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礼远远望去,只见王二面色蜡黄,趟着小雨,看上去异常虚弱。
身子软得像苇秆,一路行来,晃晃悠悠,不时撞到身旁的路人身上。
“王二,你怎么了?”
陈三礼见状,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赶忙将其扶住,拽到了自己的摊位边上。
“没事,只是有些头晕,不打紧。
对了,陈三礼,昨日你没来城里。
我收到几样好货,留自己手上了。
过会儿你和我一起看看!”
市井少年努力挤出个笑脸,用手挡住了额头,随后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立刻让他翻肠倒肚了起来。
“你小子先别动,让我看看!”
陈三礼皱了皱眉,随后一把将王二的手推开,只见他颧骨一团焦红,眼光像罩上了一层烟雾。
陈三礼伸手轻抚在王二的额头上,火辣至极,眼神便拧得更紧了。
“放心,去吕郎中那儿看过了,只是风寒,刚吃完药,说发身汗就好了。”
王二笑着挥手,随后直起身子,示意自己完全没事。
陈三礼面色凝重,知道些医理的他,如何能看不出自己这位朋友的病绝非普通风寒可以解释的。
莫非,与他前几日去的那个什么张员外家有关系?
随即,陈三礼便微微抬手,体内灵气豁然而出,一片旁人不可见的光华迅速将其包围。
一般而言,陈三礼进入元都城后,是不会随意释放体内灵气的。
虽说天下炼气士的数量凤毛麟角,但是元都城绝非普通之地。
作为大观王朝的国都,不说钦天监里就有好几位堪舆分水,瞭望天象的炼气士大能。
一些隐宗的炼气士,弄不好在元都城也都有分号。
比如昨日和陈三礼结了梁子的黄天道“青玄子”。
他们之中随便出现几位精通望气之人,便容易将自己给暴露了。
陈三礼来元都城,只是为了“倒东西”,绝对不想多添是非。
只是这一次,为了王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动用望气之术。
然而几许后,陈三礼更为的迷惘了。
在陈三礼眼中见到的,只是代表普通老百姓的浅色暗光!
没有阴物妖邪附身。
也没有被武道强者伤害的气息。
更没有炼气士的痕迹。
真的只是普通风寒?
“这是为何?”
就在陈三礼纳闷之际,一旁的王二再次猛咳了起来,直到陈三礼在其后背拍了半晌才缓了过来。
“下着雨,今天你就别去打鼓了,回家休息去。”陈三礼见王二刚想反驳,便将他身旁的破锣包裹拉到了身边。“今天你的鼓,我帮你打了。别废话了,赶快回去。”
好说歹说,陈三礼才将这个愣头青给劝了回去。
……
王二,十五岁,家住东城桂花巷,是陈三礼在元都城里唯一的朋友。
废话颇多,简直像是话篓子托的生,逮上个愿意和他唠上两句的,能从日出唠到日落,话赶话里都没有重样的。
先前听说是个混市井的少年,父母双亡,从外地逃难来的元都城。
后来在当铺行认了个师父,做起了打鼓收古货的生意。
没有父母荫蔽,自然活得就辛苦些,破破烂烂一个家,既不遮风也不挡雨。
可少年似乎没有过什么怨言,脸上总是挂着笑,还有着一副不应该生在社会底层人物身上的热心肠。
王二嘴里嘟囔最多的一句话便是:
人间辛苦千千万,哭着活也是一天,笑着活也是一天。
陈三礼与他结识在三年之前。
当年刚刚下山,不懂行规的陈三礼想倒腾几样东西,处处碰壁,最后还不经意间得罪了一些地痞,所谓的小帮派。
就在陈三礼纠结是不是要给这些无赖一些教训的时候,王二横空出世,替小三子解了围。
自然,自己也免不了被一顿打。
事后陈三礼问起这事,鼻青脸肿的王二宛如英雄慷慨般回复道:
“多大点事,何况我皮糙肉厚的,不要放在心上。
哥哥我比你大两岁,看你一个小娃子这幺小就要在街上做行市,心里不落忍。
那些腌臜胚子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以后你放心,有哥哥罩着,保准不让你受欺负。”
随后的日子,陈三礼便和王二东躲xz,好容易凑足了银两交了税钱和摊位费,才在西市找到了块自己专属的位置。
之后,两人便结伴搭伙,一个做包袱斋,一个打鼓,算是在元都城里有了一席容身之地。
……
眼见着王二一步两回头地离开西市街回家,陈三礼这才安稳了不少。
只是似乎总有块大石死死压在心间喘不过气来,如芒刺背,难以释怀。
大约一个时辰后,陈三礼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叮】!
忽然,一道轻若蚊蝇的破碎之声在陈三礼心间响起。
随后,便看见一众巡骑,策马呼啸而过,直奔东城而去。
为首一人头鍪遮面,一套轻便的铜钉铜叶甲外,髹漆一层澄亮的黑色,远远望去,英姿挺拔如琼树一支,栽与市井闹事之中。
于其余几骑相比,格外分明,想必应该是某军将官,只是具体是归属哪一营的,陈三礼暂时也无从知晓。
“不行,还是得去看看王二那家伙。”
片刻后,陈三礼终究是放心不下,提前将小摊收起,同样驱步往东城的方向赶去。
作为一位擅于望气的炼气士直觉,刚才的一幕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多时,陈三礼便推开了东城桂花巷里最落魄的一间宅门,直奔屋内。
“陈三礼…你,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替我…我打鼓的吗?”
索性,陈三礼前脚刚迈进门栏,王二的破锣嗓音便到了,心中定了不少。
“吕郎中我知道,就是个赤脚郎中,看看小病小灾还凑活。疑难杂症可不在行,我先前给你配了副药,独家秘方,说是治你这种病最对症不过。”
陈三礼笑着将淋在头顶的雨水擦干,随后从包裹里取出一枚滚圆的金色丹丸,放到了王二床头。
“这啥?金丹?”半昏半醒的王二晃了晃脑袋问道。
“你想得倒美!就是个秘方,说是怕药性不够,给捏成了个球。过会儿泡壶水,给含了吃了。”陈三礼拍了下虚弱的王二,没好气地说道。
此时,【叮!】又是一阵同样的响声在陈三礼心间响起。
陈三礼微微蹙眉:这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即,他便再次将灵气覆与全身,睁开了作为望气师的双眼。
“额滴神,这颜色,是啥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