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空 阅读记录
薛信封谢病逾月，营中一应诸事，若非军国时务，无论纤悉，俱由满堂红因情裁量。琴儿喜诗书，善音律，而北地俗无用字，人皆不识文书，举乐唯胡笳而已。日久，琴儿侧畔，除却香云如影为伴，平素鲜有可交际者，由是琴儿深怀不悦有时矣。前月，香云尝为主抱怨及此，满堂红闻知，以薛信封方病，即时驰书襄阳，三月中，陆登遣人送诗书、琴瑟及茶药并至。薛信封以满堂红临事用心益加称赏，琴儿初闻之，略不以为意，及见诗书琴瑟送至闺中，亦喜之，乃赋词《西江月》以为谢，词云：
冰水流泉东注，笙歌又满姑苏。
芳菲乍暖却犹寒，不解风云争慕。
冬深似远还近，春光尚却如无。
卿身娇质怎相扶，自有流莺倾诉。
是日，薛信封召阿其黛来议，言及征兵事，阿其黛有问，薛信封谓曰：“蒙古驰猎有名，攻略率皆骑兵，而今吾营中勇士多不习此，奈何？”已而，阿其黛转告北平王，王斟酌良久，谕曰：“汉人谙熟金国风土，可使入境为间，苟有可为，树立才能于探报敌情，则吾军战前预之有备，而战时被伤可减少者多矣。”薛信封以其言适契心意，佯称善，自此薛信封麾下将士悉归阿其黛统领，号为“探事营”。
三月未已，蒙古募得精壮逾万，北平王命有司以军员招填哲伯所部，其余诸军所补充者，悉皆战时俘获，其中，犹以博罗浑一部为甚，较他军俘敌殊多。其时，博罗浑将骑出阴山，攻伐四围州县，及克，复又引骑进讨威宁。二十日，蒙古军入驻威宁县界，营帐未成，而金兵骤至。博罗浑率众与战，未几，金兵引去，而营中军士呼啸不已，博罗浑驻马环视，但见旗帜方仆，执旗者已中箭矣。博罗浑举目遥望，见一将当先于军前，其人执弓，长身虬髯，容貌甚伟，凛然有杀气。博罗浑问此为谁，石抹明安应曰：“此金军千户刘伯林也。”是夜，博罗浑屯威宁城外，召明安与议军事，夜分，二人计议甫成。
刘伯林，官拜防城都提控，其性率直，平素轻名利，尚气义，军中将佐皆敬慕有加，民亦翕然称之。其时敌军既至，伯林会众于营，端然告曰：“自吾国与北人交兵洎今，未知多少无名者为国尽力，以敌凶悍，所过皆被戮辱而少恕。今未知敌有几多，若来日乘城能守，倘沐皇恩无差，势必迁擢相继而至；若威宁有失，请斩在下以献，如此，一则可保百姓平安，一则诸君亦不负休戚相托，而封爵进秩亦有可期焉。”伯林言语之中，略无丝毫靳色，诸将闻之，莫不哭拜于地，自后众军守志弥坚。
翌日，刘伯林率众来攻，明安引军迎战，伯林素知明安有信义，不忍射之，遂为蒙古军所败。自后，伯林乃日夜梭巡城上，而蒙古军竟不来攻，如是者数日。二十五日，石抹明安射书诱降，刘伯林启笺观之，见其书曰：“守城，旦夕之功，民命，千秋之系。如今日之威宁，守将循职，百姓安常，若他日临战，则将士有伤，无辜有患，吾不忍为。今以全城安危计，若将军率众来投，吾不汝弑也。行事如此，将军以一人之屈，庶不负万民之望，望将军宜慎思之。”伯林因见其言语恳切，亦且知彼当有可胜而不胜，尔乃率军来降。
博罗浑见之大喜，即日设宴于帐，遇伯林亲款备至。翌日，博罗浑俾其与明安赴定营往见主上。成吉思汗闻刘伯林善射，喜之，乃以所获神臂弓相付，又令伯林仍以原职自为一军，以佐博罗浑招降河北州县。石抹明安乘机谋曰：“自古攻城难，屠城易，天运所系，金今罄竭精锐，然犹有十路之固，吾军挥师千里，亦尚存百道之忧。末将窃为陛下计，今以怀柔示天下，率可夺百城于旦夕之间，若用杀伐取江山，则攻战盖无日矣，切望吾主察之。”成吉思汗思之甚久，叹曰：“明安所言正是。”随即诏谕诸军不可杀降，自此，河北诸州领军来归者纷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