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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风流》110 110:切进!切进!

作者:君朝西 字数:7153 书籍:兰陵风流

  马蹄声如沉雷落在草地上。

  萧琰带着队伍驰出十七八里, 草原的坡地渐高, 卓尔雪山也越来越清晰, 高耸的雪峰似乎就在前方, 实际上还远在前方几十里外。

  羌塘草原一望无际, 东西横贯三千里,有着高低起伏的草地丘陵,也有大大小小的雪山,每座雪山都有延绵的雪岭。这一带的三百里战场都在卓尔雪山的北面, 雪岭向东南延伸,那曲河就是卓尔雪山的雪峰之水流下汇成河流。

  萧琰已经看见那曲河, 宛如编织在黄绿草坪上的一条白带。在这条白带的西北面,斜亘一座高坡,唐军正凭借高坡地势, 阻击吐蕃援军。

  此时他们距离高坡还有四里左右。

  萧琰挥手让队伍缓驰停下, 立在团中骑兵一丈八的马槊上, 居高临下,先观看战场形势:

  高坡上的唐军旗帜是麒武军,计营旗有五六千步兵;

  高坡下的西面,是一个营旗帜的步兵;而沿着那曲河北岸是三个营旗帜的轻骑兵,有的休息有的喂马,都是麒武军旗帜。

  再向东望去,吐蕃援军旗帜如林, 萧琰计旗不下三万骑, 因为驰援急速之故, 都是轻骑兵。

  她再统观地形,就知道唐军为何在这里阻截吐蕃军了。

  这座高坡形如一个梯形,正斜亘在吐蕃援军必经的道路上。

  梯形的两端,西南端沿那曲河岸斜隆而起,坡度约七十度,斜陡,不是骑兵通行的通道。

  唯一的通道是梯形坡的东北端,但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湖,梯坡与大湖之间有二百多米宽的草地通道,现在已经被唐军堵住。

  还有一条通道,就是顺着那曲河南岸向西,越过梯坡上唐军的射程,再蹚河去北岸。河面不是很宽,只有四十多米,河水或许不深,应该能蹚过。但唐军的轻骑兵正守在那曲河北岸,专等吐蕃骑兵下河就射箭。

  萧琰又望向高坡东北端的大湖,青蓝的湖水望不到边,应该有几十里宽,如果吐蕃援军绕湖往北去就远了。

  以吐蕃人粗犷蛮勇的性子,十个主将大概有八个都会选择冲过高坡而不会绕道。

  如果吐蕃援军的主帅有智谋,他也要考虑,败退的吐蕃军是不是正朝这个方向撤退过来,万一他们绕道的时候,吐蕃军就撤过来了,岂不是被追击的唐军和在这里阻击的唐军给包了夹心肉馅?

  在这种顾虑下,吐蕃援军的主帅也不能选择绕道,他们必须击溃这些阻击的唐军,否则冲过去救援也会形成被唐军前后夹击的局面。

  ……

  高坡上下厮杀正酣。

  吐蕃援军主帅首先攻的就是梯形高坡东端与大湖之间的二百四十米草地通道,但这里据着唐军的弩车阵。

  一辆辆排弩车横排列开,每辆排弩车上都是四十枝箭,每箭都是浑铁铸圆,直径达二厘半。两名弩兵负责上箭,机轮转动下,四十枝箭一秒内就可入上下两排机槽。一名弩兵足踏机簧,四十枝箭瞬间齐发,有效射程达二百五十米,劲可洞穿吐蕃将领的铁甲,更别说吐蕃骑兵的皮甲。

  而最让吐蕃骑兵头皮发麻的,还不是唐军重甲步兵的陌刀如林,而是唐军这种黑洞洞的排弩车阵,在这种密集的劲弩如雨下,别说轻骑兵,就是重骑兵也会被射成刺猬!

  但这种弩车巨重,吐蕃援军主帅至今想不通:唐军是怎么迅速运到这里打埋伏的?

  唐军弩车营当然不会告诉他,他们是用驮马运了一箱箱部件过来,然后在梯坡下临时装配而成,每位弩车兵都是精密的装配手。

  一旦守不住战阵,这些弩车兵也是最熟练的拆卸工,十几秒内就能拔掉几十个关键机销让巨大威赫的弩车散成上百块,敌人即使夺去弩车没有图纸也无法组装,只是一堆散构件,关键的精密散件也会被弩车兵带走,带不走就让武骑将军内力毁坏。

  据说欧罗顿和大食帝国都宣称他们能造出弩车,聚集了国内聪明巧手的工匠废寝忘食研究终于将缴获的唐军残缺弩车给摸索造全装配成功了,但他们没能高兴多久,因为代替的关键部件完全不能启动弩车,或者只射出一轮箭就报废了。

  这些精密部件除了大唐帝国军器监直属的军器坊,没有哪个帝国的工匠能造出来,这就是唐军弩车能纵横天下各大帝国却始终造不出来的原因。

  当然吐蕃人更造不出,相比唐军精锐,他们更恐惧这种黑森森巨大的杀人机器。

  就是这种精密又强大的排弩车将吐蕃三万骑兵阻拦在了梯坡通道之东。

  因为草地通道不宽,吐蕃人的万骑冲锋没法铺展开来,只能以三百骑冲锋,而在排弩车密射下,三百吐蕃骑兵连人带马都成了刺猬。

  旗帜如林的吐蕃骑兵背上都窜起凉意。

  吐蕃援军主帅又令骑兵冲锋在前,掩护后方的突骑营高手,但唐军弩车后面也有武骑营的武骑尉和武骑将军,手持强弓专袭突骑武者。

  在又付出三百骑兵性命,以及十几名融合境和两名登极境的突骑性命后,吐蕃援军主帅果断放弃了冲击弩车阵,这明摆着就是送死。只让六百骑兵轮流在弩车射程外来回冲刺,让唐军弩车手始终绷紧精神直到他们疲惫就冲锋过去。

  因为放弃了唯一的通道,吐蕃主帅决定从正面强攻高坡。

  梯形高坡斜横有一里,梯形正面中间高陡石头嶙峋,但两边坡度斜缓,吐蕃主帅下令骑兵从两面缓坡攻上。

  唐军有一千陌刀阵,两百陌刀兵列阵顶坡,另外八百陌刀兵在宽幅一百五六十米的缓坡上排出了稀疏的散阵,分成小组纵横。

  他们都是重甲步兵,全身上下着厚甲戴面盔,但大唐冶炼技术卓越,一寸厚的合金全身甲比起以前的全身铁铠甲轻了一半多,加上陌刀营的唐军都是体格强健,很多是明劲武者,穿上二十五斤重的全身甲也能在坡地上冲杀纵横。

  他们三人一小队、六人一中队、九人一大队的组合十分灵活,而吐蕃骑兵是往坡上冲锋,速度就要减缓,向左向右也不如平地那么迅捷,与陌刀队在坡上战发挥不了骑兵优势,反而打得束手束脚。

  吐蕃骑兵的弓箭和抛石都对陌刀队的厚甲没多少奈何。反而唐军锋利的陌刀戳刺劈砍,都能对只是皮甲护上身的吐蕃骑兵还有无甲战马造成致命伤害,八百人的陌刀步阵硬是将东面的缓坡守得严实了,让吐蕃骑兵冲一拨就死一拨,只能不断往上填人。

  偶尔冲过陌刀散步阵的,就要面临头顶上方陌刀森森的两百步阵。这两百陌刀兵也是机动兵,下方同袍若有损亡,他们就立即三人一组的补位。

  吐蕃援军主帅下令强攻的还有临近那曲河的西面缓坡战场。

  这面缓坡上方据守的是唐军两个机弩团,趴伏在梯坡顶端,架弩机往下射。

  机弩团的弩是机关连射弩,机关槽带上是四十列□□,整箭都是机械模铸的圆铁箭,直径达一厘米,箭锋很长很利,五十米内洞察一厘厚的铁甲,也是唐军利器。而且射箭频率极快,手扣扳簧射出一箭,箭槽自动进一箭。一条槽带射完了,立即卸下装另一条槽带。挡在弩机筒左右护着机弩兵身体的就是一只只搬空的槽带箭箱。

  这种弩机虽是利器却重达三十多斤,骑兵没法用,步兵只能架在地上射击,机动性不强,被唐军用来打阵地战,此时就成了收割吐蕃骑兵性命的“连珠如电箭”。

  吐蕃援军主帅发现骑兵骑在马上反而成为连射箭的靶子,命令骑兵下马成步兵,匍匐向上攻。

  又命突骑营从中间正面的陡坡向上抢攻,被唐军武骑营阻下,双方在山坡上兔起鹘落,内气劲风震荡开去,山坡上碎石泥土横飞,伤到东西二面不少己军,但吐蕃骑兵伤得更多。吐蕃主帅看得恼怒,却也无法,却不再派突骑营上去,省得还没攻上去,先把自己的骑兵给误伤打残了大半。

  两方高手似乎也意识到“池鱼之殃”的问题,突骑营高手又认为唐人比较狡猾很可能趁机伤己方骑兵,打起来就有些踌躇,于是双方都有意下,互相几个眼色后,便都默契的腾跃下坡,往大湖那边打过去。

  不说高手相斗,高坡上双方战斗从开始就很激烈,厮杀不到一小时,吐蕃骑兵就损失了一千多骑,唐军也死伤四百多人,梯坡阵地还是稳稳据守着。

  吐蕃援军主帅心里急躁,决心强渡那曲河。

  他命令八千轻骑继续攻高坡两面缓坡,尤其要牵制唐军弩机团的箭力,然后亲率两万骑蹚过那曲河去到南岸,往前奔驰一段,越过对岸梯坡上唐军机弩团的射程再渡河杀向北岸。

  一直静坐在河边喂马或休息的唐军三营轻骑兵开始动起来,如长蛇列阵在那河曲北岸,静待吐蕃骑兵渡河,持弓射“靶”。

  ……

  吐蕃两万骑在那曲河中拉出了长达三里的渡河线。

  因为河面不宽,加上渡河线拉得长,唐军三营骑兵只有三千六百骑,无法完全覆盖渡河线,吐蕃骑兵从最西端渡河成功,统共付出将近两千骑的伤亡后,全部渡河上岸。

  唐军轻骑营损伤了两百骑,开始从西向东回缩阵形,他们必须守住高坡阵地的西面,不能让吐蕃骑兵攻上去,前后夹攻坡上的唐军。

  在西坡下面,一直坐地休息和吃饭的唐军一个营的步兵先后站了起来,摆放出长达一里的营地拒马刺,然后在拒马刺后不慌不忙的列阵,有两个团的重甲陌刀兵,六个团的弩机兵,混编组合,阻挡吐蕃骑兵对大本营的冲阵。

  高坡东北端草地通道那边,也有排弩车黑洞洞的对着西面,相信吐蕃骑兵即使冲破唐军轻骑战阵,也绝不想攻往这里。这里也成了唐军骑兵作战大回旋时的一个阵地。

  唐军轻骑营在东西横幅两里内列开了两营骑兵阵,阻击西面聚拢的吐蕃骑兵主力;又有一营驰北,正是萧琰他们这个方向,但在距离他们还有一里多的距离回马列骑兵阵。

  ……

  萧琰他们仍然停留在原地。

  当吐蕃骑兵开始渡河的时候,萧琰就知道吐蕃主帅是决定要攻打西边了,她思忖后,没有率团去高坡下和麒武军会合,而是令众骑落马,吃干粮,喂马,准备之后的战斗。

  她对众骑兵分析说:“吐蕃骑兵是过来救援的。但这会目的增加了一个,就是必须打击这里阻击军队的主力,否则救援后他们也会陷入唐军南北的夹攻中。但救援目的没变,必然会派出三到四个千夫营往北边突进,就是我们这边。”

  安叶禧脑子灵动又活泼,立即笑嘻嘻接话,“所以我们是在这里守株待兔。”

  萧琰却骄傲一笑,“不,不是待兔,我们是要解牛!”

  ……

  那曲河北岸的草原战场上,黑压压的骑兵蔓延开去。

  吐蕃军列出了两个阵,一路是骑兵主力,向东进攻唐军两个轻骑营;另一阵是四个千夫营,攻打驰向北面列阵阻挡在他们救援之路上的一个唐军轻骑营。

  唐军三千四百骑对阵吐蕃一万八千骑!

  接近六倍的兵力悬殊没有让唐军骑兵畏惧,在骑兵安静的阵列中,忽然响起歌声。歌声先如轻浪,继而一浪一浪叠加,当高坡上战鼓声加入,歌声就变得浑厚,激昂。

  陛下,圣辉照耀我们前进。

  唐军前锋默默按胸仰望高蓝的天空,对身边同袍点头致意,伙伴,英魂碑相见,在雄浑有力的战鼓声和后方同袍激昂勇烈的歌声中策马起步,然后冲锋。

  吐蕃骑兵有些躁动,纵然黑压压的兵力超过对方四五倍,但吐蕃骑兵还是有一种唐军踏着雷鼓歌进的雄壮气势,不由士气就挫了一截。

  跟随吐蕃主帅旗前进一直安静沉默的十名红衣僧侣忽然也唱起了歌,他们是青唐王帐的战歌僧师,伴随着手鼓的密集敲打,战歌也振荡起来,一句句灌入吐蕃骑兵脑中,让他们的躁动瞬间平伏,跟着战意和勇气在胸口狂涌,不由吓吓大叫“战!”“战!”伴随着进鼓令,前锋骑兵挥着石兜狂呼,策马冲锋起来。

  ……

  双方的战歌声在空中交错激荡,战马有些躁动的刨着蹄子,萧琰忽然腾身而起,单足立在一只马槊上,内力吐气开声,句句清晰激越:

  “青唐万夫军已败!”

  “青唐万夫长已死!”

  “静南军骁骑军前锋报到!”

  “静南军骁骑军主力随后就到!”

  “干死这帮青唐人!”

  这一声震荡三四里长空。

  高坡上战斗的唐军和西面草原的唐军轻骑兵都士气大振。

  干死这帮青唐人!

  坚持战斗,胜利属于我们!

  ……

  吐蕃阵营中也有稍微的躁动,主帅之下的一位万夫长和两名五千夫长也是听得懂唐语的,何况还带着舌人译话。

  跟着吐蕃援军主帅的亲兵就驰马传令到几个将旗下。

  “唐军是谣言,动摇我们军心!”

  “论甲万夫长箭道如神不可能被唐人杀死!”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南溃这里的唐军,否则等北面唐军主力过来了,我们就要陷入两面受敌了。四个千夫营已经去援救,大家都定下心来,我们的主战场在这里!”

  吐蕃援军主帅命亲兵传令时,心里嘲讽冷笑,论甲云丹你也有等人救的一天,心底深处倒有几分期盼那唐军说的是真的,论甲家势太强了,死一个强势儿子对他们这些部族都有好处。

  ……

  “上马。”

  一声令下,众骑兵利落上马。

  萧琰回身望着众骑兵。

  “青唐骑兵接近两万,我军骑兵不到四千,诸军,敢战乎?”

  “战!战!战!”

  第四团骁骑兵都嚯嚯叫起来,没有要迎击数倍敌人的害怕,反而因为敌人多战意更疯。

  萧琰率领的一团二十五人也都是新兵中的精锐,之前听到战歌声已经激荡,又在骁骑兵的战意感染下也昂扬起来,大吼说:“战!战!战!”

  萧琰的声音却很冷静沉稳,“我们只有一百八十骑,投入这个洪流战场只是小水花,更甚至连水花都不会冒一个就会淹没在万人大军里。我们这一个团要发挥作用,就必须如南梁军神陈武公陈庆之那样,和我大唐军神慕容燕公那样,整队骑兵入阵如庖丁解牛,从敌军战阵的骨缝隙切入,切断他们的连筋。”她的眼眸澄澈平静,在这激荡厮杀的战场外围给人一种宁静安稳的感觉,“我不是陈武公慕容燕公那样的军神,但是,既然敢带诸军前来,就是有抓住战机的信心。那么,现在,诸军可愿与我一道,做一回庖丁,去解青唐援军这只牛?”

  解牛?

  众骑兵先一愣,然后有人笑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回答:“走。”“去。”“干了!”“解牛!”……

  萧琰一笑,硬弓在手,向西南一指,挟着内力一喝,“走!解牛去!”

  众骑兵轰喏,“走!解牛去!”

  ……

  高坡东端的指挥将旗下,麒武军的左军正将手握望远镜观望西面战场,便见到之前喝声报讯的“静南军骁骑军前锋”竟然向着骑兵交战的战场驰去,不由恼火说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胡闹,一个团的骑兵,进去搅腾什么。”

  萧曈曹元度的兵真是些疯子!

  左军监军看了一眼,沉厚声音说道:“他们敢去,就有他们的计量。我们的任务,是彻底消灭这边的吐蕃骑兵。”

  左军正将也只是恼火一句,观望全局后就不理骑兵战场了,东面才是他们的战场,西边的骑兵战场那是吕将军指挥,骁骑军静南军怎么疯也不是他们理会的了。

  ……

  萧琰弓端指向的是他们前方一里多外的战场,相对于整个骑兵战场来说这里是边缘。

  吐蕃军以四个千夫营冲击唐军阻挡在这里的一个营骑兵。

  萧琰驰马中拉弓,箭锋出其不意的偷袭,一箭贯穿吐蕃千夫长的侧颈,又一箭射落旁边的千夫长旗帜,周边的亲兵骇然,呜哩哇啦大叫。

  驰进中萧琰又是两箭,射死一名十夫长、一名五十夫长,她眼利,远远的就能从甲衣头盔兵器分辨出军官等级。又两箭射落他们身边的旗帜。

  她身后的众骑兵也先后射箭,射向冲过来的吐蕃骑兵。

  他们这一团来势凶猛,箭箭不落空,将冲过来的吐蕃骑兵都射杀箭下,其汹汹之势一时让吐蕃骑兵不敢妄自冲过来。

  萧琰率领众骑从空隙切进,时而挥陌刀横扫,时而射箭,杀死的都是吐蕃军官或武力出众的吐蕃骑兵。杀人之后又射旗帜,连落六旗帜。切进时从他们两边冲锋过去的吐蕃骑兵萧琰也不理会,这些牛没了牵鼻索是会回来的;即使不回来也不要紧,几百兵过去还不够给曹军主塞牙缝。

  从唐军轻骑阵中冲锋出去的五百吐蕃骑兵因为没了指挥官也没了旗帜,冲出一里后都停了下来,按理他们应该继续向北救援己军,但军官没有了,后面也没人跟上,众蕃骑面面相觑,他们平时习惯了听从上官命令,也习惯了没有主见,这会不知道该不该往北去,但凭他们五百人能做什么……危急时人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吐蕃骑兵也不例外,互相望几眼之下,又都转身呼啦啦往回冲了。

  这边的一个千夫营已经被萧琰的一团搅乱了,在他们穿插空隙的切割之下,随着军官死亡和指挥旗帜倒下,没有主见的吐蕃骑兵如同被赶的鸭子般往内蹿去,将相邻的一个千夫营也冲乱了。随着驰马回来的五百吐蕃骑兵没头没脑的加入,编制就更混乱了,不知道谁是哪个队的,该听谁指挥,因为他们的十夫长五十夫长这些队正都找不到了!

  唐军轻骑营的营将察觉后就抓住了机会,西面高坡上指挥骑兵战场的中军正将吕直茂也看到了,按下短距离阵纹醒讯器,然后将旗打出旗语,令该营趁乱打凿穿之战,将这四千吐蕃军切成几个大段。

  至于几十几十冲往北方去的吐蕃骑兵吕直茂没有理会,唐军轻骑营也没有理会,就这些吐蕃骑兵冲到北边救援也是给曹元度的骁骑军送菜。

  ……

  战场高空上几只秃鹫盘旋,搜寻着下口的良机,在凶猛的鹫目俯瞰下,地面上的骑兵战场就如一个不太规则的大圆。

  萧琰率领骑兵切出,又沿着大圆边线打,疾驰中羽箭咻咻不停,看见旗帜就射旗帜,看见吐蕃军官就射吐蕃军官,看见强悍的吐蕃兵就射那吐蕃兵,身后众骑兵没有那些挑拣,反正拣就近射。

  一旦发现空隙,萧琰立即率骑兵切进去,一路沿空隙切进,射杀军官强手和旗帜,在吐蕃骑兵反应过来围拢时,又立即率众骑从空隙杀出去;然后又沿圆线打边;再切进;又切出。整个行动如流水,毫不停滞;又如庖丁解牛,切进都是骨隙,而不让刀受损。几个打边几进几出,众骑竟无一人损亡!

  “哈哈!痛快!”

  萧琰率骑打到高坡附近的圆线时,就令骑兵脱离战场驰入拒马内的大本营休息,中了箭的也要赶紧取箭疗伤,众骑兵一边上金创药裹伤一边喂马一边哈哈笑,眼睛望向萧琰时已经全然敬服。

  原来这就是团主说的不待兔去解牛。

  果真是庖丁解牛!

  ……

  只休息了几分钟,萧琰命令受伤不能再战的二十七名骁骑兵留守大本营,遇到吐蕃散骑冲向拒马阵时,他们也要配合守营步军以弓箭拒敌,或者给医疗帐的军医当下手,总之不是白留的。

  “走,解牛去!”

  萧琰一挥手,率领众骁骑和一团二十五骑再次上马,如薄刃般切进战场去!

  众骑豪迈大笑,“走,解牛去!”

  ……

  切进!切进!我们的口号是切进!

  高空中的秃鹫盘旋,地面的洪流战场上,似有一道细小的清流,又似一片薄锐的刀片,在洪流的大空隙中不断切进,切进!时而向前,时而转向,时而横进,时而纵进,时而斜去,时而曲进,时而大弯旋,如果高空的秃鹫是吐蕃援军的主帅,一定会觉得这道细流就是东流西窜没有章法,然而就是这个“乱蹿”,让吐蕃各千夫营渐渐失去了联动,也让千夫营内的各百夫队渐渐失去了联动。就像人体内的骨骼,因为连筋的切断,变成了不相连的一块一块。人的行动就变得不那么连贯利落了。

  在整个平面战场上,万马奔腾,骑兵呼啸,唐军轻骑营的指挥官身处其中,没有察觉有一把神妙的解牛刀切入,只是越打越奇怪,感觉吐蕃人好像乱了一般,几百骑、几百骑的各自为战了。

  当然这对他们是好事。

  ……

  “真是神奇啊!”

  高坡顶端没有旗帜的不打眼处,大都督府参谋司的一位参谋校尉一直安静的观察着骑兵战场,按他的职司做战场数据收集和对战记录,因为居高临下全局俯瞰,视觉当然不是战场中的指挥官能比——骑兵洪流中切进的这股清流渐渐引起了他的注意,视线越来越多的投射过去,透过清晰的望远镜看到的场景,让他的目光越来越惊叹。

  这真是一场盛宴。

  一场庖丁解牛的盛宴!

  参谋校尉觉得胸口澎湃似乎濡墨执毫就能赋出一篇长诗,不吝笔墨的歌咏这位神奇的战场庖丁!

  ……

  要被歌咏的主角,萧琰的心中没有半分澎湃,她的头脑和血液都无比冷静,就像东北方耸立的卓尔雪峰一样冷漠的俯视战场。

  没错,此时她的神识视线就是俯视。

  在无比冷静却又宁静的神识中,这个洪流般的骑兵战场就是一局棋枰,敌方黑子占据大半棋盘,却称不上严密,她的每一次切进,都是切向黑子棋路的破绽,也是庖丁解牛落刀的骨隙!

  骑兵作战的队形会很散,不可能像步兵阵那么严密,而吐蕃骑兵作战的队形更散,这或许跟雪山高原部族的奔放有关,但无论什么原因,让萧琰的庖丁战术切进得顺利。

  当初父亲为她解说棋道时,曾在信中对她说:“你有洞察弱点、把握唯一胜机的可贵才能,这在棋道上是一种天赋。用之于武道,也是一种天赋,敌人出招的弱点会在你的眼中展露。用之于战场,也是一种天赋,能够洞察敌阵的薄弱,若领一支锐军,攻敌之弱,则可居胜不败了。”

  萧琰曾经无数次运用这个天赋,从棋枰之战,到听风亭之战,到真正的武道生死搏杀,一次次磨砺,让她的直觉越来越灵敏,而当她神识能够外放后,她就觉得这个天赋更强了,所以她才敢率领两百几十骑冲入万骑交战的洪流,来一场厨道大宗师级的巅峰技艺之战。

  第四团骁骑兵和一团的骑兵并不知道他们的指挥官有这个天赋,但是不妨碍他们紧紧跟随她切进,切进,流畅而进,就像瀑布从高处流下,一泻千里;又像灵动的游鱼在岩隙中穿梭;又像薄刃剔进的游刃有余;锋利!流畅!那种痛快劲让骁骑兵和一团兵都嗷嗷叫起来,眼睛里仿佛有火焰,而这火焰又燃烧到全身,似乎整个人都是一团火,拉弓射箭挥舞马槊都冲满了力量,完全不觉得疲惫,精神火焰下战斗力飚到了高点。

  但他们的手却冷静稳定,打中阵的骑兵弓握得更稳,箭射得更利,打侧翼的骑兵马槊挥洒切割利落,不管槊下敌人有无伤亡,疾驰切过去,毫不停顿。

  切进,切进,我们是解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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