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地狱恶灵 第六百五十九章:负责保护

《地狱恶灵》第六百五十九章:负责保护

作者:生活很黑白 字数:1808 书籍:地狱恶灵

  窗外,一片银白之色映出房中,不知夜里什幺时候下了这么一场雪。龙金用力睁了睁迷朦的眼睛,脑袋中还朦胧地回忆着昨夜的风流,他揉了揉脸,下床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那口箱子,这要比任何事都重要。

  但当他拿起箱子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着手处箱子轻若无物。

  香香早已不知去向,箱内宝物已属他人。

  龙金大叫许白尘。

  许白尘这时居然还没有醒,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猛得听见龙金的呼唤,他这才从床上下子跳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人已冲到了龙金的房间。

  但这一切是否已经迟了?

  许白尘瞪着空空如也的箱子,想起自己昨夜是被箫声所迷,在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

  这箫声好厉害!除了殷盖天还有谁有这样的功力?

  “君香香什么时候离去的?”许白尘眼睛盯着那口空箱子问道。

  “这……”龙金说不清楚,但转眼间,他闻着自己身上的浓郁香气似有所悟。

  他恨恨地道:“这臭婊子居然敢下迷药。”

  许白尘想想自己,不由得苦笑,道:“老天保佑,她下的只是迷药而已。”

  “什么意思?”龙金正没好气,猛地听到他这番话自然极不顺耳。

  “我是说我们应该感谢她,因为她只下了迷药,而没有下毒药。”许白尘冷冷地道。

  “她敢?”龙金尖着嗓门叫道。

  对龙金这样下毒药自然是自找苦吃,下迷药却要比下毒药容易得多,而且君香香本身就是迷药。

  但许白尘却道:“没想到她们和殷盖天居然是一伙的。我们能保住这条命住这条命已算不错了。”

  “什么?”龙金大吃一惊,他弄不懂许白尘为什么要说君香香和殷盖天是一伙的,昨晚那顿饭时,股盖天还差点因为君香香一句话而发火。

  难道他们是在演戏?

  许白尘这才把夜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道:“殷盖天以萧声相助,他不会白出手的,那么他又要什么呢?单单只是为了钱财?”

  这一点龙金就更不知道了。

  他望着空荡荡地走廓。

  整个客栈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铁关客栈的客人都已走光,高耸的楼房耸立在一片白雪之中,只有它,才对昨夜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清晨的寒流在高空奔涌,好在地面上没有太大的风。

  济南府的长安大街上早巳塞满了人。

  他们中有为生活而起早奔波的,有为盈利赶早市而流汗的,也有为一些不可告人的事而早行的,还有根本不为中而起床上街的。

  他们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的,也有小的,甚至还有两个碧眼高鼻的西域人。

  两个说着僵硬中原话的西域人,在一个穿湛蓝色马夹、脚踏鹿皮软底靴,腰扎虎尾带的中年人带领下,来到张记古董店。

  他们谈笑风生,店老板自然更是兴致高昂,刚开开门就有一批大买卖上门,自然不能怠慢。

  高个子的西域人盯着一件件古董目不转睛,眼中放出带着贪婪的光芒。

  他游鉴着,但看得很仔细,当他的眼光扫到门口时,眼中的光芒不由得大放异彩。

  一位妙龄女郎正从店外盈盈走来,她衣着华贵,一张俏生生的脸,光润如玉,满身洋溢着诱人的光彩。

  她身后跟着一位清癯的老爷,皱纹满脸,手中拿着一根麻花细马鞭。

  美丽的女子走到柜台前,细声细气地向店老板道:“能不能把那柄古剑拿来一看?”

  店老板又怎会拒绝这样一位女子的要求。他迅速地把那柄古青铜剑递到女郎的手中。

  这是一把周秦时期的古剑,是用来当作祭品或陪葬晶的,是一把非常难得的古董。

  那个西域高个,自从这位女郎进来,他的跟睛就没有离开那细条身材一下。

  这时,他慢慢地走到女郎身边,用他自认为最亲切、最温柔的但又僵硬无比的声调道:“这位小姐,这是―把东周末年时期,诸侯用来陪葬的物品,它应该不算是一件真正的兵器。”

  绝色女郎转头看着他。

  西域人巳做好吃“白跟”的准备,但那个女郎却忽然笑了一下,犹如一园鲜花在刹那间一起开放一般,地道:“这位大爷说得很不错,它不但不能算是一件真正的兵器,而且也不是一件真正的古董。”

  这柄古剑居然是假的。

  店老板诧异地看着她,这柄剑虽不是真正的周秦古物。但年代也绝对超过百年。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年轻女子―眼就看出这是赝品。

  西域人干笑了两声,道;“小姐好眼力!”

  这时那个中原人氏上前解释道:“这是吐蕃国的著名收藏家,贴罕尔大官人。”

  贴罕尔这次到中原也是为了点霞山庄的事而来的。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魁梧的西域人是他的贴身保镖叫乌巴哈,上前说话的中原人氏叫孔少钱。

  贴罕尔感到这位年轻的小女子能有这等眼光是很不寻常的,他心里不由地产生了一种想法。

  孔少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上前道:“小姐必也是这行的行家,冒昧地请问小姐芳名?大家也好相互切磋一下经验。”

  绝色倾城的女孩子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似银铃轻摇一般动听。贴罕尔和孔少钱二人,一时都坠入痴迷迷的遐想之间。

  极好听的笑声惹恼了旁边的乌巴哈。他不是真正的因笑声而气愤,而是这笑声太有诱惑力了,他简直就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这时,小姐后面的干瘦老头开口,道:“诸位,这位是花含笑小姐,鄙下姓殷,时而也玩玩这些古人留下的东西。”

  贴罕尔已判断出这个殷老头是花含笑的一个亲随,他盯着花含笑如花般地笑靥,逼紧一步道:“能认识花小姐真是三生有幸,恕在下眼拙,居然没想到小姐原是行中人,想必花小姐也不是本地人吧?”

  花含笑轻笑道:“当然不是了。”

  贴罕尔道:“花小姐到这里来是走亲戚的……”

  花含笑抿着小嘴笑丁起来;道:“还说是专门收藏古董的,再过三天金陵的赵老爷子就要拍卖他视如身家性命的几样古董,你们都不知道?”

  “哦?”贴罕尔故作惊讶,仿佛才知道这件事一般,奇道,“金陵点霞山庄的赵老爷子,他只收藏古剑,难道他要把那些古剑卖掉吗?”

  花含笑在心里猛啐了两口,但表面上还是笑眯眯地道:“是啊!”

  “太好了!”贴罕尔道,‘这样的机会,我们可不能错过,只有三天了,看来我们要同路赶去了。”

  花含笑只是轻轻地笑。

  贴罕尔醉迷迷地盯着万种风情的花含笑,心里不禁大笑起来,他眼神微漾,好!上钩了!

  他们一行五人,走出了古董店,贴罕尔道:“花小姐,鄙人也珍藏了一柄古剑,希望花小姐能帮忙鉴赏一番。”他说着从乌巴哈背上的大羊皮袋里拿出一柄裹在蓝布包中的短剑。

  他递给花含笑,道:“上辈人都说,这是一柄货真价实的前秦古剑。”

  贴罕尔一边说,一边倾身向前,蓝色的眼睛已喷出火辣辣的光焰,他那只握着短剑的手有意无意地向花含笑高挺的胸脯触去。

  花含笑一手拿着一只小包裹,另一只手正迎向短剑的剑柄,所以这时胸锨失去屏障,这样的机会,贴罕尔又怎会白白地错过。

  就在那只毛茸茸的手刚刚要达到目的的时候,却不能再前伸半分半毫。

  连贴罕尔自己都不知道,手腕上什么时候缠上了一道细麻拧成的马鞭。

  如蛇一般的马鞭接着从他的手上滑落,但贴罕尔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柄已被花含笑顺手抽出短剑已从他的脖领中掉落内衣里。

  贴罕尔大叫一声,跳起丈高,急忙解衣松带。

  那可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

  其实贴罕尔倒并不是怕短剑的锋利,而是另有其因。

  这时,路上已围上来许多人,他们不懂,当街脱衣解带是不是这西域人的家乡风俗?

  只听到风声摇动,一条又粗又黑的皮鞭卷了过来。

  这是贴罕尔保镖乌巴哈手中的皮鞭。

  粗大的皮鞭卷住了又细又小的皮鞭,乌巴哈的块头至少比殷老头大三倍。

  但却拉不动殷老头半步,也解不开缠在小皮鞭上的大皮鞭。

  两条皮鞭像拔河―样,绷得直直的,把贴罕尔和花含笑正好分到两边。

  花含笑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只是望着手忙脚乱的贴罕尔开心而又调皮地“咯咯”笑着,几乎笑得流出了跟泪。

  贴罕尔一脸苦相,孔少钱更围着他帮忙,乌巴哈正把力气加到十二成,但只见殷老头手腕猛地一抖,足有三百磅重的乌巴哈竟腾空飞起,跌出一丈开外。

  在场所有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呼,乌巴哈半边身子都跌得酸麻了,一条拿皮鞭的右臂根本就不能动弹。

  这时,花含笑跑到他面前,把他向上扶起,并且说道:“殷老头,你开玩笑太过份了。”

  殷老头也急忙过来,道歉道:“这位兄台,老朽出手重了,请多多担待!”

  乌巴哈气喘如牛,本来就很黑的面庞,已变成了酱紫色,表情仿佛就像斗败了的公鸡。

  孔少钱过来,一把把乌巴哈拉了起来。

  这时,贴罕尔已拿出那柄短剑,但他再也不敢递到花含笑手中。

  贴罕尔虽然一脸哭丧相,但并没有生气,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子,无论她和任何一个人开玩笑,那人都不会介意的。

  花含笑向他们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就跳上路旁的一辆黑顶蓬马车。

  在殷老头一声吆喝下,马车开始前行。

  贴罕尔大声道:“花小姐,你还没鉴赏这把剑呢?”

  花含笑探头笑道:“贴大先生,你玩了这么多年占董,你应该知道,有些古董上面沾满了毒,是看不得的,对不起,金陵城再见。”

  马车辚辚而去。

  一片红尘后面,贴罕尔惊讶地愣愣地站着。

  太不可思议了!花含笑连短剑看都没看,她又怎会知道剑上涂满了巨毒。

  这可是贴罕尔的家底,在假古董表面上涂满了一种毒,这种毒无色无味,当鉴赏人贴近古董仔细观察时,这种毒就会进入眼睛中。

  两三天后,眼睛就看不到光亮,而且毒性进入脑袋中,就会失去理智,非要用他的独门解药不行。

  那样这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会跪下来求他。

  但现在这一切都已成了妄想。

  花含笑的一席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贴罕尔足足呆了一刻钟,这位年岁不大的俏女孩居然有这样的神通,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

  他怀疑这个美丽的人儿是一个狐狸精,他一生伪造古董,一直用这个办法,从未被人识破过,这柄短剑,更是他得意之作,否则他也不会带在身边。

  这次中原之行,出师不利,不过,只要完全掌握、控制住这个美人儿,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所以贴罕尔还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而孔少钱却已看出花含笑是个危险人物,定是肩负着某种神奇使命,那个殷老头出神入化的功夫,更使他不由得想起两个人来。

  两个人是一对双生兄弟,都是失踪了十余年的江湖怪杰,都杀人如灭蚁的高人,他们就是殷姓,江湖人称魔手、鬼脚的殷盖天和殷盖地。

  孔少钱从没见过殷氏兄弟,但他却有七分把握,他只是不懂,这么两个危险人物,是被谁请出山的?

  他感已到前途的危难。这两个人是不可能就此罢休的,他们一定还有什么很厉害的后招。

  猛然间,孔少钱大悟!

  他在贴罕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贴罕尔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惊慌地跳到了乌巴哈身旁,从他肩上拽下了沉重的包裹。

  包裹里原来应该有的,已经没有了,不应该有的却出现在里面――一堆破砖烂瓦。

  金陵远郊的一个幽谷中。

  这里有一座典雅的山庄,长满青苔、挂藤的石墙隐藏在娑娑的丛林中,数枝迎雪早开的红梅,伸出墙外,冷艳凝霜,幽香袭人。虽是隆冬季节,门前一大片空场地上种着如毯一般的草坪,却青绿如翠,铺地似锦,衬出山庄大门的,富贵气派。

  ――这里就是点霞山庄。

  进庄后不远就是一间宽敞的大厅,玉栏银雕的走廓,厅内更显得清雅、富贵。中间是一张又长又宽的紫檀木条桌,四边墙边排着一圈铺着金丝贼的敞椅,朝南正中摆着一把古朴的太师椅,上面是淡青色的长毛毛毯,这是赵老爷子的位子。

  拍卖古剑就在今天。

  庄门口左侧的草地更是热闹,大大小小的轿子,各式各样的车,还有许多马匹、坐骑,仿佛这里是骡马坐具店。

  赵老爷子的亲随,人们都叫他孙老头子。

  孙老头子身材瘦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颗并不大的脑袋,顶在他的肩膀上,却显得那么硕大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岁数,就像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一样,他一双眼如针一般的细,也同样如针一般地刺人。

  孙老头子很少有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那倒不是他不敢抬头面对别人,而是那人根本就吃不消孙老头子如剑一般锐利的眼光,

  孙老头子今天虽然不招待客人,但却很忙,忙得比任何一个招待客人的人都忙。

  他已将庄内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一番,把来庄的客人的特征和特殊的言行举止都用心记下,这些情况一丝不漏地反馈到了赵老爷子的耳边。

  孙老头子今天穿的是织锦长袍,走起路来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告诉赵老爷子情况以后,他斜着眼纲纲在旁边看着赵老爷子的反应。

  他发现今天赵老爷子好像心绪不佳,浓眉不展。孙老头子知道赵老爷子是希望今天有一个人能出现,而这个人才是引起这次拍卖古剑的主要人物。

  那是一个令人心悸的人。

  大厅里空无―人,因为还没有到卖剑的时候。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擅自撞进来。

  负责招待客人的除了点霞山庄原有的人,还有的就是地处金陵本地的秦淮帮。

  秦淮帮新任帮主梅宜人,就是这次大会维持秩序的总招待。

  她长得很美,圆圆的大眼睛、挺直的鼻粱、一双微薄的嘴唇、高挑匀称的身材。但她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同她名字一样“宜人”,因为她从不言笑,脸上玲若冰霜,城中世子都称她“冰美人”。―秦淮帮闭门重整十二年,十二年中多得赵老爷子的帮助,这个人情梅宜人是不会忘记的。况且,她个人也非常敬重这位德高望重的赵老爷子,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劳。

  大厅内十二只火盆已经生起,滚滚热气在厅中翻动,尽管外面寒风呼啸,厅内却暖如阳春。

  开始有人捧着一个个锦布包来回于厅中,他们都是在梅宜人一眼不眨的眼光下做着这些事。

  今天赵老爷子将把他最珍爱的“鱼肠剑”当场拍卖。

  接着人们开始鱼贯而入。

  大厅中转眼间就挤得满满的,但赵老爷子却还没有露面,连孙老头也没有出现。

  没有人高声喧哗,人们只是在静静欣赏着那稀绝于世的神物。

  一座整玉雕琢而成的剑匣,放在桌面中间,美玉凹处霍然就是那把曾刺过秦皇闻名天下的短剑“鱼肠”。

  纯白的美玉,青碧的名剑,宝光灿灿,剑气凛凛。

  谁占有它,谁就可以坐上剑王的位子。

  惊叹和鉴赏只是一瞬间的事,接着人们开始激情高昂地谈着自己的高论。

  这时,梅宜人忽然用冷冷的语调高声叱道:“起价十万两黄金。”

  在一片嘘呼声中,谢紫玉已抢先第一个开口呼道:“十二万两!”

  他高度利用这十余天时间,已很顺利在金陵城中筹到一批巨款。二十万黄金大约一百二三十万银子,这也是他现在全部的家当。

  在人群最多的地方传出了一个美妙好听的尖声音,是香香在叫道:“十八万两,我要了!”

  没有人理会她。

  龙金瞪她几眼,他恨不得马上冲上去给她一拳,把她最美丽的鼻子打扁。

  他在金陵城已整整找了她三五天,却见不到一丝影子,现在她却在这里吆三喝四。

  龙金很气愤,瞪着带血丝的眼睛,憋住劲大叫道:“我开二十五万两。”

  他叫得比谁都响,可他现在却身无分文,他不是真的要买,而是要气气香香。

  龙金的话音才落下去,有一个闷闷的声音:“五十万两黄金,我要了!”

  立刻有人认出这个中年就是关外白老虎手下第一员大将单金刚。

  他的口气是那么肯定,仿佛已知道没有人能再有能力和他争了。

  场中一片寂静,好像空气都凝固了,这是因为人们的舌头都已僵硬了,一齐用诧异的眼光凝视着这位并不很熟悉的面孔。

  单金刚身上带着钱,而且还有后台;更重要的是江湖上已没有几个人能惹得起他这个后台。

  人们在惊诧的时候,又忽然威吓以另一个惊诧。

  那张放在大厅正位原本空空如也的太师椅。却不知在什么时候上面已多了一个老人。

  现在在大厅中的人,其中不乏江湖高手,但他们谁都不清楚赵老爷子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无声无息地出现。这样的事、这样的人,能不让人诧异吗?

  人们甚至比第一眼看见“鱼肠剑”时还要惊叹。

  赵老爷子面带微笑,仰坐在太师椅上,看上去似乎很疲倦。淡紫色的锦袍在太师椅中显得稀松散乱,一把雪白的胡须无力地垂在胸前。

  他在用眼光搜索着大厅中的每一个人。

  但转眼间,他失望了,他千方百计要找的那个人一直都没有露面。

  这次费尽心机公开卖剑,就是为引这个人出来。

  他不会来了!

  赵老爷子心口一阵心血翻涌,窒息般的难受。

  这个魔鬼,如果他还不出现,一切就迟了,他的平生心愿,他所受的一切委屈,将无人能理解。

  宿愿难圆,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定了定心,决定按第二个方案行事。

  赵老爷子斜睨了坐在远处椅子上的一个年轻人一眼。

  那位才是真正的买主。

  年轻人一身深蓝色长衫,秀眉高鼻,头带一顶飞檐公子帽,天诞饱满,双目灼人,俊美中不失威武之气。

  他就是近年来最令人费解的人物――柳双青。

  柳双青身旁还站着一个不大的少年人,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没有人去注意他,但他却要注意每一个人。因为他怕在这时碰见他不想见到的人――叶纷飞。

  这少年人自然是李乐。

  李乐把眼光看向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向他微笑了一下,他已知道这少年人是双青公子带来的。

  然后赵老爷子又把眼光望向柳双青,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对他充满了自信。

  这时柳双青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一下,然后用不太高但却能让在场每今人听见的声音道:“各位,请让在下打断一下。”

  所有的人都看向他,而柳双青却面向赵老爷子继续说道:“赵老爷子,请恕晚辈冒昧,想对这把名震天下的神剑,发表一下自己的浅见,希望老爷于不要见责。”

  赵老爷子也不懂他在搞什么名堂,只是点了一下头,道:“柳公子请不要客气。”

  这时场上的人才猜测出这位就是江湖上人们常常议论的柳双青。

  柳双青表示了感谢,然后才平声静气地说道:“鱼肠剑是古之神剑,亦是我炎黄子孙的骄傲,更是中华之魄宝。今日虽得幸会,以价论剑,皆明之珍贵。但真正说起,它却是无价之宝,晚辈不敬.请老爷子不如把这次盛会改为鉴赏聚友盛会。以免世人议论赵老爷子为富贵而把珍藏国宝易手他人,使天下人取笑,尤其那种以万金巨款借以炫耀财力的卖弄是极不可取的。”

  他的一番话刚落,场中就是一片骚动,似乎要出现大风大雨。

  单金刚身边的是第一个跳脚开骂的。因为他认为没有人敢和他们“斗”了。

  而龙金却为柳双青大声叫好,他没有钱,买不成剑,当然也不希望别人买去,帮柳双青这个人情不能不做。

  赵老爷子也没有想到柳双青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他微闭双目,仿佛在静思。

  大厅中好像开了锅的汤,沸沸扬扬。

  这时有一个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柳公子,你这一席话说得好!”

  声音并不很响,但却能压住场中所有人的声音,使每个人都有清清楚楚地听见,随着这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大厅里突然散发出一股令人心醉的芳香。

  赵老爷子睁眼望去,不由得惊呆了。

  一位艳丽佳人已走进大厅,她就是花含语。

  也就是李乐认识的语儿。

  一头似刚沐浴后瀑布般披下来的秀发,用一条紫色的绢带缠着,更显得妖艳诱人。

  她身后跟着干瘦老头“魔手”殷盖天,殷盖天虽然还是那个模样,只不过手上多了一口沉重的箱子。

  “花小姐!”

  “语儿!”

  她的名字不只一个人惊呼出口,谢紫玉、龙金,还有那个贴罕尔他们都是异口同声地惊呼。

  最吃惊的当然是贴罕尔和乌巴哈,他们没有料到花小姐居然还会在这里出现,太妙了,不过,这里不便下手,但被她骗去的珍宝却一定要夺回来的。

  赵老爷子心头也是一震,这样的丽人,的确是世间少见;而且他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感觉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而且前这位却是更年轻更美丽照人。

  “花小姐”的惊呼声,就像一股强劲的春风吹过他象死水一般的心田,使他难以平静,且又惑不解。瞬间,赵老爷子的思想超越时空,已逝去的可怕记忆被忽然唤醒,叫他震颤不已。

  赵老爷子睁大眼睛镇静地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花含语也不管大厅里的男人和女人用什么目光和表情在看着她,只是盈盈一笑,腰肢微动,已到了置放各种名剑的宽大桌子旁。

  她仔细地观察着桌上的各代名剑,全神贯注地审视着。黛绿色的貂皮大衣从肩上轻轻滑下,露出了雪白如玉琢似的―段颈项。

  场中的人不但在看着美人,而且都在盯着殷老头脚下的箱子,尤其是谢紫玉、龙金和贴罕尔三人。他们的心在急剧地跳动,他们都认为那口箱子中装得是自己的珍宝。

  站在赵老爷子身后的是一个年轻人,他也同样为花含语的出现而惊呆了,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注视着场上的每一个人的表情。

  这个年轻人既不胖,也不瘦,一脸严肃之气,如鹰一般的眼神刺得人浑身不舒服。

  他发现场中的几个人面呈现戚色,寒着脸盯着花含语,好像她是一头来自深谷的猛兽。

  年轻人为花含语美丽的容貌而深深地吸引,同时也为她的安全而深深感到担忧。川南寒冰堡和西北铁龙门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之辈。

  那人是朝殷盖天走去的,走到面前就伸手去提地上的那个箱子,但箱子却仿佛焊在地上一般,这大汉呲牙咧嘴,而那子却是纹丝不动,另一个大汉又冲过来,准备相助,手刚一伸出,已被一根以细又柔的皮鞋缠住。皮鞭并没有停下来,只见殷老头手腕一抖动,皮鞭又绕在第一个大汉的手腕上。

  人听殷老头一阵“嘿嘿”的怪笑,那两个大汉已飞起三尺多高,向后跌出足有两丈之远。

  秦淮帮帮主梅宜人这时才注意到这位不起眼的老头。又美又圆的眼睛在对方身上扫来扫去,可惜她年岁太轻,根本认不出这位曾名震天下的人物。

  她是今天大会的总招待,对这场纠纷总不能置身事外,于是冲过来高声道:“这里是点霞山庄,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两个大汉犹豫了一下,恨恨地退了下去。

  站在谢紫玉身后的蒋雄,自从在船上见过殷老头后,一直气不过他倚老卖老,恃技欺人,这时又见到那口箱子,更是早已按捺不住,今天仗着已方人多势众,他一定要大显一次威风,让这老不死的丢丢脸。

  于是他大叫道:“贼赃俱在,休想抵赖。万两黄金易得,只怕我的兄弟不愿意。”

  他“唰”地一下,从衣衫内处亮出一把明闪闪的钢刀。

  人群又开始骚动。

  谢紫玉不但不出声阻止,反而站到了一旁。

  他当然真的很介意那笔珍宝,但他更想以此为媒介,来结识花含语,所以现在不愿贸然下手。

  谢紫玉故意让蒋雄发难,自己相机行事,因此他不动声色,屏气敛息。

  龙金就不同了,他巴不得天下大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从中捞到好处。

  他是大西北的黑道祖宗,这种黑吃黑的事,几乎是铁龙门的专用手段,所以他现在的心境和别人的不同,此刻只有高兴,而无担心。

  铁龙门虽然财大势广,他也不是一点也不在乎那几百万两的珠宝。但与上百万两的银子相比,他现在更想要花含语这个人。

  当时他在铁关镇丢宝,就派许白尘回头。他的人还没进中原时许白尘就已召齐了三十名一流高手跟了过来。

  就在昨夜,他们看准了行头做了一票,把秦淮帮的总舵洗了一遍。虽然伤了几个人却得到五万多两黄金。真可谓收获不小。但时间太急,到现在黄金还没有脱手,所以他现在口袋中还是一毛没有。

  龙金现在心安理得的,不慌不忙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梅宜人对蒋雄十分恼火,昨夜总舵被抢,不但丢失了五万多黄金,而且还死了五位兄弟,她深信这种缺德事正是蒋雄之流所为。刚才自己以帮主身份份维持秩序,这个匪盗似的壮汉竟不予理睬,不禁怒火中烧。

  她走到蒋雄身后,乘其不备,出手如电,一式“反手覆云”把蒋雄手中的钢刀卸了下来。

  蒋雄愣了一下,立刻要翻脸,虽然梅宜人是乘他不备,但丢了刀也是极不光彩的事。

  他刚要挥拳抗议时,忽然发现他身边至少已围上了二三十号人,每个人的眼光都带着火药味。

  蒋雄知道这帮大汉全是秦淮帮的,他们全都会因为梅宜人的一句话去做任何一件事。

  蒋雄冷哼一声,道:“好,算你狠!”

  梅宜人还没开口,殷盖天已怪叫道:“梅帮主好快的手法,没未了你父母的名声,可老头今天也不买你这个人情,就凭他手上那点玩意,想吓唬我殷盖天?”

  场中开始混乱了,他们都是常在江湖上走的人,虽然不认识殷家兄弟,但至少都听过。

  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怎会到了这里?是不是又要发生些什么流血的事了?

  殷盖天手中的皮鞭被内功一下子逼得笔直,他大声道:“老子重出江湖,就要见个真章,有谁不服气的,尽管站出来……”

  “殷老头,不要说了,事非自有公论!”

  花含语还在鉴赏着那些宝剑,头也没有抬,一句话打断了殷盖天的话,殷盖天的皮鞭又忽然软了下去,像做错事似地垂下头。

  赵老爷子十分惊诧地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似乎看出了这主仆二人之间的蹊跷,这是两个品格截然不同的人,不知是为什么,命运把他们安排在一起。

  他知道这个女人要找他的茬了,花含语眼中藏着的某种东西,是躲不过这位在江湖上闯荡了一辈子的赵老爷子。

  果然,不多时,花含语睁大眼睛,激动地道:“赵老爷子,你集一生精力,倾全部财力攒了这些各代名剑,不使中华祖先之心血所成的至宝流失散落于民间,这也是在青史上留下一道永垂之笔。然而,小女子只是不懂,你老人家为什么视毕生心血结晶如草芥一般,邀约这些只知牟利,只知赚钱,只知铜臭的商人,云集一堂,奢谈剑道,简直是对素有君子之称的剑器的亵渎。”

  赵老爷子不由得双眉抖动,眼中精光暴射。

  花含语和花含笑是―对孪生姐妹,花含语把谢紫玉的珍宝弄到手后,就马不停蹄,一气北上,在铁关镇终于碰到了龙金。

  在铁关客栈表面上先冷冷静静,然后突然袭击,又把公孙岳和君香香刚刚到手的龙金的钱财洗劫一空。

  而花含笑则盯上了贴罕尔和单金刚。

  贴罕尔的钱是骗过来了,虽然常在中原行走,但要对付他这种人却也容易。

  但这个单金刚却是一个老奸巨滑的人。花含笑连他带来的钱放在什么地方都没查出来,但总算是查出来单金刚的后台除了关外牧场的主人白老虎白无敌外,还有一个,而且他来金陵的目的,还不止是为了买几柄古剑。可那个后台是什么人,她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场中的人并不知道她们是一对姐妹,所以都以为她这一席话是针对自己的。同时他们又都知道这个奇女子的道行之大,可谓手眼通天,既被他指责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只好干瞪眼,不知如何还击。

  赵老爷子半闭着眼,胸前飘拂的长髯在颤抖。

  “不,这位小姐。”柳双青纵身站起,有些事他是不能讲,而且他也同样不知花含语她们姐妹俩搞的事情的真正缘由。

  李乐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不能站在谢紫玉他们那一边,帮着别人欺侮语儿。

  但柳双青还是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

  柳双青很佩服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孩子,她不但有这份胆量,而且更有这份至诚之心。

  柳双青平静了一下心情,才道:“赵老爷子德高望重,一辈子视钱财如粪土,他这样做,绝不会只是单单为了钱财,请小姐不要误解。”

  花含语看了看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她知道他就是近来风传最盛的柳双青。

  她觉得自己这样做,从某种角度上,也是为了成全他。没想到他丝毫不领这份情。

  这时,赵老爷子半闭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虽只短短一瞬,却已分别扫视了厅中各种人物的情态,他特别注意花含语和柳双青两人。

  场内一片寂静。

  大厅的主人开口了:“花小姐,老朽真诚感谢你的一片好意,不过垂暮之年,已无心留意身外之事,今日所来山庄的各位朋友,皆为贵客,这一点想花小姐定可体谅,恕考老朽动问一句,花小姐山庄之行,所来为何?”

  花含语轻轻的,冷冷半一笑,道:“请教赵老庄主,古剑二神,究竟花落谁家?”.

  所有人都是惊诧异的表情,迷惑不懂,显然大家都不知道花含语这番话中的含义。

  语出惊人,全场哑然。

  但赵老爷子却是象被人当胸捶了一拳一般,颓然瘫倒在太师椅上。

  花含语这句话就是对他讲的,所以也只有他才真正知道对方这句话中的意思。

  但这只是一瞬间,还没等赵仙笛伸出手来扶他,赵老爷子已重新坐直身子。

  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了花含语一眼,心中有无限的话都堵在咽喉处说不出。

  他忽然从心底感觉出有一层可怕的阴影笼罩着他,对方那句话中所提到的“古剑二神”与自己的一生,有太多的风风雨雨。

  他感到这种恐惧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这时李乐悄悄地问双青公子,道:“她说的‘古剑二神’是什么?”

  柳双青皱皱眉头,道:“我也不很清楚,想必是传说中的两个神仙!”

  “我看不是!”李乐冷冷道。

  “为什么?”双青公子问道。

  李乐道:“一定是什么物件,不可能是神仙或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双青公子睁大眼睛道。

  李乐解释道:“你没听语儿说‘花落谁家’,这就表明这是物件,如果是人或是神仙,有叫花落谁家的吗?连这点知识都不懂,看你一定是个不好好念书的人。”

  双青公子被他讲得无话可说。

  这时终于有人开口问道:“请问花小姐,什么是‘古剑二神’?”

  花含语平静的口气,道:“古剑二神就是中原铸剑史上最辉煌的两柄古剑――名传天下的‘干将、莫邪’。”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干将莫邪就是古剑二神。

  李乐叹道:“原来就是干将莫邪,我还知道这两把剑其中一把被一位姓花的老前辈收藏的……”

  他后半句话刚讲出口,嘴巴就被双青公子捂住了。

  双青公子轻声道:“在这里千万不可乱讲。”

  李乐掰开他的手,忽然惊道:“我想起来了。”

  “你又想起了什么?”双青公子道。

  李乐道:“那位老前辈姓花,而语儿也姓花,这就很可能说语儿是那位花老前辈的后代,难怪她要找剑呢?”

  双青公子冷冷地道:“谁要找剑?”

  李乐立刻道:“大家都要找!”

  “你也要找这两柄剑?”双青公于奇道。

  “为什么不找?”李乐道,“我不但要找,而且我还要比别人先找到。”

  双青公子嘿嘿地冷笑了两声。

  李乐气道:“我这就去问语儿,问她是否看见这两柄剑!”

  但不等李乐去问,已有人高声叫道:“花小姐,你知道这两柄剑在什么地方吗?”

  可见李乐刚才说的不错,大家都在找这两柄上古神剑,而且比李乐更心急。

  “那就请问我们尊敬的赵老庄主吧!”花含语冷冷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赵老爷子颤抖着,咳喘起来,他两眼闪着从未有过的精光直视着花含语。

  有人开始打起唿哨,大家期待的却是花含语这么一句意料不到的冷冰冰的答案。

  赵老爷子突然把一双精光四射的眼光扫向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其声若洪钟,久久在大厅内回荡。

  “花小姐,老朽很佩服你的江湖阅历,但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恕老朽记不大清楚了……”

  赵老爷于的话音未落,场内便掀起了狂风骤雨,人们在喊叫、在争论,甚至在咒骂。

  干将、莫邪两柄神剑,已使所有的人陷入疯魔之中。

  赵老爷子脸色凝重,忽然拍案而起,至关重要的时刻到了。

  会场上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连人的心脏在肚子里跳动的声音似乎也能听见。

  赵老庄主郑重地道:“感谢各位一路风尘光临鄙庄,老朽特设薄酒,将为诸位摆宴三天。”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鄙人老矣,风烛残年,而且又是孤身一人,近来更是为病魔所缠,本来想借这次拍卖,以便让点霞山庄的藏剑能为江湖争光,使其发扬光大,这也算是鄙下了却夙愿。本来早就想金盆洗手,但因夙愿未了,现在老朽老矣,自知黄泉路近……”

  赵老庄主讲到这里,声音哽咽,场中的人也为之耸然动容。

  “这位是柳双青柳公子,这位是秦淮帮新任帮主梅宜人小姐,是老帮主梅中雪的掌上明珠。”赵老爷子朗朗道,“他们两位,人品素来为老朽称赞,老朽亦放心他们,所以现在特将山庄所藏拜托二位照管了,老朽从此以后退出江湖,今日当众向各位特此相告。”

  这时的赵老爷子已和刚才判若两人,满面红光,声音洪钟,大有一代剑王的气概。他的话掷地有声,一锤定音,全场为之骇然。

  梅宜人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双腿一屈,跪在赵老爷子面前。

  她声音呜咽,但声调却异常坚定地道:“梅宜人发誓,赵老庄主的珍藏名剑,胜于宜人性命,梅宜人绝不负赵老庄主所托。”

  而柳双青却还在愣楞地站着,他更是没想到赵老爷子会当众作出这样的决定。

  他和赵老爷子接触时间不长,他对赵老爷子的了解就如赵老爷子对他的了解一样,都不是太深。

  赵老爷子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不懂,但他更多的却是感激。

  这时也不知是谁在场中奸笑一声,道:“就凭秦淮帮也能保护得住那柄宝剑?”

  梅宜人立刻跳了起来。

  她不但是冰美人,更是火爆脾气。

  她当然明白这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昨夜搅总舵的人莫非和这个人有关系?

  但厅上一片人群,除了晃动的人头外,根本看不出是谁叫的这一声。

  昨夜的事梅宜人没有向外透露一点,但她知道在场的人至少有一大半知道了。

  有人的总舵都随便被人挑了,这样又怎能担起保护重宝的任务?

  这一点谁也不得不承认。

  场中开始有人哄笑起来。

  花含语抢先一步,走到场中心,一招手,殷老头已走了过来。

  花含语道:“梅小姐,不用担心,那位劳神的朋友也不用操这份心,昨夜秦淮帮丢失的东西全数在这里,一个也不少。”

  殷老头把箱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单手一拍,箱子已爆开,满箱子的黄金,金灿灿、黄澄澄的耀眼,更使大厅显得金壁辉煌。

  当人们的注意力在满桌金子上时,花含语已和殷老头静静地挤出人群。

  “花小姐!”

  梅宜人这时才想起这位大恩人。

  人们看见殷老头躬着身子,象来时一样,随着主人那阿娜多姿的身影步出大厅。

  黑色的马车在雪夜中奔驰,穿过竹林,进入了如锦的草坪。

  今天是二月初五,离卖剑那一天,已过去了三天。

  现在家家户户都在一片喜气洋洋过年之中,只有这里,依然是那么冷静,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另一番天地。

  这里是点霞山庄。

  点霞山庄已无往日的热闹,不知是赵老爷子金盆洗手的缘故,还是他根本就谢绝一切来客。

  马车在石墙外霍然停下,花含语从车上跳了下来,径直上前而行,踏上大门前地石阶。

  今天就她一个人,殷盖天没有跟来,她身穿一套淡黄色的织锦棉袍,很像一个大小姐踏雪寻梅的样子。

  沉重的大门在一阵吧叩声中,“吱吱呀呀”地打开了一条缝。

  开门的也不是别人,而正是孙老头。

  孙老头探出头来,一双小眼如磁般刺人,他没有露出让客人进门的意思。

  那天在大厅上花含语没见过他,所以急忙以啼莺声地道:“我叫花含语,特此给赵老爷子拜年来了,请你老人家帮忙通报一声。”

  孙老头“嗯!”了一声,终于还是打开了大门。

  “请花小姐进院稍候,不知老主人能否相见,他已与外界断绝一切来往。”

  孙老头道。

  说着他摇摇晃光地走向大院边侧通向正厅的长廓,还一边摇头叹息着道:“唉!若是往年,这时早已车如流水马如龙了!”

  孙老头嗓音干涩,流露出对昔日生活的无限眷恋。

  花含语听着,却不敢接口。

  她未来之前就早已知道这个孙老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但确切的底细除了赵老爷子谁也不知道,就连赵老爷子的养子赵仙笛也不例外。

  花含语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藏在这里度日?他和赵老爷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寂寥的大山庄已无―人在外面走动,就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死气沉沉地透着古怪,而在花含语眼里看来,它的主人更是处处透着古怪。

  偌大的山庄,居然空无一人,庄丁、剑客们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花含语外表似乎漫不经心,暗地里却认真观察起来。

  她对那枝伸出墙外的红梅格外感兴趣,透过茂密的梅林,可以隐约看见如剑刺青云般的高耸危楼。

  那里是山庄主人起居的地方。

  孙老头久久不回来,花含语只好顶着风雪在院里转来转去。

  山庄的主人真的断绝一切尘世间的俗事?花含语笑笑,她这次冒风雪而来,就是为了探一下有关两柄神剑的下落,和“五金刚”的来历,也顺便熟悉一下江湖上盛传的深不可测的点霞山庄。

  “五金刚”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五柄古时名剑。

  在前三天前,赵老爷子拍卖的“鱼肠剑”就是“五金刚”中的一柄。

  花含语绝不能放弃这个线索。

  “五金刚”和“古剑二神”关系着她亲生父母的血海深仇。

  花含语心中涌起一阵阵思亲之悲。

  这时孙老头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花含语面前,他脸上毫无表情,声音还是干涩的。

  他道:“花小姐,主人有请!请到还心楼!”

  “还心楼”是赵老爷子的日常起居之处,除了孙老头,外人很少能进去的。

  楼很小,但造得很高。高得足有五六丈,小得只有三间房子,其中一间内火盆窜舌,温暖如春,地上铺得是波斯地毯,家具全是一色桃心木制成的极典雅式样,精美绝伦,再上一炉极好的印度神香,在缕缕清烟中,令人有宛如置身宫廷琼阁的感觉。

  花含语暗赞一声,果然不愧是威震江湖三十年的一代剑王。

  正厅中挂着一副绢裱写意,画的是老树风雪梅香,而且上首处还有一首题诗:砚水生冰墨半干,画梅须画晚来寒。

  树无丑态香沾袖,不爱花人莫与香。

  花含语站在画前,仔细口上,论整顿邮什么似的,但又无法确切说上来。

  这种感觉真的是很难受,但忽然间她又笑了,因为她想起了陶潜的一句话:“此中有真意,欲辨已主忘言。”

  她笑着把目光从画上移开。

  古玩曲形上,除了一些古董之外,只有一柄小小的剑,金光闪闪,那是赵老爷子当年亲手制作的,但不知为什么剑身却是断的?

  花含语正疑惑时,就听到身后传来声响。

  一声轻咳,赵老爷子从内室步出,步履缓慢,比上次更显得老态龙钟。

  他看到花含语,轻轻地一笑,抚一抚银白的长髯,说道:“新春伊始,花小姐就冒风雪驾临寒舍,老朽真是不胜荣幸之至。不过,老朽已是世外人,客来客去吾何较,山静山深事亦无矣!”

  说完,他双目微闭,端坐在一把紫檀木太师椅上,修身养性起来,再不看花含语―眼。

  花含语心思何等敏捷,微微一笑,立刻道:“香光居士当年弃官隐居,但终于还是拗不过尘世间的俗事,出任泰州知府,最后不好了结。况且太上黄庭内经纵念了一千遍,还不是‘一卷黄庭看未了’,又落进‘紫藤花落乌相呼’的凡境中。”

  这时赵老爷子低垂的眼帘微动,但还是没有睁开那双看尽人间事的老眼。

  花含语又紧接着道:“几十年来,幽幽花魂,盈盈剑光,在人间飘来荡去,几经易手,‘五金刚’时隐时现,山虽静、山虽深,但现在又岂能轻易到得了?”

  花含语双眼直视着赵老爷子,面部表情极为复杂,现在连她自己也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态,既像一个猎人,又像一匹恶狼。

  赵老爷于的内心似乎因为她这句话而受了很大的震动,他极力地压抑着自己,扶在太师椅上的一双青筋毕露的大手在微微颤抖。

  他终于抬起头,凝视着花含语,面孔痛苦挛地颤抖了一下,象发现了什么,站了起来,又颓然坐下,连茶几上的茶杯都碰到地上,摔得粉碎。

  孙老头疾步上前,瞥了花含语一眼,弯腰拾起碎杯片,然后又换上两杯香茗,慢慢退了出去。

  赵老爷子这时长叹了一声,用一种好似从一个极深的幽谷传到这里来的声音说道:“花小姐,你使老朽想起一个与你同姓的人来。”

  花含语缄默不语,良久,才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道:“赵老庄主,请你告诉我,你是否见过‘五金刚’中的每一把?”

  赵老爷子冷峻地看了她一眼,万想不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

  “花小姐,老朽请你先回答一个问题,你的父母亲是不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剑中仙花天雨和甘慧竹?”

  他睁开双眼,精光四射,一扫老态,满怀希望地紧盯着花含语,唯恐错过她刹那间的表情变化。

  花含语站起身,避过去;不愿正视对方。隔了许久时间,她忽然回过身,掌心中托着一柄无鞘的短剑。

  她不答反而急声问道:“赵老庄主,我手这柄短剑,你是否见过?”

  赵老爷子的眼睛一接触到这柄短剑,立刻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再也不能移开半分。

  梦里寻她千百度,现在不正在眼前吗?

  花含语手中的短剑就是“五金刚”中的“莫邪剑”。

  赵老爷子热血奔涌,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他地站了起来,伸手就去抓那柄“其邪剑”;动作迅疾,快如闪电。

  花含语仿佛早就有所防备,腰肢轻动,一扭身闪避过去,纤指一翻,那柄“莫邪”短剑,立刻消失在她衣服里。

  赵老爷子瞪着看着他真想扑上,把那柄短剑放在自己手上仔仔细细地抚摸,这其中有多少的感慨?

  眼前这位美女,她到底是什么人?赵老爷子的心在怦怦地跳,二十年了,失踪近二十年的“莫邪剑”又重出现在他眼前。

  他幻觉中那早已逝去的火葬花天雨的惨景,又浮现在心头。

  他在心里默默褥告,赵月明,千万不可由你自己的一时谬误,而使二十年的复仇准备毁于一旦。’

  他呆立在当场。

  也许是因为思想的极度紧张,再加上年老体衰,一代剑王竟支持不住,一下于摔倒在地。

  廉颇老矣!’

  多少高手想打倒而又无法打倒的一代剑王,居然自己摔倒。

  时间是无憎爱分明的,人生也是无情的。赵老爷子虽然还是剑王,其实却也是一位平凡的老人。

  孙老头像幽灵般闪进屋来,忙将老主人扶起来,细小的眼睛里放出阵阵螫人的寒光。

  花含语也急忙上前,帮助赵老庄主半躺在太师椅上。

  “花小姐,老朽没事的,只是因为今天太高兴了。有些事是回避不了的,既是现实,又是恶魔,是你使老朽从梦中苏醒过来。”

  赵老爷子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口气中还是很兴奋的,他接着道:“孙老兄,你去把两位‘金刚’请出来,让花小姐好好看看。二十年了,也该有个了结了,人总不能在一场恶梦中悄然逝去。”

  花含语并不完全明白他的话,但她没有开口去问,而是静静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不知何故,她感到自己双目泪光盈盈。

  多年养成的习惯在作怪,让她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所以她三番五次地试探着对方,但现在她再也不愿将眼前这位皓发如雪的老人视如仇敌。

  还带着体温芳香的短剑“莫邪”短剑放在了赵老爷子手中。他惊喜交加,双手颤颤巍巍。

  这是时一柄无鞘的短剑,剑刃上有一个小米粒般的缺口,剑心槽上仿佛还有一道血迹。

  赵老爷子眉头在闪动,目光在这柄短剑上足足盯了一盏茶时间,似乎陷人了探深的回忆。直到孙老头走到他面前,才将他惊醒。

  赵老爷子拥有“五金刚”中的“鱼肠剑”,而且还有一柄“巨阙剑”。

  “巨阙剑”不但没有巨大的样子,而且看起来仿佛比“鱼肠剑”更短、更窄。

  赵老爷子双手捧着这三柄剑,又仿佛陷入了深思中。最后才长叹一声,好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天雨,这就是你的那把剑啊!”

  他转过脸,对孙老头道:“把楼门关好,不放任何一个人进来,除了柳双青例外,我要和花小姐长谈。”

  他脸上显出红光,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几岁。

  孙老头这几年从未见过赵老爷子有如此高兴的时候,于是也放心地离去。

  房门关上后,赵老爷子把三柄剑递给了花含语。

  花含语盯着手上的剑,心中却是一片空自。此时,她的心正悄悄地跨越多少年来那道虚幻的墙。

  赵老爷子非常喜欢花含语,不管她是敌人还是友人派来的,他都不能摆脱这种挚着的感情。

  他敢肯定,她就是花天雨和甘慧竹的后代。花含语没有抬起头,她感到自己的头现在变得特别得重,好像脖子已无力再支撑了。

  她娓娓动听地道:“赵老庄主。你老人家就是当年江湖上‘三剑侠’之一,能否让小辈长长见识,告诉我你保存这两柄剑的来龙去脉和‘三剑侠’的一些事。”

  “花小姐,看来不讲给你听,你今天是不会走的。好吧,老朽现在就据实相告。”赵老爷子的心情好像非常地兴奋,语气也开朗了许多。

  他接过花含语捧起的茶杯,呷了几口,然后放回桌上,瞥了花含语一眼,最后才深沉地叙述道:“花小姐,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剑仙花天雨同老朽都是当年铸剑大师司马锤的徒弟,老朽痴长几岁,添为他们的大师兄。先师仙去后,我们几个师兄弟共同继承了师钵,得到许多先师集攒多年的名剑。”

  “但这只是你们两个人。”花含语道,“赵老庄主是不是还有一位师兄弟?”

  “不错!”赵老爷子把头仰靠在太师椅上,双眼盯着房顶道,“我们本不止三个师兄弟,应是四个,但那最小、也最聪明的小师弟,却被一个面善心恶的小人陷害,被先师逐出师门。”

  “那个小人是谁?”花含语道。

  赵老爷子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后来我们三兄弟艺成闯荡江湖,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声,就被江湖朋友称为‘三剑神’。”

  他把眼光转到花含语脸上,一字字地接道:“我们中的老二,就是当年名震江湖的‘剑神’周森。”

  花含语只是在听着,赵老爷子仿佛有些失望,他想见到的不应是这个平淡地表情。

  他不禁叹了一声。

  花含语见他声音苦涩,于是又把茶杯递了过去,并且插话道:“你们那时就有‘五金刚’吗?”

  赵老爷子喝了两口茶才道:“没有,我们那时只有四把,本来是我们兄弟四人一人一把,但小师弟既然出了师门,所以我这个大师兄才多了一把。”

  “以剑为友,为剑坛三友,江湖所谓‘三剑侠’盖出于此。”赵老爷子道,“五金刚以‘巨阙’为首,所以老朽拿的是‘巨阙剑’,周森拿的是‘纯钩剑’,而天雨拿的就是这柄‘莫邪剑’。‘鱼肠剑’本是四师弟的,被先师追回后,就留在老朽这里。”

  “这五柄本是春秋时赵王所造,赵王允常令欧治子铸剑有五,巨阙、纯钩、湛卢、莫邪、鱼肠。这五柄剑中只有‘湛卢’是长剑,其他四柄皆是短剑。”

  他叹口气,喝了一口香茗,继续道:“听先师说,这把湛卢剑早在五十年前就丢失了,具体情况先师他老人家又不愿多讲所以老朽对湛卢之事也不甚了了。”

  花含语听得点点头,不禁问道:“你们‘三剑侠’和‘古剑二神’有关系吗?”

  “有!当然有。”赵老爷子一提到“古剑二神”就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他道:“二十年前,天雨在无意中发现了古剑二神中的‘干将’,然后我们就千辛万苦寻找另外一把,后来皇天果然不负有心人,天雨终于在一座铁器铺找到了这柄正准备下炉化水的‘莫邪’,真是天幸之。但因为这两柄神兵使得他家破人亡。”

  花含语只听得浑身一震,心中狂跳不已。

  历史虽已经过去,但历史终归是事实。

  有些事实并不为世人所知,如果想要知道它,只有用上全部的心思及时间。

  赵老爷子把这段从不叙之于人的历史讲了出来,他的声音已有些硬咽。

  而花含语正是要知道这段历史,所以悲痛追问道:“后来怎样?”

  赵老爷子继续道:“也是因为这两柄剑,在江湖上引起一段不小的风波,但它们的主人是三剑侠,别人即使眼红,却也没有法子,后来天雨因听周森的唆使,准备把这两柄古剑借给一个西域来的人,当时我知道后极力劝阻,结果两人发生争吵,当夜不欢而散,没想到就在那天夜里发生了惨事,天雨一家惨遭横祸,一把大火把他的家烧得干干净净,一家大大小小,主仆十四口人没有一个生还,但人们在后来清点时,一直没找到天雨师弟的妻子甘慧竹的尸体,那时,她已身怀六甲。”

  他一口气讲完这段历史,仿佛显得有些疲倦,长叹了一声后,半躺在宽大的太师椅中。

  花含语从他的表情和语气看出,当年赵老爷子和花天雨两人之间发生的绝不是一般的口角。

  花天雨是花含语的父亲,她不能不详细地了解这段历史,所以又追问道:“当年花……天雨与赵老庄主是不是发生了争持?”

  赵老爷子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你说得不错,那时老朽也很气盛,为此事我们从口角终于反目。”

  他说着手指了指借桌上的那把断剑,又接着道:“这一把叫‘塔愁’,是那时炼得最得意的一柄剑,能起出这个名字也就想像出当年老朽的心高气盛。后来,老朽把这剑送给了花天雨,以结我们兄弟之情。”

  “它断了是因为花天雨吗?”

  赵老爷子再点头道:“就在那天,我们都红了眼,但双方打到第四十一招时,大家又同时都明白,这样打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他连当时打了几招得清清楚楚,可见对此事的记忆极深。

  可赵老爷子苦笑了一下,接道:“花师弟当时拿出这把莫邪劈断了堪愁短剑。所以莫邪剑上也留下了残缺,老朽当时羞恼至极,拾起这把剑就离开了花家。可万万没想到因老朽一时独断气盛,却造成了……”

  他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花含语了解他的心情,强忍住自己的悲伤,道:“所以江湖上都认为是你害了花天雨,是吗?”

  赵老爷子的眼里已充满了泪水,他唉声道:“是我……是我害了花师弟,要是那天我能心平气和地跟他好好谈一谈,也许不会发生这种惨事了。”

  花含语默不作声地望着对方,眼中也是盈盈的泪水,但泪眼深处却含着凛凛精光。

  两人都沉默,四周静得呼吸可闻。

  花含语终于先打破沉静,又急急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老朽内心深处深深地自责,但为了追查凶手,就径直去找周森,但周森整个人却从此在江湖上销匿迹。”赵老爷子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恨恨地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周森,也一直在等本属于天雨师弟的这柄‘莫邪剑’。’

  只有他们,也许是追查当年纵火凶手的唯一线索,为老朽洗清当年的冤屈。”

  赵老爷子哽咽着总算把话说完了,早巳老泪纵横,好不凄楚。

  花含语同样也是泪光莹莹,但内心却是十分综乱,复杂,这段历史疑案虽然一时还无法弄清,但父母大仇却是时刻未敢忘怀。

  不过,她现在总算弄清一点,就是当年江湖上的“三剑侠”并非杜撰,那么那个周森又是谁呢?

  “赵老庄主,请你告诉我周森到底是何许人?”花含语觉得这个问题是很重要的,“为什么江湖上没有此人的传闻?”

  “当年‘三剑侠’就是‘剑仙花天雨’和老朽‘剑王赵月明’,还有一个就是‘剑神周森’。”赵老爷子双目精光外射,一宇一字地道,“这个万恶不赦的‘剑神’周森,他出身武林世家,随先师又练就了一身上剩剑法,而且对剑道有过人的悟性,但他心地太坏、太毒,为达目的,不择任何手段,可以牺牲一切……”

  他说不下去了,胸口起伏鼓荡。

  花含语强抑自己激动的情绪,朱唇启动,轻轻问道:“纵火就是他吗?赵老庄主已有证据?”

  赵老爷子愤恨地道:“证据不足,当年一把大火全烧光了,根本查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只有等了自己露面,再算清这笔帐,当年就是他鼓动天雨师弟借剑的,但以此人心性来看,他根本就不可能是诚意借剑于人,这其中一定有还藏有什么阴谋。”

  “赵老庄主为什么这样肯定,凶手就是他?”花含语觉得对方的解释不够充足。

  赵老爷子道:“你可知道江湖中一直有个忽隐忽现的人物,江湖上都叫他剑魔?”

  花含语当然知道,只是不知这个剑魔和周森有什么联系?

  “以老朽和他多年周旋的经验来看,剑魔就是周森。”赵老爷子冷冷地说出这一句话。

  花含语愣住了,她心中仿佛忽然出现了一片空白,默默地把丝绢递给了满面泪痕地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接过花含语递过的丝绢,擦了擦泪水,又还给了花含语,但眼光仍停留在她的脸上。仿佛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若是天雨师弟的儿女还活在世上,也该这么大了。”

  花含语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可名状的滋味。

  这究竟赵月明假惺惺伪装的同情、忏悔,还是真情流露呢?

  瞬间,她收住心神,对这个在心里默默了诅咒了二十年的仇人,不能以信。

  即使了有那种悲伤,也是因为谋财害命,心有余悸。

  花含语眼中慢慢闪出烈火般的光芒,她更加仇恨这个伪君子,但眨眼间,她的眼光又消失了,她不能太冲动,复仇的计划刚刚开始,“古剑二神”还没有露面,而且即使现在杀了赵月明,也逃脱不了孙老头的手掌心。

  况且她根本没有任何胜算,能杀得了眼前这位被称为一代“剑王”的赵月明赵老爷子。

  ,

  这是她自己为自己找的理由。其实在她心中此时又复杂又矛盾。她想为父母报仇,但同时又为赵月明的人品和悲伤而感动。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出这时一种什么感觉。

  这时花含语问道:“赵老庄主,你并不想卖‘鱼肠剑’,为什么上次去又放出风声,招来这么多人来庄?这是不是和‘古剑二神’有关?”

  赵老爷子脸色倏变,大声咳嗽两声。

  人凭着几十年的眼力,已众花含语微妙变化光中,感觉到这二十年来一直包围着自己的那股势力。二十年前发生的变故以及眼前的处境,他已差不多理出个头绪,只是不知道花天雨和甘慧竹的这个女儿是在何处出生的?也不知甘慧竹现在是否还知在世间。

  赵老爷子很佩服周森的耐性,居然等了二十年,现在他也终于等到这场最后的较量了。

  他轻轻地嘘了一口长气,现在“古剑二神”还不能交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上,那无疑等于交给剑魔。

  “剑魔”就是剑神周森,周森一出江湖,就用着这黑白两道的两层身份,只是一直没有人知道罢了。赵老爷子也不知道,他是用了这近二十年的时间,苦思冥想而得出的这个结论。他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却相信自己的想法是绝不会错的。

  但就因为这件事太过离奇,又没证据,所以赵老爷子从不对外人道起,现在也是如此。

  他拿过茶杯,浅浅地苦笑一下,一针见血地道:“花小姐,此事恕老朽现在还不能奉告,但不知你这柄‘莫邪剑’是何人所传?”

  花含语正色道:“是养父所传。”

  赵老爷于岂能错过这个良机,他似乎觉得疑团就要解开了。

  “令尊何人?姓甚名谁?”他立刻紧迫着问道,“他怎么会有花家的福剑?

  他一定与当年凶案有关!”

  赵老爷于眼光咄咄逼人,如利剑出鞘,锋利无比,花含语也不禁一怔。

  花含语的养父是天下最好的人,她一直为大恩未报而耿耿于怀,赵老爷子的询问,她感到正是对养父大加褒扬的机会。

  她脸色严肃地道:“赵老庄主,养父姓高,名孤峰。是陕西华阴县人氏。他早年也在江湖上闯荡过,懂得相剑,是在一个无意巧合中得到这柄‘莫邪剑’。

  他是人世间的好人,可不象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赵老爷子在冷笑,道:“失敬,失敬!”

  赵老爷子现在的心情是一阵坦然,他终于看清了一切,但也为对方难以言喻的耐心和毅力而震惊。

  这个魔头,他等了二十年,花去了大量的心血,居然想到这个点子,培育了花家后代,以她作工具来搬弄事非,真是诡计毒心。

  当年的惨案,就是他一手炮制,老天有眼,居然终于没使他得到“古剑二神”,也因此让他想出这个鬼主意,把花含语养大成人,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赵老爷子悲喜交加,不禁问道:“花小姐,不知你养父现在身在何处?”。

  “唉!养爷他老人家早巳在两年前仙去了。因为当时我岁数太小,江湖上的事根本不知道,所以也没有问过关于这柄剑的来历?”花含语叹息着道。

  他会死吗?

  赵老爷子愣了一阵,他不相信但他知道花含语也没有骗他,这之间莫不会有什么古怪?

  赵月明心中无穷的遗憾,一下子就消失了。因为他绝不相信周森会这样碌碌无名地死去。

  现在最主要的是怎样让花含语这等冰雪聪明的女子,摆脱那个老魔多年灌输的阴影。

  让一个人一下子抛弃多年的固定想法,却接受与其相背的新想法,那是非常不容易的。

  这次新春初次的来访,已意味着真正战斗开始了。二十年了,就等着这一仗,赵老爷子甚至心里还有一些余悸、心慌。

  在他的一生中也不知有多少次惊涛骇浪,为什么这一次却让他心慌。

  虽然这些余悸、这些心慌在下降、沉淀、在滤清,但他担心的是也许来不及了。

  他已病人膏盲,已经没有太多的时候,他必须多活一些时日,为了去击败云集金陵、虎视眈眈盯着点霞山庄的那些敌手,为了保护好好友的遗孤。

  赵月明心中在流泪,在流血,这才是真正的悲哀,这种感情深藏在心底,是花含语不能察觉到的。

  这时门上的小铜钤摇晃起来,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这是代表门外已来了客人。

  门被推开了,孙老头进入房间,后面跟着一个人,那个人后面又跟着一个人。

  那人霍然就是唯一被赵老爷子允许进人这间房间,并被当作客人的柳双青。

  后面那少年自然是他的小尾巴李乐。

  柳双青,这个很少脸红的年轻人,进门一眼看见花含语,不由得一愣,表情变得不自在起来。

  也许是刚从外面寒冷的天气进屋的缘故,他俊美的脸庞上红了红,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带着某种别人无法猜度意思望着对方。

  花含语此时更是低垂美目,不敢正视柳双青,站起身摆弄一下衣襟,显然露出要走的意思。

  孙老头递过她那件狐皮大衣。花含语仿佛有些莫名地激动,穿好大衣后,对柳双青羞涩地一笑,粉面生辉,然后又急忙把眼光看向别处。

  柳双青不由得痴痴地看着她,他好像要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场的人都无声地看着他们,只有李乐张着大跟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花含语。

  他才是真的为对方的美而惊呆了。

  花含语轻转莺啼,对赵老爷子道:“赵老庄主,晚辈告辞了!”

  说完,她烟波盈盈的双眸瞥了柳双青一眼后,迅急而又矜持地走向客厅门口。

  “花姐姐!”李乐跳着叫了起来,掰开捂在他眼前的柳双青的双手,道,“你认识笑儿吗?”

  花含语停住了,但没有回头,犹豫了一阵才道:“认识!”

  话声一落,不等李乐再开口,她已走客厅。

  柳双青忽然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要叹息,他没有说,别人也没有问,至少李乐是不会问的。

  李乐也忽然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她好像经常不快乐的样子!”

  柳双青皱着秀发挺的眉。

  他和花含语二人之间的这种微妙表情,赵老爷子都摄入眼底,他仿佛也能明白他们现在心里的变化。

  也许能结合在一起,但也许两个强者的结合就意谓着毁灭,但赵老爷子还是希望这种感情能自由自在地任意发展下去。

  毁灭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有的人一生都未发生过什么毁灭,但也不见他们真正的体味到人生的真谛。

  梆双青是赵老爷子的一个弟子介绍过来的,但他还没来及向他这位弟子打听关于柳双青的一切,赵老爷子只知道他是一个走过江湖,又不常在江湖的年轻人。

  赵老爷子没有问柳双青任何事,这是因为他对他那位弟子的信任,他相信那位他平生最得意的弟子所介绍的年轻人一定是最优秀的。

  柳双青来金陵,就是为了代替他那位弟子的责任,在暗中帮助赵老爷子,保护古剑二神。

  赵老爷子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柳双青,但他也更喜欢花含语。

  他是真心地祝福他们快乐,不过,现在的形式并不允许他有一点乐观!

  他要迈出第二步!

  第二步要冒很大的危险,不但是赵老爷子,而且柳双青更会有风险。但赵老爷子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一代人人仰慕的剑王绝不是从风平浪静中出来的。

  柳双青这时才从自己恍惚的思想中惊醒过来,觉得如此太怠慢了赵老爷子,大为过意不去,急忙上前一揖到地,恭敬地施了一礼。

  “晚辈给赵老爷子请安。”他朗声道。

  “双青,快起来,请里面坐!”赵老爷子给他让了座然后道,“草长一秋,人活一世,人生百年,老朽已走到尽头了,能再活过这几天,就已算是老天给面子了。此生已无奢望,只盼望你能旗开得胜。”

  柳双青听出他话中有话,但又不解其意,话中充满希望与慈祥,顿感自己受恩不浅。

  他和认识也不过数日之久,当然这数日来他们接触甚密,都在了解对方,但毕竟还有许多不为对方所知道的事。

  赵老爷子真要把“剑王”之位传给他吗?

  柳双青甚至有点受宠若惊,他想把自己的心事和底细全告诉对方,让对方做一个全衡的参考,但他又怕这样不但失去自己要得到的东西,而且还会连赵老爷子这位忘年之交也失去。

  柳双青终于定住了动荡不定的心神,道:“赵老庄主,眼下你老人家该有个万全方案,外面盯得很紧,特别是龙金和单金刚,简直和疯狗一般…”.”

  赵老爷子举手打断他的话,他懂得他的意思,于是道:“剑魔的踪影已在金陵城出现,老朽不能走,而且也没有这样走过!”

  由于今天和花含语的谈话,赵老爷子已断定她的养父高孤峰是周森。花含语的出现,必是周森积心所虑而布下的一个先行卒子。

  周森必定在附近监视着花含语,在等着最恰当的机会,而赵老爷子也在等待着这个机会。

  在此关键时刻,称誉江湖上的剑王怎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逃走呢?

  赵老爷子眼中闪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钢铁般寒光。

  该动真格的了!

  此时就连站在旁边的人看见他这种眼光,也不由得倒吸一日凉气。

  赵老爷子已有二十多年没和人动过手了。

  这时,只见赵老爷子慢慢收回眼中精光,一字一顿地道:“双青,现在不是我赵月明走,而是你走!”

  “我走?”柳双青惊问道。

  “不错!”赵老爷子身体移动了一下,独自长叹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近三个月,从打算卖剑开始,老朽的举动有些反常?”

  这句话正是柳双青想问而又不敢问的。

  他不得不承认!

  赵老爷子仰天轻轻一声长笑,道:“美与丑,善与恶,正与邪,他们自古誓不两立,但他们都还是同样存在同一个空间,他们相互制约着,相互牵引着,但最后……他们还是会有一场殊死搏斗。”

  这句话让柳双青听得大有所悟,他已渐渐明白赵老爷子话语中的念意。

  在座的只有李乐是一窍不通。

  他还小,而且对生活、对人生、对江湖、更是只凭着自己的想像而存在。

  他开始觉得这里不好玩。

  他刚要开口,赵老爷子已开口道:“老朽叫你走是因为这样……”他说着站起身。

  他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大窗。

  一股寒风吹袭进来,房间中的人只觉得精神一爽。

  久已不被提起的往事,现在一幕幕地从脑中翻过,清晰得如昨日之事。

  这时孙老头仿佛已明白主人的意思,轻轻一拉李乐的手道:“小鬼头,走!我们到别的地方去玩玩。”

  李乐非常不乐意,这倒不是不让他听赵老爷子要说什么秘密,而是因为孙老头的一句“小鬼头”。

  其实孙老头的年纪和赵老爷子差不多,已足有八十上下,他一声“小鬼头”也不为过。

  李乐嘟着嘴跟着孙老头走了。

  刚踏出门,李乐就道:“你们为什么要合伙把双青公子骗走?”

  孙老头听得一愣,嘿嘿地干笑了两声,道:“你是不是认为他一走,就没有人陪你玩了?”

  “不是!”

  “那是什么?”孙老头也不懂了。

  李乐理直气壮地讲出了原因:“双青公子一走,就没有人再请我吃饭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粤语 陕西 台语 辽宁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