这是特殊医院,他需要在这里戒酒。”

  刘蓓沉默地看着刘达,看着他像是一滩烂肉一样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她这才发现,原来刘达一点也不高,甚至有些矮小。

  记忆里的他被梦魇塑造成了一个巨人,幼时的自己在他面前弱小得可怜,跑不过也躲不掉,只能被动接受他的一切暴力。

  但时过境迁,原来梦魇醒来,他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没错,他需要,”她说,“谢谢你。”

  走出医院,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正徐徐坠入远处的连绵西山。

  唐小龙抱着她再次走过这一段难走的石板路,刘蓓正要上车,却被他叫住。

  “还有事?”刘蓓问。

  唐小龙站到她面前,喉结上下耸动。

  就在刘蓓以为他又要继续沉默下去时,他开口了。

  “我知道我没法陪你很多年,但我会尽我所能陪你到最后一天。我可能没法和你光明正大公开感情,但我至少可以解决掉多余的麻烦。和我在一起会有很多不如意,但我会想办法弥补所有你失去的东西。”

  说着,他拿出戒指盒,面朝她打开。

  “刘蓓,我们结婚吧。”

  刘蓓怔怔地看着他,他清澈的眼中不再是死水般的平静,而是有了试探,有了期待,有了浓烈的爱。

  望着他的眼睛,刘蓓突然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她弯着眼睛,带着笑意,她说:“我不需要你陪我很多年,比起漫长的无趣我更想要短暂的痛快。我也不想要孩子,我根本没有生养孩子的精神和能力。我更不需要其他人来见证、祝福我们的感情——

  “我要的只有你,我要的只有你爱我。”

  她朝着唐小龙伸出手,唐小龙拿着戒指的手有些颤抖,他轻轻捧着刘蓓的手,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夕阳被西山吞没,余晖染红了半边天色。

  在荒草丛生的郊野,他们在漫天红霞中相拥,过去在拥抱中冰消雪融,未来在拥抱中春暖花开。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粤语 陕西 台语 辽宁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无下一章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