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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 阅读记录
数日之间，船经一路乘风张帆终行至临安府，初临江涘，众人见临安绝致尽在西湖，因馆于丰乐楼侧。玄和一时暂憩，然因急于药肆之间措置采买，其后数日鲜暇。
初，廖辅初独自采问，始知嵇公所居坊，乃临湖别墅，近在涌金池之南。是日，辅初与玄和偕往共访之。至，辅初私嘱玄和曰：“吾与公子心交既久，言不敢不尽，嵇公性僻，公子虽好交结又善利吻，然与之初见宜以寡语为佳。”二人言语之间，见前已有青衣小童前导，乃并行而入，值天色晴霁，春意纷盈，弥望别墅两侧，梅竹相映，未知其数，香草洞鉴，未识其端。时嵇公方洗面而出，与廖辅初相见，晤谈话旧甚欢，彼此不以名呼，但称兄弟，二人援手循阶而行。玄和稍退在后，见嵇公虽清瘦如削，然其行走阔步，精神矍铄异于常人，乃暗识其导养有道。入室，玄和与具初见之礼，列坐辅初之侧，遂不语。嵇公见玄和虽未及弱冠，然气韵爽秀，甚喜之，乃唤人取竹沥之水煎茶以待。
方坐，廖辅初正欲与叙款曲，时嵇公问曰：“公今良劳远来，欲言何事？”廖辅初曰：“吾与兄青衿之交，日久未得一见，今日难得会合，特备薄礼以慰平昔之念。吾今在襄阳陆登麾下从事，陆公一时英彦，与吾有顾遇之厚，相待优渥有加。陆公久闻兄素有风望，今因国经寇乱有所请托，弟岂敢不尽力。以愚弟观之，兄乃名医，素以医名盛行于天下，当今国将荡寇之际，恨不务当前之急，望兄既念于国家有利，抑以解陆公于为难也。”言甫毕，继之以礼献，嵇公即具苏合香酒相贻以为酬谢，然其后久坐未语。廖辅初乃以目示玄和，二人徐起，辅初与嵇公怃然拜别曰：“他日弟当再来。”语毕亟欲行，嵇公送之门。
归，辅初心有不平，因嗟惋良久，值众人啜茶聚话之际，言及嵇公，皆一筹莫展。廖辅初谋于众人曰：“今事虽未既，然以嵇公之为人，多得远近亲疏翕然称道，以斟酌之余，人心反侧，由此当怀风鉴观之，如今日一时虽费周章，亦未必褊急，人之常情，未可勉从。”众人正在筹虑之间，鲁公徐谓众人曰：“萱儿，或可为也。”一语未竟，众闻之皆诧异，唯鲁公微笑。是以众议一时，乃另择周堂，约以三日再访嵇公。
其时已晏，玄和归室内，心有所不悦依旧，乃卓笔赋诗曰：
风轻月镜明，
水过惊芳草，
春思尚未浓，
花事添新恼。
时萱儿入，恬然以玉椀奉茶自若，见诗，笑曰：“邹枚有功，尚且可为，蜀笺无辜，奈何恼也。”乃从容复诗于后，诗云：
灵宵梦玉时，
窗外新春早，
秋千过乱红，
一派风光好。
是日，廖辅初携萱儿与玄和再访问嵇公，嵇公殷勤款接，三人乃缓缓相率而入。嵇公初识萱儿，见其蛾眉之间，似有云绕，姿容姝丽，气象非常，因暗自叹美，问：“此女子何人？”辅初谈笑自若，谓曰：“吾义女也。今日复以诚慕名垂访，当与兄共论盛名切直。”萱儿闻言，笑曰：“伯父平素善弈棋，今特备翡翠棋具一方以为敬，切望伯父纳之。”萱儿言毕，遂以示。嵇公嗜弈，是以观之良久，见棋子轻资润泽，均匀有度，珠光熠熠，状甚小巧，甚喜，叹曰：“如此上品，至难得也，然女儿亦识博弈乎？”
萱儿答：“世间一应绝妙，断非朝夕之功，先父尝言，棋子黑白分明，他日必须国之赤子始敢见之，今以献伯父，始知父亲未尝绐我，日后终如所言。”嵇公闻言俛首，略有惭色，廖辅初见，知有适时之机，乃笑曰：“兄为医中翘秀，更兼待人平允，终始师范，德被四野，实乃誉望所归，非常人可企也，今国家有难，公既有为以养，有德以居，奈何退避余憾，以令声名守静。”嵇公闻言一时语塞，须臾，叹曰：“普天之下莫非国之赤子，会国事当前，焉有谦让之礼乎？”众人言语之间，见廊庑之下有一人出，年三十许，姿态凛然，嵇公指曰：“此吾弟子，名唤武林峰，自幼颖悟有加，今学艺已逾十载，医术已臻成熟，可大用也，吾今老矣，恐难堪奔波之苦。”言毕，嘱武林峰曰：“廖公，吾弟也，在日后汝当以尊师礼数敬之，汝今将随廖公远适，势将久离临安，初非一朝一夕之功，日久得勿念乡井。”武林峰诺诺应之。廖辅初闻言，赞曰：“事成矣，公真德秀君子器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