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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萧琰上午在无量观的时候, 李毓祯正在军器研究院的秘密靶场内，观看火.枪军器研究课的“重大成果”。
这个器研课立项是在穆宗永徽十九年，当时军器研究院提出研究一项以火.药引燃为助推力发射铁弹丸的远程武器，可以忽视个人的武力，以弱克强, 这个想法得到了穆宗皇帝的重视, 秘密立课研究, 但第一代火.枪研制出来让穆宗皇帝很失望，以明火引燃、装填慢、射速低、射程近等重大缺陷, 根本无法上战场。
第二代火.枪是在简宗年代, 重大的改进是以燧石击发取代了火绳引燃，火.枪就不再是明火.枪，这是一个大进步, 取名为称为燧发枪，但简宗皇帝观后一言不发离去, 此后没有削减经费, 却也坚决不增加……火.枪器研课在寒风瑟瑟中奋斗。
第三代火.枪是在昭宗时代，昭宗皇帝投入大笔经费, 火.枪课飒然奋发，做出了大量改进，最大的改进是以纸壳子弹取代了铁弹丸, 又在枪管中设计出膛线, 射速和射程都大大提高, 称之为膛线枪, 可谓跨越式进步，却被昭宗皇帝批得狗血淋头……火.枪课泪目继续奋斗。
第四代火.枪是在昭宗三十六年，燧石击发引火被雷.汞和火帽取代，纸壳子弹被金属子弹取代，前管填装弹被后膛装弹取代，称之为后膛击针枪，这是一次革命性的进步，却被已经暮年的昭宗皇帝批成“还是废材”……火.枪课泪奔继续奋发。
第五代火.枪是在章宗时代，最重大的革新是闭锁机构和供弹机构，让火.枪的射速和射程彻底超越了弓箭，也超过了射程二百三十步的擘张弩，真正成为了战场上可以取代弓箭和部分军弩的远程武器，章宗皇帝重奖了器研课成员，却没有下令批量制造装备军队，而是命令器研课继续改进。
敬宗皇帝在位的十七年间，第五代火.枪又有诸多细节改进，但始终没有重大的革新，直到太上皇长治四年，火.枪课厚积薄发，以部分火.药气体、后座力进行退弹壳和子弹自动装填上膛，取代了手动装填子弹，称之为自动上弹火.枪，因为这种跨越式进步被称为六代火.枪，太上皇命名为平克枪。
出于各种因素考虑，太上皇仍然没有下令将这种新式武器批量制造，装备大唐军队，而是命令火.枪课继续改进，并且向不同的方向研发。
第七代火.枪是在长治六年，技师们克服了平克枪每扣一次扳机次只能发射一发子弹的缺陷，借助火药气体压力和弹簧力完成从推弹到下次供弹的全动作，命名为连发火.枪。太上皇命令火.枪课继续努力。
之后二十多年，平克枪一直在不断改进，迄今已经是第九代，而且根据兵种和应用分出了不同的研究方向，李毓祯今日观看的就是重机速射步兵枪，其射速、射程都超越了弩机营的机关连射重弩机，但是造价却比连射重弩机低得多，重量也只有重弩机的四分之一。
因为火.枪一直是秘密器研，除了城外深谷中的试射场外，器造坊内的试射场都是建立在地下，封闭不透音的场地内，“哒哒哒”的声音格外清脆，计时秒表“嗒、嗒、嗒”跳动着数字，跳出六十秒时技师喝止，计算弹链，查不同距离的钢板射靶，禀报观看台上：射速、射程、穿甲力等数据。
院丞和技师们都很紧张，第一次在太子面前展现成果，不知道太子什么性情，好像……不太满意！？
李毓祯神色微冷，吩咐连诚，“你去做移动靶，迎弹逼近。”
“喏！”连诚腾身落到射靶那一端。
李毓祯薄凉声音响起，“平克枪目标，一位融合境后期武者，打伤有赏。”
“喏！”枪手紧张的应声。
“哒达哒哒哒哒……”
连续枪声响起。
连诚身速如箭又如风，掌风却阴柔如水，时而前后子弹撞击，时而被掌风带偏，而她的身影在快速逼近。
枪手汗水冒出，扣压扳机的手指几乎要痉挛。
四百米的有效洞甲射程连诚只用了四秒逼近，平克速射枪的射速是每分钟六百发，但枪手只来得及射出四十发子弹就被连诚的掌风“斩杀”。
射场内一片静寂。
李毓祯眸色薄凉，声音冷淡，“这就是你们报上来的‘重大成果’？”
院丞金克武和火.枪课的技师们都默然无语心里迸泪。
金克武身兼火.枪课的课长，是个实干人才，讷讷回道：“禀殿下，这，第八代速射重枪，是，可杀明劲期，还有，引气境……”他心里迸泪：不是融合境啊！
李毓祯说道：“做得还不够。”
金克武立即应道：“是。请殿下指示。”
一众技师都紧张垂首。
李毓祯先贬后又褒，“不过，比起以前有进步了，要奖励。”
“喏。”金克武心里松口气，其他技师们也松口气，心想，太子还是讲理的。
李毓祯鼓励他们，“你们要定下高目标！何谓平克枪，即平凡之人也能克杀强敌，普通士兵和普通武者都不算强敌，你们要敢想，克敌目标要往上，现在能够对付明劲期、引气境，下一步就要克杀化元境，周天境；之后，融合境；之后，登极境；再之后，要造出连洞真境宗师都能射杀的神枪。”
一众人越听心里越哆嗦，声音也应得没底气，“……喏。”
李毓祯目光锐利，“不要以为不可能！永徽二十年，火绳枪的技师们也以为平克枪不可能。异想天开，天未必能开。但想都不敢想，那就只能趴着甘于做平凡之辈。你们，要敢想，敢走，走不出，那就踢出、跺出、劈出一条路！”
一众技师目光闪亮，声音也应得响亮，“喏！”
来自帝国储君的鼓励很有力量，让金克武在内的课目成员都热血涌动，澎湃起来，有的年轻人禁不住握起了拳头：是啊，和第一代的火绳枪相比，他们已经拔起了万丈高峰，又凭什么不敢想，不敢再拔万丈高峰呢？！
造出能射杀宗师的神枪……想想都让人心胸澎湃啊！
以前他们不敢想，现在，他们至少要往这个方向想。
平克，平克……平凡之辈也能克强！
……
观看完重机速射目，李毓祯又观看了其他几个目的火.枪改进，从地下试射场出来，又去地面上的试制工坊视察。
为了保密，平克枪的每一个部件都是由不同的作制造，分隔在造坊的不同区域内，李毓祯身边只带了一位高瘦中年人随行，金克武注意到，这一位看得比太子仔细，关注的重点却有些奇怪，不是平克枪的构造，而是每个构件的制造流程，尤其是枪管和弹壳的压铸、冲壳。
从试制工坊出来已经临近午时，李毓祯上了四轮马车，问这位高瘦中年人，“如何？”
高瘦中年人谨慎说道：“要回去试一试。”
李毓祯说道：“要定下目标。”她的目光锐利，“这是一个方向，必须成功。”
高瘦中年人沉默了一下，说道：“殿下，术部会尽力。”
他向李毓祯行了一礼，下了马车，提着装了平克枪的黑漆机关箱，登上后面一辆马车。
一众侍卫拥着两辆马车驰向坊中大道。
……
整个和恒坊就是军器研究院，在长安西南城，位置很偏僻，实行军事化管理，守卫森严，各个人员都在规定的坊作内活动，坊中大道上没有什么行人，安静，也安全。
李毓祯到军器研究院是微服视察，只带了二十多名东宫千年卫扮作一般侍卫护行，如今能杀她的是云端这个层次，带再多禁军宿卫也是无用，而在长安城内，又有萧国公主护行，兴平会的先天杀不了她，也不会贸然出手。
马车又快又稳，李毓祯目光锐利盯着车窗外，似审视一路的工坊作院布局，连诚心里却在想，殿下这会应该是不高兴。
李毓祯心情的确不算愉快，火.枪课的研究成果，若以普通士兵和明劲武者为目标，杀伤力是骇人的，一旦派上战场，必然是对普通步兵和骑兵队伍的碾压，但是这种武器的定位，原就不是以普通人为目标。
虽然已经是第八代火.枪，但是，还远远没有达到穆宗以来几任大唐皇帝的期望。
之所以都重视“火.枪”这种武器，就在于它能忽略使用者的个人武力，按穆宗皇帝设想的远景，它应该能够让普通人抗衡修行者，这种武器才算是成功。
人间还是普通人居多，不是人人都有修行的资质，虽然武道相比法道术道等道统，对天赋的要求降低，但是，有习武根骨和悟性的也还是天下人中的少数，而从明劲期晋入到引气境成为修行者的，更是少数。
但这少数的修行者，因为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便会追求个人的自由，不愿被管束，必然对普通人的安定生活造成威胁。随着武道修行者的增多，修行者的群体也会越来越庞大，这个群体的强大，就会威胁大唐的秩序。所以大唐要倡武，也要制武。
高宗说，修行者和普通人是两个世界，两个世界就是两个人族的两个方向，修行者是直接修炼天地间的能量强大自身，而普通人不能修行，就要走另一个方向，通过学习知识，认知具体事物的规则，以技为力量，发展强大。
军器研究院的火.药、火炮、火.枪这些课目，就是因为“普通人的方向”和“以技制修”的方略而被重视。
李毓祯是修行者，也是大唐帝国未来的皇帝，站在帝国.统治者的高度上，也就更能领会高宗先祖说的：修行者弱小，会被人间统治势力灭掉；人间弱小，会成为修行者的羊群。只有力量制衡，人间的守序才能存在，人族的两个方向，也才能共存，并且向着各自的方向前进。
但是，以技制修，还是太慢了……
技与术，合起来又如何？
……
回到皇宫，已经过午。
太上皇还在东暖阁处政，李毓祯陪皇祖父和父亲一起用了午膳时，然后在朝殿前的广场上散步消食，李毓祯就顺道说了上午对火.枪课的视察，以及新的想法。
“我是考虑，以两条路走：火.枪课这边仍以纯粹的技走下去；术研院这边走技术相合，以技为基础，以术为催化，这个不是应该难题，难的是，量造。”
太上皇嗯一声，皇帝也微微点头。
将符纹阵纹刻到人间制造的武器上，这就是术与技的结合。但是，最简单的术纹都必须由符道阵道的学徒刻出，其他做不了，机器加工当然更不能；但是能入符道阵道的，这就极少数人，就算是最初级的学徒，也不可能形成至少十万单位的武器量造。譬如符纹箭，军中就只是少量的配制。
上午随同李毓祯前去火.枪课的就是皇家术研院的阵符师，李毓祯给他的任务是两项：一，造出能射杀登极境修行者的术纹平克枪；二，这种术纹平克枪能够量造。
如果说前一项的难度是十倍，后一项的难度就是百倍。
太上皇负手徐徐而行，望着前方天空说道：“如果量造成功，术与技合，就是人间走出的一条大道。你想做就去做。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错过这回，下次可能要千年，万年，人间力量强大对天启有利，道门不会再遏制人间的力量。”
“是，阿公。”李毓祯明白皇祖父的意思，应道，“待道门上清宫新立后，我会请三清宫派出符师阵师，加入术研院一起研究术技相合的路。”
“好。”太上皇朗朗笑道。
……
送皇祖父和父亲回殿午休后，李毓祯也回到东配殿，准备冥想，琴心禀道：“上午公主府报，辰正魏上将军驾车送萧十七女君出府，去西北城普宁坊的无量观，出府时说，傍晚方归。”
李毓祯眸子一凝。
无量观？呵。
她眸光透凉，淡声吩咐，“魏上将军回来后，立即禀报。”
萧琰出宫时，李毓祯派了东宫千牛卫的武骑上将军魏西逸随同，一是跟随萧琰，保持与东宫的联络，二是萧琰若出府则同行护卫。哪知一个月没过，萧琰竟然真的出府了！
她去无量观，是见谁？
——沈至元！
总不会是去拜望道阳子。
李毓祯拢了下眉，总觉得萧琰对沈清猗太上心了。
脑中便有一道电光石火，李毓祯想到白云观后山瀑布边，她感受到的那丝的转瞬即逝的杀意——很有可能出自沈清猗，但动机是什么？
李毓祯遣了鹰组再次调查，但是没有查出任何沈清猗可能对她产生敌意的因果，这也让她不能确定那缕杀意就是来自沈清猗。
但……若从萧琰身上找原因呢？
如果沈至元对萧悦之……
李毓祯心里呵一声冷笑，眸中锐芒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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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火.枪原义是指明火引燃的火.药枪，后面发展出的枪就不叫火.枪了。
文中定义的火.枪是指以火.药为推动力的枪，只要这个基础不变，就一直定义为火.枪，与同时存在的冷兵器枪区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