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空 阅读记录
“绘心！”我低下头，捡起那粒落在地上的莲子，捏着它，一步一步地走向突然惊慌失措的云织，挤出了一个笑容：“云……空桑。”
云织看着我，一双美目瞬间笼上了一层水雾：“你都知道了？”
“还给你。”我摊开手，透明的水玉当中，嵌着一粒小小的莲子，散发着一缕淡淡的莲香。
“你会原谅我，对吗？”云织盯着我的眼睛，眼中一如既往是我熟悉的爱护。
眼泪慢慢地涌出：“你这样对我，凭什么以为我会原谅你？”飞快地擦了一把脸，可还是有水迹不停地从眼中涌了出来。
“玉颜差点害死你，你都会原谅她同她相安无事地做了几千年的师姐妹啊！我……”云织急急地握住了我的手，那样的急切，足以说明，她还是将我放在心上的。
可是我只能缓缓地抽出了手，摇摇头，眼泪怎么都流不干：“可是，你不是玉颜啊。”你是云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九重天上除了师父我曾最信任的神仙，你让我怎么面对你？怎么原谅你？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的命途，而你也不让我为你相看命途，因为你的命途，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因为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妄图把前一世的气息都封存在这个莲子中，送给我，让大家都以为我才是空桑仙子的转世，这样你就能和转世的炎帝在一起了么？云织，你不也在自欺欺人吗？
我一直都在笑，可为什么眼泪也一直都在流呢？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云织看着我，“是你说你以为灵威仰是赠你灵泉圣水的那个神君，我以为你喜欢他，所以才……”
“你一直都知道我不会喜欢他的，云织。”我打断她的话，眼睛涩得快要干枯了，可还是不断地滚出泪水来。
我是没有心的，不会有七情六欲，这个秘密，云织是第一个知道的，又怎么会以为我喜欢灵威仰呢？原来，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所有的借口都会在真相面前那样苍白，那样无力，那样轻而易举地打败我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坚韧。
“绘心。”师父轻声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我转过脸看着他，他本是清静无扰的司命星君，却收了我这样一个从小就带给他无限烦忧的徒弟，从灵威仰第一次将我认成空桑，他为我都操碎了心：“师父，徒儿让您费心了。”
“傻孩子……”师父长长叹息一声，眼底分明有更深的忧虑和不安。
“咣当！”
“滚开！”
从外面闯进来的是，有些时日没有出现在我面前的灵威仰。
我弯了弯唇角，你看，越是忧虑什么，什么就越是来得快。
“空桑！”灵威仰失声叫了出来，大殿内的云织紫衣翻飞，正是他之前让我换成一袭紫衣的模样，怪不得之前兮泽会问我有没有见过空桑仙子的画像。
“灵威仰。”云织朝他微微一笑，这笑容气度非凡，能让万物黯然失色。
我望着眼前这对璧人，苦笑，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突然回过神来的灵威仰给一把拽到了眼前，一双眸子阴沉得可怕：“都是你搞的鬼？！”
我愕然，不等我开口，兮泽已站在了我身旁，他亲密地揽过我的肩膀，笑意盎然：“帝尊对本神的未婚妻，可要温和点。她胆子一向小，吓坏了可怎么办婚礼呢。”
灵威仰的脸色又黑了三分：“她假扮空桑骗了本尊那么久，就这么放她跟你成亲，本尊倒是没这么好的性子。”
“绘心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空桑。”我抬起眼来，看向灵威仰，他的瞳中分明有怒火喷薄，我却毫不在意，“帝尊这样说都不怕遭天谴吗？！”
“绘心！”师父惊道，我一向口无遮拦，但从未如此出言不逊过。
“你——”如果灵威仰的目光是刀剑的话，那我早就千疮百孔死了几百次了，他看我的眼神，恨不能立马把我撕碎。
“灵威仰，”云织突然出声，她看向灵威仰的目光平和安静，好像有种神奇的力量，可以抚平他身上的戾气，“跟绘心无关。”
灵威仰狠厉的目光慢慢地从我身上收了回去，我转身，一步一步地朝殿外走去，这场闹剧，但愿到此就结束了吧……
可是，怎么可能呢？
我苦笑，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云帐已经又变了样子——玉屏山。
索性躺倒在床上，盯着头顶那顶紫雾朦胧的云帐，不知道师父和兮泽是否发现了我已经不见了，如果发现了，应该会很快来找我的吧。
大睁着眼睛盯着这帐子看得眼睛酸涩，我缓缓闭上眼，手指轻轻覆上了眼睛。这双眼睛，曾带给我了很多赞誉，又带给我了许多天谴，都是因为它能看透人心，看透那本来飘渺的前路。可是，我自己的前路呢？我自己的心呢？
作为司命府的神仙，把自己逼入这样的境地，我愧对师父给我起的名字，我到底没有看清楚人心。
这样想着，眼底愈加酸涩潮湿。
“绘心。”这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却不想睁开眼睛看到她，只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你如此怪我么？”云织，喔，现在也许该叫她空桑了。她伸手将我的手指从眼睛上拿下，轻轻地握在手心，有暖意蔓延开来。
“绘心，你曾说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的。”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僵硬，云织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闭着眼，感觉心里更加酸涩，慢慢地抽回了手，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我最好的朋友是云织，不是空桑。”
“我就是云织啊！”她的声音愈加激动，“绘心，你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了吗？”
缓缓睁开眼，泪眼朦胧中看到的云织，仿佛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化作人形的模样，艳丽而又开心，一袭红衣灿若云霞，可也只是一瞬间。坐在我床边的，分明是紫衣芳华、无可比拟的空桑。
“绘心……”云织的声音轻软忧伤，她的一双美眸中，盛了满满的忧郁，“你当真，就这么恨我，一点都不肯原谅我吗？”
云织本就美丽，忧伤的样子也很是动人，她眉眼低垂，一颗眼泪险险地从她的眼角滑落，似一株带露幽莲，清丽中带着无尽的哀愁，我看着她这般讨怜的模样，眼睛又酸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无论怎样，你都会原谅我的……”她望着我，并不去拭滑落的眼泪，而是任由泪珠顺着脸庞滑下，“对不起……”
我也原本以为，无论怎样，我都会原谅她的。
可是，当所有的真相剥茧抽丝地放在了我面前，我却发现，我可以原谅玉颜对我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却不能将云织的伤害视若无睹。
原来，我并不是这般大方的神仙。
“空桑，你怎么哭了？”急急忙忙的身影掠过，将坐在我床头暗自垂泪的云织扶了起来，脸上皆是焦灼。
云织只是摇了摇头，灵威仰却突然暴怒地一把拽起了躺在床上装死的我，十指紧紧扣在我的肩旁上，恨不能将我捏碎：“你对空桑做了什么？”
果然是深情几十万年的帝君，将我当成空桑的时候的温柔缱绻，立马在真身面前荡然无存。
我仰起脸对他笑得灿烂：“帝尊，我可把空桑仙子气得不轻呢。您啊，还是趁早放走我吧，免得我把空桑仙子气出个什么好歹来，耽误了您的好事呢。”
“耽误了本尊的好事？”灵威仰的脸色顿时铁青，只是听他这口气，仿佛我这不靠谱的嘴巴，又成功地激怒了他，“你是怕本尊误了你和兮泽的吉时吧？！”
“我和兮泽的吉时？”我突然有些恍惚，下个月初八的那个婚事，当真还存在吗？兮泽说的娶我，到底是当初为了让我远离灵威仰别无他法的选择，还是真心地想要娶我，娶我这个不靠谱的司命神仙呢？
“果然，”灵威仰手下的力气突然增大，肩膀上曾经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的眸子突然恢复到了我第一次见他时的冰冷，冷得毫无生气，“你让本尊误以为你是空桑，耽误了那么多的时间，到现在才让本尊得以与空桑相认，你以为本尊会这么轻易就放了你，让你跟兮泽从此双宿双飞、幸福美满吗？”
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上次被玉颜重伤到的地方，虽然已经恢复完好，却比其他的地方脆弱很多，我咬着嘴唇紧盯着灵威仰的眼睛，丝毫不肯避让认输，只觉得那处已经疼痛到麻木，没有知觉了。
“灵威仰，放手！”一直站在旁边的云织突然扑了上来，她一把打开了灵威仰的手，我整个人一松，便要向后倒去，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我这才感觉到肩膀处剧痛无比，低下头一看，原本素白的衣裳已洇开了一片鲜红。
“帝尊果真好身手。”我赞叹，这样的手法用在我这等小神仙身上，灵威仰真是看得起我。
“绘心！”
眼前的一切怎么开始晃了起来呢，我的眼睛不是这九重天上最为清亮的吗？为什么我连扶着我站在我身侧的云织都看不清楚了呢？这肩膀上的疼痛怎么还一波接一波得涌了上来呢？
“咣当！”
“绘心！”眼前这一切晃得我好累啊，忍不住地朝身后柔软的床榻躺倒了下去，倒下的那一瞬间，我似乎突然能看清了，看清楚云织脸上的心痛慌乱，和站在她身后的灵威仰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