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马佃户被陆家的恶仆打伤后,一直伤重在床,由霜儿和雪明两兄妹轮流照顾。由于他是一家之主,是整个家庭的顶梁柱,现在他也瘫在床上,寻找婆娘的事情也就暂时没了着落。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霜儿和雪明两兄妹还是更事,不分白天黑夜的在床前伺候着。
奇怪的是,近几日霜儿突然发现自己哥哥变得一句话都不说,连饭也不吃了,大白天非但不出门,还得用东西把窗户给遮住。平日里活泼的他,现在就只是在家两眼发直得瞪着自己,有时候瞪的她心底发慌。
起初她也没太在意,以为雪明只是连日来照顾马佃户累着了,过些时日就会好的。
五月十六这天晚上,天上的月亮亮的出奇,照的屋子里明堂堂的。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是规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就在这天夜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这夜霜儿伺候了马佃户喝完药,便准备进屋自己休息。她看了看隔壁铺位早先安歇的哥哥,发现他朝里面侧着身子,已经睡熟,薄薄的毯子被踢到了床下。她上前捡起,帮他盖好后,自己才上床睡了。
霜儿入睡之前,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马佃户的鼾声没有任何与平时不同的地方。可到了静寂的后半夜,她迷迷糊糊的听到稀稀疏疏的起床声,开始她以为是哥哥要起夜,也没在意。但转念一想哥哥平日里是不起夜尿尿的,怎么今晚要起夜了?借助窗外射进来外煞白的月光,霜儿睁开眼,看到雪明已然迟呆呆的爬起了床,走向便桶。她以为哥哥真的是要起夜,也就不再觉得奇怪,于是一个转身继续睡觉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霜儿突然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怎么没有听到哥哥尿尿的声音呢?”
那会儿是没有电的,晚上出去起夜黑乌乌的十分不方便,所以入夜人们一般都会把出恭用的便桶放在家里,等到白天再去倒掉清洗,还因此产生了一个职业叫“倒夜香”。
没有听到哥哥出恭的声响,于是霜儿转过身想来看看究竟。
没转头不要紧,这一转头当场就给吓了个半死。
纸窗前的哥哥,竟朝着窗外的月亮直挺挺的跪着!这一个哆嗦把还有点迷糊的她给彻底吓醒了,她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故意壮着胆子咳嗽了一声,没有反应。
霜儿想可能是声小没听到,她又在身后轻轻的朝着雪明喊了声:“哥?你没事吧?”但是跪着的雪明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霜儿又加大了声音再喊了一声:“哥?你咋了?你知道我胆儿小,可别吓我呀?”雪明还是没有反应。
霜儿赶紧下床,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去看哥哥,她光着脚几步迈向跪着的哥哥,把手按在他的背上想转过哥哥,一使劲儿却发现居然转不动。借着月光,霜儿哆嗦着绕到前面去一看,老天爷呀,她看到了这辈子她觉得最恐怖的一张画面,比卓家大宅还要吓人。
跪着的哥哥,竟然以极其享受的表情,手里捧着三炷香在那猛吸,一张嘴巴里还不住的嚼着用来点亮的白蜡烛。。。
此刻的雪明面上呈现淡金色,就像被涂了一层黄蜡一样,两眼呆滞无神,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月亮。他一边闻香,嘴里一边嚼着白蜡,还不停喃喃“好饿呀,好饿呀,我怎么吃不饱!”
霜儿吓得发出了这辈子最大的音量:啊。。。。。。。。!!!!!
这一叫,叫醒了躺外外屋的马佃户。当马佃户披着外衣吃力的挪进里屋的时候,霜儿已经说不出话了。马佃户急忙去看雪明,发现他已经是昏阙在地上,旁边的香烛还剩下一半,那白蜡上面的牙印咬痕都还清晰可见。。。
?马佃户一把拉起霜儿:“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哥哥他怎么了?!”
霜儿当时已经魂不附体,完全吓的说不出话,只有不停发抖的身体和打着颤的牙齿。
马佃户一焦急,重重的拍了她手一下到:“到底怎么了,爹在这呢,丫头你倒是说话呀?”
霜儿过了老半晌才晃过神来,牙关打颤道出了刚才看见的很恐怖的一幕。
这时马佃户家养的一条土狗也撺掇了进来,瓷牙咧嘴一个劲地对着地上的雪明狂吠,吠到有点瘆人的地步。
马佃户从来没听说过这事,也是不知所措,一下子被这狗叫的也是烦了,便对着狗大喝一声:“再叫,再叫这就把你宰了。”说来也奇怪,一声大喝过后,那条狗居然吓出了尿来,然后夹着尾巴就跑回出去了。
马佃户和霜儿先把地上蜷缩着的雪明扶道了床上。霜儿强忍着恐惧,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不敢出声。马佃户也费力的搬来一张板凳坐下,他点燃了一盏锅旱烟像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雪明开始迷迷糊糊的动弹了,然后就开始吐,狂吐,吐出来的东西,还夹杂着腥臭,有刚吃下去的蜡烛,也有胆汁,当真是一塌糊涂,让人作呕。
马佃户脑子里早成了乱麻,他也不知道雪明这是得了什么疯病,况且天色这么晚,就算找郎中,人家也不愿意来呀。没有办法,他只好先照着民间土法子,让霜儿去弄了“苦水”给雪明灌下,在乡间没有药的情况下,他们相信这样对治疗小孩呕吐和吃坏了东西是很有效的。
为什么说是“苦水”,因为那是用鸡屎裹着茶叶在铁板上烤熟,然后磨碎了用热水冲着喝下去的,说是能祛除小孩的积食,有驱邪气治消化的功效。
等“苦水”煮好后,马佃户领着霜儿要灌给雪明喝,但他那牙关咬的比干板还硬,掰都掰不开,哪里灌得进去,即便稍微灌进了一点也被他给吐了出来。
到最后是由马佃户撬开雪明的嘴,用木棍给他咬着,才从嘴角灌了不少下去。
你还别说,这“苦水”一下肚,雪明倒是安静了一会儿,只是霜儿被这一吓再也不敢合眼了,于是马佃户留在里屋陪着他们兄妹。
此时的雪明已经有点清醒了,没一会儿,倒是不吐了,又开始拉肚子,止不住的拉,有几次都赶不上去蹲便桶就直接拉到裤裆里,弄得整个屋子都恶臭难当。
那一夜,就这么反反复复的折腾一直到天亮。
霜儿只觉得这一晚是她生命里最漫长的一晚,每一秒都让她心惊胆颤,她都不知道下一秒还会发生什么,一心只想迅速到天明。
(本章完)